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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打听胡家的人被安顿在什么地方,你打听清楚了立刻来回我。”子骊对着周瑞吩咐着。周瑞立刻领命而去。每到晚上周瑞就来报告说:“二奶奶打听清楚了。胡良仁一家子被安置城外一个偏僻的宅子里,现在没几个人知道。哪里应该是吃穿不缺,二奶奶是要送东西去么?听说他们夫妻两个带着个小孩子,连着奶妈子都没带着。”
子骊听着忍不住唏嘘一番,胡家在织造任上搂了不少钱,子骊在金陵都能听见不少关于胡家生活豪奢的传闻,子骞从来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家姑娘。忽然落到这样的境地怕是心里也很难受。胡家眼下就子骞生的一个女儿,自然也是备受宠爱。谁知大厦将倾,她还在幼年也要跟着吃苦了。子骊嘱咐周瑞送了些食物衣裳,再雇一个老实的奶娘跟着去城外照顾子骞一家人。
晚上贾政回来子骊跟丈夫说了自己的安排:“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原来我想着若是胡家一直兴盛下去,子骞不至于受委屈。因此我也不想父母烦心,只默默地关注她就是了。可是现在她有难我也不能不顾手足之情,因此自作主张叫周瑞去照顾。”
“你是好心,父亲也是说看你的意思。只是胡家一案牵扯甚多,我们两家都是织造,这个时候应该避嫌才是。”贾政转达了贾代善的意见,子骊知道贾家想摘清自己不肯多搀和罢了。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而且我们也要上任去了,我想还是给他们找个归宿才好。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了。”子骊和贾政商量起来要怎么安置胡良仁一家。
几天之后几辆车子在金陵城外的一处偏僻码头上停下来,子骊和贾政从车子上下来,后面的车子上也下来两个人。正是失魂落魄胡良仁和神色淡然的子骞。最后一辆车子上下来个奶娘抱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正是他们的女儿胡玉。
子骞看着变得有些陌生的妹妹,沉默着不说话,倒是胡良仁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贾政,希望着贾政或者子骊忽然开口说你们不用走了,胡家会没事的,你们的荣华富贵的日子还会继续下去。可惜贾政心里根本是巴不得立刻甩来胡家人,他上任的日子就要到了,可不想节外生枝。子骊经过这几天早就看出来胡良仁实在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懦弱人。现在胡启忠夫妻是跑不了,革职查办还算是幸运,没准就是丢脑袋了,今后的日子也不知道子骞能不能依靠的住这个的她抛弃了一切换来的良人。
“到了乡下你千万不要露出行迹来,就按着事先编好的说,那个奶娘是个老实人,她的家人都在我的庄子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子骊忍不住嘱咐着子骞到乡下要低调,看住胡良仁别叫他露出马脚。
子骞没好生气的白一眼子骊:“可见是做了进士夫人了,你少说一句能变成哑巴么?以前还罢了,嫁了人却变得啰啰嗦嗦和那些促使的婆子一样愚钝了。我算是看透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夫妻恩情,什么天伦之乐都是唬人!”子骞激愤的白一眼子骊,伸手抱过来女儿。
胡玉刚是会说话的年纪,她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在母亲的怀里笑的天真无忧。看着女儿的笑脸子骞神色总算是缓和下来。她的语气有一丝温柔:“我已经是对不住家里人了,那是我自己作孽,活该现世报。可是最无辜的便是她了。我不求别的,就求着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以后你飞黄腾达了能拉扯她一把。”说着子骞再也强装不出来清冷无情掉下泪来。
子骊的心里一软,她从袖子里拿出个金镶玉长命锁和一对精致的镯子:“这是这次我回家妈妈给的,虽然她没说,可是我知道她是叫我有机会把这个给你。也算是外婆给小孙女的一点心意。以前的事情你也不要怨恨父母了。当时的情形我们未必都清楚。人在世上有许多无奈。”
子骞接过来几样东西,狠狠地擦掉脸上的泪水:“我没有家,哪来的爹娘!这生你做姨娘给外甥女的我替我家玉儿谢谢你。”说着子骞对着边上木讷的胡良仁说:“还愣着干什么上船啊。”胡良仁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跟着子骞身后一起上船了。
看着子骞的船走远,贾政叹口气说:“那个胡良仁也不知道当初大姨姐看上他什么了,唯唯诺诺没一点精气神。既然家里出了事,身为男子也该出来奔走筹谋,谁知他只会一味的哭,一点主意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今后能不能顶门立户,护着妻子和孩子了。”
“胡启忠的妻子是小户出身,一向娇惯孩子,胡启忠得势的时候自然是万般宠爱在一身,要什么有什么。那个时候他也是个翩翩贵公子,言语谈吐自然挥洒自如,我姐可能就看上这点了吧。你也说了他是个没主见的人,和一个绣花枕头过日子我姐姐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胡良仁是没了精神混日子罢了,只求着他们安稳过日子。也不知道他们手里的盘缠够不够。我给了钱姐姐只是不要。”子骊叹息着造化弄人。
“这你放心,他们来金陵是胡启忠的意思,想必是带上不少的体己。说实话他在织造任上捞了不少了,生活总是够的。”贾政看着船开出很远了,对着子骊说:“回去吧,这几天又要忙着收拾东西又要安排你姐姐的事情,还要打点给你妹子的贺礼已经是累坏了。我看你的脸色不好,该回去好生的休息休息。要不要请大夫瞧瞧?”
