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云山（三）
北荒究竟有多大，迄今也没有准确的数字，其中有多少妖王更没人能说清，即便是阳神修士也不会轻易深入北荒深处，焉知其中有几个妖族散仙？保不准被人当成肥羊宰杀吞吃。丛云山犼族，因人丁不甚旺盛，又碍着先祖定下的规矩，只占据了一条丛云山脉，可在北荒的势力却不容小觑，北荒很多散修集市都有丛云山的眼线。尤其是几个人修聚集的集市，丛云山甚至开了商铺，特派修士驻守。
人族发展历史比妖修晚许多年，但后来者居上，很多修炼法门、炼器炼丹之法都已经远远超过妖修，人修集市总能淘到不少好东西。犼族妖丁不旺，族中弟子名下财产大多都由狐族打理，胡六和胡十八因办事勤快稳重，又不贪婪大刁滑，被犼六看上点他们为自己的主管，将名下大半产业就交由两妖掌管，堪称犼六的心腹。
犼九和涂山十二是犼六的跟班，两人奉犼六为尊，他们本身身家浅薄，平日享乐全靠犼六支持，他们去凡俗寻欢作乐的各项事宜都是胡十八安排的，两妖残忍好杀，可对胡六、胡十八还是留了几分情面。胡氏兄弟对主人的各种财物灵药赏赐都不甚上心，唯独最重视的就是功法，他们跟族中很多贪图享受的狐妖不同，他们一心求长生大道。只是丛云山的真传心法非族老允许，不得传授他妖，犼六只能拣些不重要的道术教给他们。
胡氏兄弟将全副身家投靠犼六，自然不是来求这些道术的，两妖只能通过商铺收集些修炼心法或是奇珍异宝，只是能送到散修集市的商铺能有什么好东西？要么被各族大能收走，要么就是被龙族海市搜走，偶尔出现一两样极品也是他们买不起的，他们花了百余年时间，才从一个刚入阳间的冥族手中得了一本器修法门，那冥族最后也成了两人的傀儡，为两妖日后的杀人夺宝作出了巨大贡献。
妖族在器修修炼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的寿命比人族长，两妖得到的这本功法都属于器修的顶级法门，他们没多考虑就开始修炼这门功法了。器修修炼对修炼的法器有很高要求，他们需要不停找优质材料提升自己法宝品质。他们依然借着经营商铺的机会，暗中搜寻。只要被他们看中的修士，最后极少能逃脱他们的手心。他们这次看中的这对师兄妹行事也算谨慎了，可惜在易容化妆也瞒不过他们这种老手，更别提他们还派了一个阴魂跟在两人身后，无论两人做什么都逃不过他们手心。
胡十八踢了踢脚下的尸身，这对师兄妹被他们一剑毙命，面上仍保持着临死前错愕惊惧的表情，估计是没想通他们行事这么隐蔽怎么还被人发现了？胡十八捡起师兄的紫阳剑，居然整把宝剑都是用五金之精制成，剑身紫阳之气浑厚纯正，甚至带了些太阳真火的气息，他抖了抖长剑，“六哥，这柄飞剑的紫阳气不错。”至于师妹的那块火云彩霞锦他只扫了一眼就收起来了，一般男修都不大可能会喜欢这种色泽鲜艳之极的法器。不过这块彩锦品质也不错，让器匠修改下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胡六正蹲在洞穴里看着设下的禁制，闻言吩咐胡十八说，“十八，你把这里设个阵法，清扫下痕迹。”
“六哥，我们不进去看看吗？”胡十八问，他们在一座荒山的半山腰处，就在两具尸体倒下的不远处有一处隐蔽的洞穴，里面是最寻常不过的山石和青苔，唯一能引起人注意的是，山洞内部仍然有个黑洞，洞口散着一些零碎的砖雕。这荒山在两年前曾有一次地动，这洞口应该是两年前震开的，也亏得这对师兄妹能发现这么一个山洞，运气真不错，可惜命不够好。
“暂时不了。”胡六放了两只傀儡进去，只走了片刻就跟他失去联系了，“里面的禁制还没损毁，我们今天准备不够，等改天过来。”必要时还要找几个散修帮忙，等解开了禁制再处理他们。
“好。”胡十八将山洞复原，还用灵气催生了一批草木，在山洞了设置了一个简易禁制，又将师兄妹的尸骨喂了饲养的阴魂后，才跟胡六一起离开，那山洞口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两妖也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后，离他们几丈之外也有几条身影离去，长宁、何宛然已经恢复了真容，坐在飞行法器上由师兄师姐带着回宗门。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就是让犼六发现胡氏兄弟的小心思了。不过犼六本来就有防备，他只是看着粗豪罢了。
秦以清手搭在师妹脉搏上，检查她是否受伤，何宛然抿着小嘴，一声不吭。被胡六、胡十八杀害的两具尸体只是明华道君为两人做出来的替身，气息、灵力跟真人无异。
