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在场一众人心头万般情绪难以述说, 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画花, 特别是画完之后她还喊累, 你就折了一朵花, 举了一下凳子, 累哪了?我们的小心脏才叫累好吗?
安叶暄波澜不惊, 对于他来说, 十里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是正常的。
当然,没有过深接触,但有有那么点交情的三皇子觉得:十里姑娘果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奇女子。
云雨瑶简直要气疯了, “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作画吗?你犯规!”
十里摊开手,很是无辜道:“谁规定了不可以这样画吗?”
东西放久了还是会将味道传出去, 如果十里不用墨作画, 那她怎么把来的蜂说成是她画得太真而引来的?更别谈之后揭穿她在墨水中掺蜜,欺骗众人。难道她发现作画的东西有问题?
云雨瑶暗急, “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作画的!”
“你也知道自古以来, 前无古人, 你还允许后有来者吗?”十里捏住宣纸两角, 将宣纸提起来, “画嘛,就是把所见之物呈现在纸上, 你敢说我这不是画?”
宣纸上印着一朵被压得异常平整的花,几乎嵌入纸上, 而且没有一般花朵砸烂断裂的情况, 完完整整,摘下来时以肉眼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的,画上就是什么样子。
“你这是狡辩。”
十里摇摇头,叹口气,将宣纸放下,“随你怎么说,我已经画完了,你们若是不愿意承认我的画法,那就当做是我输好了。”接着嫌弃的撇了一眼云雨瑶,“还以为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没想到真令人失望,下次再接再力,最好能把我整死,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云雨瑶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范思思,范思思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皇后猛一拍桌子,“沈十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后!”
十里恭敬行了个礼,“自然是有的,若不是顾及到皇后娘娘您在,我才应了郡主的邀请。谁人不知,郡主和我有仇,她这样明目张胆的要与我比试,里边肯定有诈。皇后娘娘你如此喜欢我,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所以,即便是我知道其中有诈,还是去了。为了快点结束,我用了我自己琢磨出来画花的法子,皇后娘娘,你不觉得我画得很真吗?”
“你那是画吗!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岂容你这样戏弄,而且你竟然敢当着本宫的面威胁朝臣之女,直言要杀人,你当本宫是死的吗?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仗责二十!”
云雨瑶瞬间笑了。
十里不高兴,为了当好人类,她已经很给面子了,“难道皇后娘娘方才拉着我夸,是在做戏吗?”
安叶暄见她脸色有变,怕皇后再说出什么惹她的话,急忙出来打圆场,“皇婶,云雨瑶与十里姑娘说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她突然要与十里姑娘比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得防备。本来她可以拒绝,而她心里想着皇婶你这么喜欢她,她不能让你失望,所以才明知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危险,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为了避免陷害,又想了这么个法子,如此一片赤诚之心,皇婶应该赏啊。”
十里有婚约在身,绝对不会跟三皇子扯上关系,芷贵妃对她的成见也就放了下来,如今见她让皇后不痛快,对她就有些喜欢了,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叶暄说得没错,姐姐,十里姑娘确实是个天真活泼的姑娘,虽然作画的法子奇特了些,但是以真代真,这样画出来的画,确实是最真不过。”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一个已废的将军之女,有什么是值得这两人如此维护的?芷贵妃向来喜欢与她唱反调,保下沈十里可以理解,但是安叶暄为何要维护一个三番两次打他的人?安叶暄平日与三皇子交好,难道这安王府已经站在了三皇子那队?本宫倒要看你们究竟在密谋什么。
想到此,皇后放缓了声音,“妹妹,不是本宫刻意针阿拾,阿拾这孩子是挺好的,只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她这样作画实在是儿戏,有失公允,更何况她嘴无遮拦,以后定要吃亏,本宫罚她,也是为了让她涨涨记性。”
“皇上驾到——”
忽然,公公传唱。
在场的人只是稍微愣了愣神,立刻就跪在地上,“参见皇上。”
皇帝闲庭信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大众宫人,排场极大。早已有眼色的宫女将椅子搬到皇后的身边。
“免礼。”
“谢皇上。”
“皇后与爱妃在讨论些什么,也说给朕听听。”皇帝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安叶暄迅速上前将事情说了一番,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如实说。
皇帝当即笑道:“沈小将军原来在画技上也如此出众,以真代真,这种画法倒是前所未闻,把画拿上来给朕看看。”
“是。”
坐在其身旁的人都在思考沈小将军四个字所蕴含的意义。
皇后看了眼嘴角含笑的芷贵妃和从皇帝来了之后就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的安叶暄,暗自沉思,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十里被皇帝封为将军?
