得寸进尺

  没想到一直是默不作声的子骞能做出来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她不敢置信的盯着唐夫人,觉得一定是唐夫人在开玩笑。可是母亲怎么能拿着女儿的名声开玩笑?“妈,事情确定了么?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谁家女儿不怀春,或者只是大姐长大了,有了朦胧的感情。因此有了些绮念,周妈妈是个糊涂的人,一向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肯定是她怕老太太怪罪下来,就把事情全推到姐姐身上。虽然她是奶娘,可到底不是亲生的,到了要紧的事情,她岂能靠得住呢?”子骊暗自惊心,王家规矩不小,子骞身边的丫头婆子不少,子骞就是真的想和那个男孩子谈恋爱也是不可能不被人察觉的。
  “要是那样你祖母就不会派人悄悄的送来急信了。这个节骨眼上,若非是出了大事,老太太再也不会拿那样的事情搅乱你祖父和父亲的心思。你别忘记了,当日在杭州的时候,我分派家务事给你们学习着管家。你大姐是分了看管上夜的人。我最清楚你姐姐的性子,她是个外表温柔,私底下主意最大的。一旦是她认准了事情,岂能轻易放手的。也是我教养无方,养出来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儿出来。若是连累了全家的名声和你的前程,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王家的祖宗啊!”子骞已经定亲,事情传出去贾家那边怎么交代,更要紧的是连累了小女儿的婚事可怎么好啊!
  唐夫人心里又气又急,又是伤心,女儿做出来丢人的丑事她自然生气,可是子骞是她第一个女儿,一直以来总是懂事老实的面目示人,带着妹妹们也很上心,一定是胡启忠的儿子勾引自己的女儿。子骞年轻不懂事,身边的下人也不能匡扶劝谏,到底是心疼孩子,唐夫人又气又急,顿时头昏眼花起来。唐夫人转念一想,丈夫说起来胡启忠是魏王身边的亲信,自家本来和魏王为了东宫闹得不愉快,这一会自家把把柄送到了胡启忠和魏王的手上。不仅是耽搁了小女儿的前程还要牵连了丈夫的仕途。唐夫人心里着急上火怒气攻心,忽然握着心口叫着哎呦,脸色也变了。
  看见母亲脸色不对,子骊顿时慌了神,她扶着唐夫人只觉得她身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子骊也不顾不上别的了,连声叫人进来。下人们进来件唐夫人气色不对都大惊失色,顿时乱了阵脚。有的叫着请大夫来看,有的叫给老爷写信请王定乾快点回来的。子骊还算是撑得住场面,她知道肯定是唐夫人受了刺激,心脏难以承受。“慌什么,谁敢乱先赶出去打二十板子,着人去请大夫,就说夫人有点不舒服。拿来人参片给太太含上。”
  子骊冷静的指派人手,调度人员安抚母亲。家里的下人也逐渐不再慌张,子骊叫来管事的媳妇和大丫头们在外面等着,传话不准人随便走动,有人私自传闲话,编造谣言的立刻抓来打死。众人见子骊冷静自持,也不敢再趁机做耗都各安其位老实的呆着了。一会大夫来了,唐夫人挣扎整理了身上的衣裳扶着丫头的手到外面去了,子骊是个女孩子不方便见人,也就只能在碧纱橱里面听外面的动静。
  这位大夫京城里面的名医,也在太医院供奉,他此次跟着王长春出来是为了谋一个军工出身,好给孩子捐官职。王长春倒是照顾王太医,不叫他跟着军队去前线反而是叫城内的大夫跟着王太医学习医术,按着王长春的话说便是:“你总也不能在塞外一辈子,你一个人能救多少伤员?不如把本事教给这里的医生们,他们的本事高强了,能救活多少人?这全是你的功劳。”于是王太医在锦州城内开馆收徒,一边救治病人,一边带医生。王长春给朝廷上疏说王太医在关外不仅救死扶伤还教导学生造福于民,陛下一高兴就给了王太医同进士出身,完成了王太医一辈子考不上功名的夙愿。王太医对着王长春更是感恩戴德了。
  王太医进来一见着唐夫人就见她脸色不好,眉宇之间带着隐隐的黑气,看着那些奴婢们都是屏气静声不敢越雷池一步,就知道肯定是唐夫人为了什么生气的样子。等着一诊脉,果真是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是气急攻心,肝气郁滞。他收了手对着唐夫人说:“夫人是着了点气恼,气急攻心。不碍事,只要安心休养几天别老想着就成了。学生开个方子,配上一剂丸药,晚上临睡前吃一丸就好了。”