“不要!我好得很不要大夫!”子骊立刻提高音量反对起来。她现在最不能看大夫,眼看着就要离开贾家,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前几天子骊只觉得困倦乏力,心口闷闷的不舒服,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月事推迟怕是——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她肯定不能跟着贾政去山阴县,而只能留在金陵生孩子。就算是孩子生下来,她也不能立刻走。那样的话势必夫妻分离两地。最长情的就是陪伴,分开的时间久了感情就淡了。那个时候不用贾母往贾政身边塞人,贾政身边也会冒出来不少女人。子骊可不想作为个生孩子机器和形式上的二奶奶存在。因此贾政提出来要请大夫,子骊立刻跳起来反对。
贾政不知就里,也只能安慰着子骊忽然激动地情绪:“不看就不看,我是关心你问一声。你怎么倒像是个孩子,听见请大夫就踩了尾巴了?”
子骊白一眼贾政,心里吐槽这个罪魁祸首:“我好好地你请大夫来,是存心要咒我么?你想想,我们要启程,多少东西要收拾。还有跟着的人,最近怕是你不知道,不少人都托关系求情,不想跟你去赴任的。我每天要应付这个还应付不过来呢。”
贾政脸色一变,恨恨的说:“可恨这些奴才,平常一个个的巴结上来到了用人的时候倒是都跑了。咱们家一向是不亏待下人们。谁知一片好心养出来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世态炎凉啊,我哪里是去上任,在他们的嘴里我成了被发配充军的!他们不是想跑么,我偏生要带着他们。谁叫的凶就带着谁出去!”贾政来了孩子脾气,生气一个劲的跺脚。
看着和孩子一样的贾政,子骊笑起来:“你这个样子那里是个新科进士,朝廷命官呢,你若是去的地方富庶繁华。这会又是另外一番情形。你也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不肯去。我想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到了那里他们作威作福甚至做出来出卖主子的事情岂不是误了大事。兵在精不在多,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平常哪能轻易地分出来那个人靠得住那个是奸诈小人。就随他们去吧。”子骊看向江面叹口气:“还是回去吧,老爷在家子等着呢。”
“也对。用那些东西我还嫌脏了我呢。我们回去吧,等一下我亲自给岳父写信叫他放心。昨天胡启忠已经被押解京城就等着过堂,定罪了。我看圣上的意思是不想诛连过多,江南的官场还是要平稳为主。”贾政刚刚进入体制内,说话的腔调和语气都变了。
贾政回家之后给王定乾修书一封,和子骊给母亲的信一起送到了京城去。贾家因为胡启忠的事情,也低气压了几天,这段时间来往京城王家和贾家的信使不断。贾母也没心情再拿着子骊出气了,她态度一转变,家里的下人们立刻都见风使舵。一个个的都趋奉上来,子骊倒是对着家里下人们的转变不放在心上,只是当成个笑话风轻云淡的一笑就搁过去了。张氏本想着能借此一举扳倒子骊,谁知她白白欢喜一场却依旧是徒劳无功,更可恶的时候家里那些管事婆子们怕子骊记恨,都把责任推到张氏身上。
一时间府里的舆论大变,众人都说张氏心胸狭窄不及子骊很多。张氏听了只能暗自生了几天闲气,拿着身边的丫头婆子出气。
子骊对着张氏整天在那边打鸡骂狗也不理会,因为她忙着收拾东西要启程了。贾政择下了启程的吉日,两府的人都摆了践行宴,更有金陵城的亲友们来送别,子骊和贾政连着几天应酬,竟然没一日闲暇。到了启程的日子贾政和子骊先去拜了祠堂,又来拜别了老太太和贾母,老太太上了年纪,贾政和子骊也不敢说太多,磕头就出去了。
一时到了贾母那边,一进屋贾政就被贾母抱在怀里,贾母忍不住一声儿一声肉的哭起来:“你做正事我本来该欢喜的。只是自从你生下来就没离开我一天的,忽然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叫我怎么放心的下。我虽然生了这些儿女可是你和敏儿是我最疼的,偏生你们要离开。”说着贾母放声大哭,边上子骊眼看着贾赦和张氏的脸色变的难看,子骊忍不住抽抽嘴角这个贾母还真是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偏心啊。她知道贾赦和张氏一定要依附着她不敢翻脸,才会这么明摆着的偏心。
贾敏在边上也是依依不舍看一眼二哥,同样是贾母疼爱的孩子,贾敏几乎是本能的更亲近贾政。虽然兄妹之间不能像姐妹之间那么亲密,可是贾敏对贾政还是很亲热。忽然之间贾政要走,自己也要出嫁,贾母又是那样伤心,贾敏忽然想起自己没多久也要出嫁,也要离开贾母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她也跟着伤心起来,在哪里拿着手绢擦眼泪。
心里伤心就会情绪失控,贾敏满心的酸涩和不舍,她忽然脱口而出对着子骊说:“要是当初嫂子劝着二哥能留在京城就好了,母亲上了年纪,二哥这么走了叫母亲伤心岂不是不孝!”