芷贵妃对十里是将军一事没有多大的触动,无论你多大的官,没有实权在手,就是个虚职,顶不得多大用。
沈瀚与沈家分裂,但怎么说都是沈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沈太傅早已是太子一方,沈瀚手上没什么实权,又是一个废了的将军,娶他女儿没有什么用,何况他女儿的德行实在是一言难尽。
安叶暄有些难过,女魔头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封了将军,虽然不见得职位有多高,但好歹是个将军,在皇叔面前挂了名的,那他还有出头之日吗?
命运,为何如此坎坷?他只是想翻身为自己做一回主,将她从我这里骗去的那几千两银子要回来,不再挨打,怎么就这么难!
皇帝拿着画,端详片刻,点点头,“确实很真,难为你有这份奇思妙想,该赏。”
因为西南王的存在,皇帝对于云雨瑶的态度很放纵,做错事了也从不管教,所以这也使得云雨瑶认为皇帝对她父亲很忌惮,要尽量讨好她,直言道:“皇上,这种卑劣的手法根本就算不得是作画,雨瑶不服,你要还我一个公道。”
皇帝瞬间沉下脸。
李雨汐微摇了摇头,前世若是没有西南王为云雨瑶保驾护航,芷贵妃顾着她爹的身份在后头给她收拾烂摊子,她能不能活着出京都是个问题,皇帝上一刻都清清楚楚的赞扬沈十里的画技奇特,她下一秒就说卑劣,这不是往皇帝脸上扇巴掌吗?
皇后不动声色的呷了口茶,既然皇上都开口要保下沈十里,那她自然只能顺从,反正只是一个侯爷的女儿,不过,皇上对定北候倒是格外的在乎。
想到此,皇后端着茶杯的手怔了怔,抬眼看向十里,复而低下眼帘,西南王是皇上的心病,方眼朝中能与其争斗的大臣只有沈瀚,他中毒手不能提刀一事也许不是真的,可能是皇上为了放松西南王的警惕,让其得意忘形而设下的圈套,甚至沈瀚与沈家分裂的事也有可能是假的。
皇后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看着十里的目光就变了,变得比之前还要喜欢,可惜君庭已经娶了正妃,二儿晔庭在外只有年节时才回来一次,不过太子侧妃的位置也不算辱没了她。
思量不过一瞬,皇帝用着他那对待犯错臣子时惯用的毫不带感情的声线道:“朕要还你一个公道?你在命令朕?”
帝王之威扑面而来,云雨瑶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地上,“皇上,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只是一时恼怒沈十里她用这种方式戏弄我,才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十里悠悠叹了口气,“皇上,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其实,这种奇思妙想的法子我也是逼不得已使用的,这种从未见过的作画方法,世人一时间不愿意接受也实属正常,但凡有其他法子我也不会用这种会引来异义的方法作画。女学的先生时常夸我作画好,只是比画而已,我又何惧于她?”
十里走到画案旁边,手指滑过挂在架子上的笔杆,嘴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拿起笔蘸墨,在重新铺好的宣纸上花的旁边慢慢将墨水晕开,“只是我从这笔上,还有这墨中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怕是有人在里面掺了蜜,若是我真用此作画画花,招来彩蝶倒也是一桩美事,就算是事后被人拆穿说我用了蜜作弊,也不过是让皇后娘娘生场气,罚我几个板子,但要是招来蜂虫咬伤娘娘们美丽的脸蛋那可就罪过大了,但我又不想输给雨瑶郡主,所以我不得不另辟蹊径寻了那么个奇思妙想的法子。不信,皇上,娘娘,你们看,可是否有蜂寻香而来。”
蜜的香,早已蕴绕在画案周围,御花园内本就多花,自然有蜂,如今被十里这样搅动,香味越发浓郁,往外散去。
话音刚落,站在范思思身后的丫鬟惊叫起来,“啊,有蜜蜂啊!”
场面顿时一片骚动。
“快,把它赶走!赶走!”
“别过来!别过来!走开!”
十里慢条斯理的从被压扁的花朵上摘下一片花瓣,食指与中指夹住,气势一厉,未曾寻找蜜蜂在何处,直接甩手将花瓣飞出去。
三皇子看着耳侧插着蜜蜂刺入椅背的花瓣,咽了咽口水,差一点,差一点他命就没了,十里姑娘,我发誓,我真没打算跟长亭兄争你,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安叶暄就坐在三皇子旁边,他是亲眼看着花瓣如何插入椅子的,在三皇子呆愣的眼神中,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淡定的端起杯子抿了口。
别慌,镇定,保持微笑,这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