  唐夫人谢了太医请管家亲自送出去,子骊等着太医走了才从碧纱橱里面出来,她先仔细看了方子,见没什么问题才交给人按着方子抓药立刻煎药给唐夫人喝下去。子骊亲自服侍唐夫人吃药,厨房早就按着自理的吩咐煮了些精细的米粥出来,子骊盛了一碗小米白果粥对着明前说:“只要新鲜香椿芽儿,别的油腻的东西一概不要。再把玫瑰露拿一瓶出来,太太吃了药嘴里发苦,正好拿着它兑水喝。”
  唐夫人的丫头平安和富贵一个端着小米粥伺候着唐夫人吃饭,一个去开库房拿东西。唐夫人这个时候慢慢的缓过来,她靠在个枕头对子骊说:“你别张罗了他们还不敢造反呢。你安生的坐下来吃饭吧,别再叫你累着了。你放心我不会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活着一天就不能叫别人欺负了你们去。”子骊听着唐夫人的口气就知道母亲是要护短了,其实对着子骞和胡启忠家公子的事情,子骊打心眼不认为这有什么,只是胡家和他们家争政治立场不同,而且子骞已经和贾政定亲了。就算是放在现代社会,已经订婚的情侣忽然分手,还是女方劈腿的话,女方家的面子也很难看,更何况是这个名副其实的封建社会。
  “做女儿服侍妈妈有什么的?祖父和父亲可是要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事到如今是瞒不住了,唐夫人已经叫人快马去报告王长春和王定乾了。子骊算计着时间,祖父和父亲接到消息肯定会快马加鞭的赶回家来。到时候肯定是一场风波,子骞的命运难以预测。或者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不错。没有子骞嫁给贾政就不会有后来木讷的二太太,就不会有衔玉而诞的贾宝玉了。
  “只怕是要还几天才能回来。我是没脸见你父亲和祖父了,子骊你不要怨恨你姐姐,要是你心里伤心,只管埋怨我这个做母亲的就是了。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叫我舍了哪一个?”唐夫人知道为了全家的声誉和丈夫公公的官位,等待子骞的命运会是什么。她生气归生气,但是子骞也是她亲生的女儿,唐夫人眼圈又红了。
  子骊听着母亲凄楚的语气,心里一沉,这个年头浸猪笼和荣誉谋杀是合情合理的!子骞闹不好就会悄悄地病逝!子骊默默地握着母亲的手:“妈妈。大姐会没事的。”可是子骞真的能没事么?子骊连自己也骗不了。
  王子腾和王定乾比子骊预计的还快的,当天晚上王定乾就先赶回家了。等着第二天早上子骊刚睁开眼,雨后就站在窗前神神秘秘的说:“姑娘,老太爷和老爷回来了。方才太太那边的人过来传话说今天姑娘不用过去请安了,想吃什么就叫厨房送过来就是了。”守着雨后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子骊的耳边:“听那边的人说老爷先和夫人说了半夜的话,一早上没休息就去给老太爷请安了。现在老太爷老爷和太太在说话呢。老太爷的书房是谁也不能靠近的。”
  子骊担心子骞的命运,她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折腾一晚上,现在听着雨后的话,心都提起来了。她抓着被子问:“现在妈妈可出来了?老太爷身体可好?”
  “老太爷奴婢也没见着,听着跟着老爷出去的人说老太爷得胜班师的路上就一直催着大家赶路,好像是他老人家似乎预知了什么似得。老太爷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平时练习吐纳参禅悟道的,身体应该没事。倒是老爷脸色不好。”雨后说着叫小丫头们打水去,明前和雨后服侍子骊起身。
  京城王家,老太太和二太太四目相对唉声叹气,二太太是个寡妇,她一向是只把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对着家务什么不闻不问。虽然她也是个大家出身的,一般管理家里琐事还能胜任。可是意见了大事她立刻没了主意,因此虽然老太太连日唉声叹气,她也只能尽力的服侍老太太的起居饮食,再也没任何解围的良方。见着老太太这几天越发的憔悴起来,二太太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老太太喝点参汤吧。”二太太接过来丫头端进来的参汤,殷勤的劝老太太保养身体:“事已至此,还是看那边老太爷和大爷的主意吧。老太太还是保重身体,连日来你越发的憔悴了。若是这个时候老太太先病倒了岂不叫老太爷和大爷着急。”
  老太太无奈的叹息一声,她接过来参汤无奈的说:“也不知道是冲撞了什么,要上天给咱们降罪如此。我一个老婆子了有什么惩罚就报应在我身上,放过可怜的孩子吧。要是咽了这口气就好了,可惜偏生不能咽下这口气。子骞丫头现在怎样了?”