尼玛,子骊心里暗骂一声,她真是躺着也中枪啊,她三跪九叩九九八十一拜,眼看着就要是成功过关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天高任鸟飞了。谁知在最后关头贾敏跑出来给她一闷棍,怎么全是自己的错!
子骊脸上腾地一下红了,接着变得煞白,她转过脸毫不客气的瞪了贾敏一眼:“怪我咯,还是三妹妹有孝心啊。”贾敏也发觉自己嘴快说过头了,立刻闭上嘴脸上红红低头不语了。幸好这个时候贾母正在全心全意的哭贾政要走呢,边上的丫头们谁也不想多事,而且大家都觉得是贾敏失言,也都装着没听见不出声了。子
子骊和贾敏顿时僵在哪里,好在贾母已经慢慢的恢复了理智,拉着贾政嘱咐了好些话,才叫他们走了。贾政和子骊重新整理了衣冠,给贾母磕头拜别。大家簇拥着贾母一起送他们出门去了。贾政扶着贾母的一只胳膊,另一边是贾母的贴身侍婢,子骊很识趣的走在后面也不去打搅他们母子话别。贾敏也跟着出来,她看着子骊一个人在后面想走近了和她说声抱歉,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是张不开嘴。贾敏可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家里上下都让她三分,从来都是人家疼爱她,包容她的。哪有贾敏低声下气的给人家赔不是。因此即便是心里知道自己太过了,贾敏的自尊心还是不能叫他放低身段。
实在被贾敏的眼光看的浑身不舒服,子骊转脸看看贾敏一脸挣扎的表情,暗想着贾敏真是被她的亲娘给坑了。姑娘固然要疼爱,要娇养,不管是什么年代,讲究的人家都要富养女儿么。只是富养不是养一身公主病,真的公主有公主病也没好下场。贾敏其实心地不坏,只是不太知道做人。确切的说是贾敏没学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问题,她最大的毛病是认为天下皆是她妈,别人都得惯着她。“三妹妹不用这样,我怎么也是个做嫂子,没有和小姑子生气的道理。只是我跟着你二哥这一走势必是赶不上你的好日子了,既然大家要好一场,我也没个什么好送你的,临走之前我送你一句话,做人做事虽然不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可是也不能想什么就说什么。在家自然有太太和老太太护着你,兄弟姐妹都是手足也不在乎。可是在别人跟前就不一样了,总要自己方便别人也不麻烦才好。”说完子骊看了眼贾敏,跟着贾政一起走了。
船上,贾政还带着刚踏上旅途的新鲜感,他指指点点着外面的景色和子骊说话。可是子骊总是怏怏的打不起精神,对着贾政的话有一声没一声应付着。“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总是闷闷的。别是生病了吧。呸!我是说你要是不舒服先进去歇歇,我们要走一天的水路才能上岸走陆路呢。在船上还舒服点,做一天的车子更难受。”贾政离开了家,好像是孙悟空没了紧箍咒,整个人画风都不对了。那个一本正经的书呆子正逐渐的被逗比属性取代。
“你怎么这么聒噪?刚出来你就空口白牙的咒我,你咒我就算了,连着你自己的儿子也咒可是太狠毒了点!有道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你一个七品官就想这个,为面试太早了点!”子骊再也不用装小媳妇了,她叉腰做茶壶状指着贾政的鼻子发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