陈真言以为她受伤了，用目光示意秦以清快些给阿颖检查，阿颖现在大了，多了好些让人伤心的毛病，比如说以男女大防为理由，不许他随便检查自己修为之类的，让陈真言很是忧伤，总觉得被师妹嫌弃了。
秦以清检查完长宁，赞许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伸手检查何宛然，其实两人一开始就被师兄姐换下来了，怎么可能受伤？只是他们不放心而已。
长宁见何宛然一脸沉重，等师姐检查完阿颖，凑过来小声问：“阿颖，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替身死得太惨了？没事，等他们落到我们手里后，我们让他们死的更惨。”
“不是。”何宛然摇头，她瞄了师兄、师姐一眼，长宁善解人意的设置了一个阵法，美其名曰为要说女孩子的私密事，不让师兄姐知道，秦以清忍俊不住的摇头，任小丫头胡闹，陈真言苦笑了一声，干脆接过师弟手中的法器，加快速度往宗门赶去。
“鹤儿，你说我们这次动作是不是太大了？”何宛然等长宁阵法设置完，咬了咬下唇忧心的问：“如果我们弄不下丛云山，只为了杀两个败类，却让宗门花了那么多宝贝，是不是不好？”
长宁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怕我们这次计划会不成功？”
何宛然点头担忧的说，“你看我们连犼九、涂山十二的衣角都没碰到，只引了两条小鱼，就送出了两具白玉莲藕的替身，要是不成功的话，宗门损失不是亏大了吗？紫青剑丸和洞府能收回来吗？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长宁感觉下面的问题才是阿颖的心结所在。
“没什么，我只想最后如果一事无成，我是不是又会给师傅惹麻烦了。”何宛然说，眼底又露出了许久不见的阴霾，“毕竟这一开始只是我杀这两妖，你们都只是想帮我而已。”她当年也希望她和何嫣然都活下来，结果害得那么多师弟妹都死了，她低声喃喃道，“我不想让大家再有牺牲了。”
何宛然说话的声音很低，可长宁还是听清楚了，她顿时了然，阿颖这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吧？当年苍洱秘境何嫣然的所作所为爆出，所有指责一下都到了阿颖身上，那次给她的伤害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长宁抓着何宛然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阿颖，并不是所有的投入都会有回报的，而且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杀犼九、涂山十二，攻打丛云山，我们最重要是要把那些同族救出来！”
“我们真能救出来？”何宛然神色带了几分茫然。
“当然！如果计划不成功，我们就直接打上去。阿颖，我们现在为止都做的很成功，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其实长宁心里远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有把握，这种事本来就是七分努力、三分运气，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必须要给阿颖信心，那件事给阿颖的伤害太深了，再这样下去她真会有心魔了，思及此长宁悄悄的将阵法开了个口子，让两人的对话传给秦以清和陈真言，阿颖现在的心态很危险，他们总比自己有经验，陈师兄一定会开解阿颖。
长宁坚定的语气让何宛然放心不少，再听她说直接打上门，不由失笑，“没正经的理由怎么打上去？我们又不是魔门。”
“那些孩子就是最大的理由，只要放出他们，丛云山现在立马被人轰成渣滓。”长宁说，“只是这样一来，形势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会有不必要的牺牲不说，对宗门也不是最有利的。”
“怎么说？”何宛然不是不聪明，可毕竟年纪太小，又一心只有修炼，她师傅也不会教她这些东西，不能像长宁看问题的目光相对全面。
“修士可以吃野兽、妖兽，但除了邪派修士，谁会去吃开了灵智的妖族和人族？更别提犼族还是饲养智慧种族当肉食，莫说是人族了，就是妖族都容不下他们，龙族第一个要灭了他们。”现在不比上古之时，上古时期修士相互为食的事屡见不鲜，可现在秩序越来越完善，道德感也比上古时期高许多，犼族这种要么压着不爆发，要爆发就是大事。只能说上天要使其灭亡，必先让他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