  “老太太放心,身边都是妥帖的人看着,也没敢委屈她。子骞那个性子老太太知道的,她是断然不能受委屈。这几天大姑娘还是那个样子,叫她吃饭便吃饭,睡觉就睡觉,也不和人说话。”二太太想着子骞淡漠决然的样子心里一阵堵得慌,子骞是她看着长大的,二太太做梦也没想到一向是稳重成熟的大姑娘会闹出来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胡良仁她是见过的,虽然长得不错可是性子太没担当,真想不出来子骞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
  “老太太,老太爷叫人送信来了!”随着外面丫头的通报,一个家人装扮的小厮低着头快步进来。
  老太太看着跪在跟前低着头的小厮说:“你们老太爷叫你来送信了?”二太太见状就知道这话不能叫人听见,她忙着带着屋里的人都出去。屋子里的人都走了老太太对着小厮说:“你抬起头,慢慢的说吧。”那个小厮这才缓缓地抬起头,老太太一看顿时惊讶的说:“怎么是你回来了,你也是有军职在身的人,没有军令怎么能擅自从前线回来?”
  王子腾对着老太太挤出个笑容:“孙子想老太太了,而且老太爷不放心别人就叫孙子回来一趟,我也不是擅自回来,祖父还交给我些公事。”王子腾说着从身上拿出来一封信亲手交给老太太。
  “祖父的意思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只要大妹能醒悟过来以前的不追究了。贾家那边的婚事还是祖父亲去说,和他们家退了亲事吧。对外面只说是大姑娘身子不好,已经请了高人看了,近几年不宜结亲要在寺庙里面修行才能解了疾病困苦的厄运,等着过几年风声过去了再给她寻个好人家。至于胡家那边,他们家的儿子勾引良家女子,就是闹到了天边去也是他们没理。就是闹到陛下跟前,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了。谁不知道胡启忠是魏王的心腹亲信,他就不担心陛下想别的么?”王子腾和老太太说着王长春的打算。子骞闹得太出格,只能把她放在家庙里面住几年了,等着事情过了再说。
  老太太想想觉得丈夫的主意不错,她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胡家倒是很识趣没闹腾。只是悄悄地把他们家孩子接走了,还特别叫人上门说他们家哥儿不懂事,闹出来两家不好看。意思两边都不提了。事情能就此遮盖过去就是好的。”
  “只是大妹要在外面受委屈了,按着祖父的意思,横竖京城不少人都知道大妹身子不好,她出家修行的消息慢慢的放出去才不会惹人注意。太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是王太医帮忙的,他请了太医院相熟的好友,明天我亲自去请他过来给大妹“诊脉”。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吧。我还要赶着回城外的驿站里面,如今我是有官身的,按理不奉召不能擅自进京城。因此来装扮成这个样子回家。祖母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就叫弟弟通知我。我还要去兵部办事呢也不能在家耽搁久了。”王子腾说着站起来要走。老太太看着孙子有些不舍,奈何非常时期也只能嘱咐了些话看着他离开了。就在王子腾刚走没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忽然来报:“胡家的胡启忠亲自上门,他说有要紧的事情要见老太太。”
  老太太心里一惊,暗想着不是两家有了默契不提这件事了么?他来做什么?本不想见胡启忠,奈何老太太担心事出有变只能道:“请他进来。”
  管家请胡启忠到了正堂,没一会老太太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出来。胡启忠倒是很恭敬地站起来,殷勤的上前问好,老太太见他态度谦和,心放下一半,不熟的两个人没什么客套话,尤其是在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寒暄几句就进入正题。胡启忠站起来对着老太太深深一躬身:“晚生今天到贵府上不是为别的,实在是天下父母疼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我半生蹉跎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还请老太太准许两家孩子的婚事。”
  老太太一听脸上挤出来的微笑都不见了,她盯着胡启忠死死地看了几眼,不敢相信的说:“胡先生说笑了,我家子骞已经许配人家了。再者女儿婚事有她父母做主,我可不能做主。还是等着她父亲和祖父回来再说吧。”
  “晚生也知道贵府上的千金那里是我家的犬子能妄想的,只是犬子对着贵府上的千金一往情深,而且晚生很是羡慕老先生和定乾兄的才干,有结交的意思。还请老太太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应允吧。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结成秦晋之好也是双赢的好事。我那个儿子不知深浅,我也不能关他一辈子。我担心哪天孩子跑出来,闹出点事情,府上的脸面也不好看啊。”胡启忠话里有话,拿着王家的声誉开始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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