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见父母(上)
长宁在空中认路最熟练,她一路往最近的任务点赶去,这处也是最简单的,来求救的凡人已基本确定是鼍兽作祟了。这种在普通野兽和妖族之间的妖兽是最难教调的也是最容易作恶的,他们灵智已开,不同于普通野兽,要说他们真通晓世事也不是,只懵懂的知道些最自然的修炼法子,这时候的妖兽时常爱以血肉为生,很多修士除魔卫道杀的妖魔都是这类妖兽。
长宁催动流霞锦飞遁了大半天功夫,远远的来到了一座青山之上,她突然抬头轻咦了一声,“看来我们来晚了,有人已经动手了。”
秦灵、沈笑下意识的起身,探着身体往外瞧去,脸上尽是失望,本来小师叔都说好了,把这鼍兽给她们练手,两人修炼迄今,也不曾得什么对敌机会,对这次历练是十分期待的。
长宁将遁光放慢,“我们去看看那些修士可否能对付鼍兽,若能对付的话,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宿,明日去下一处。”
“好。”两人点头,打不成看热闹也不错。
随着三人逐渐靠近,秦灵、沈笑也渐渐听到一阵呵斥声,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两名女修正在对战一条鼍兽,这条鼍兽通身也就七八尺长,不算十分高大,却生了一身细密的黑鳞,头上有一对类似双角般的隆起,生的一口可碎石断金的獠牙,四爪指甲锋利,一条长尾宛如铁鞭,一起一落就溅起无数水珠,那些水珠如针般朝女修直射而去。口中还喷出森森的黄雾,看着黄雾中枯萎的植物和翻肚的鱼便知这黄雾蕴含剧毒。
两名女修头顶浮着一柄滴溜溜转动的青玉伞,伞心泻下一股青光将鼍兽的攻击挡下,两人一人手中拿着一条索状的法器将鼍兽身体缠住,不过也缠住了一部分,鼍兽的尾部和四肢依然能动,另一人剑光闪烁,奈何每一下都不能伤到鼍兽的鳞甲分毫。
秦灵扬声喊道:“前方道友,我等乃太上宗弟子,道友可要相助?”
两名女修早已法器尽出,疲于应付,听到秦灵的声音两人叠声喊道:“有劳道友相助!”
长宁对沈笑道:“笑笑,你去帮她们。”
沈笑心里有点胆怯,但看到五姨鼓励的目光后,她心中一定,握紧手中宝剑,她修炼了这么多年,不会连一头鼍兽都对付不了的!思及此她胆气壮了许多,口中轻叱一声,抬手便朝鼍兽被束缚的地方砍去,鼍兽浑身鳞甲,除了眼部没什么别的弱点,眼部的话它口喷毒烟,沈笑不敢跟它正面相对,直接往它腹下砍去。
“滋”一声,沈笑的剑尽然戳入了鼍兽的鳞甲,沈笑一愣,随即大喜,抬手往它尾部劈去,虽没砍断鼍兽的铁尾,也在它身上又留下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沈笑大受鼓励,手中使剑如风,很快鼍兽便伤痕累累了。鼍兽被沈笑激得狂性大发,怒啸连声,黄褐色的竖瞳都染上了血色,抛了那两个女修自,只对沈笑一人攻击,口中黄烟更甚,恨不得将她嚼碎泄愤!
沈笑此时胸有成竹,也不畏鼍兽的发狂,抬手正要只劈她脑门,却一人疾声喊道:“道友且慢动手!”
沈笑闻言下意识的慢下攻势,这一分神被鼍兽钻了一个空子,朝她猛扑而来!沈笑被突如其来的异变惊住了,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愣愣的看着鼍兽张着腥臭的巨嘴朝自己扑来……
“嗤!”微弱的气流声响起,一道金芒疾驰而来,射入了鼍兽的眉心,鼍兽冲击到一半的身体蓦地僵硬,然后半途重重的坠落到河流中,竖瞳中神采全无,是长宁出手杀了鼍兽,她救了沈笑后,方对她呵斥道:“我跟你说过什么?对敌时切忌不可分心!你都忘了!”长宁脾气素来柔和,绝少高声说话,更很少训斥人,唯一的例外就是讥讽敌人时,沈笑是三娘的女儿,对她更是疼爱非凡,若非气急,她哪里会骂她?
沈笑呆滞了片刻,突然扑到了长宁怀里大哭,“五姨我怕!”她在俗世是娇生惯养的长公主,她容貌酷似母亲,一双蓝眸又酷似父亲,这容貌让她祖父、父亲疼爱到了骨子里,到了沈家后,沈家怜她年幼离家修炼,对她多有疼爱,她哪里遇到过这么危险的情况。
长宁怒气被沈笑一哭,化为满腹无奈,“知道怕了?以后还敢分心吗?”
“不敢了!我以后一定把所有敌人都打败后才放松。”沈笑说。
“打败后都不能放松,一定要等回了安全环境后再说。”长宁指正,然后抬目朝打扰沈笑的修士望去,“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那修士也不想自己一句话会让沈笑差点丧命,他不好意思的搓手道:“道友见谅,在下并非故意打扰小友,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多见谅。”这名男修也有金丹修为,心性定力都尚可,可见了这名清丽绝伦、美妙之极的女修时都忍不住有面红心跳之感,他心中默默深呼吸了好几遍才没失态。他不由暗奇,这名女修是谁?他若有所思的扫过长宁脚下的流霞锦,这好像是太上宗那位白猿妖修独门宝物,莫非此人是太上宗弟子?可如此容色,若是太上宗弟子的话,早该名扬中洲了,他为何不知此人来历?
长宁哪里耐烦跟差点害了沈笑的人多说话,她淡声道:“道友若没指教,我等告辞了。”说完在抬手轻轻一划,鼍兽头部便开了一道口子,一颗有莲子大小的玄色珠子落到了长宁手中,长宁对站在一侧的两名女修说:“两位道友,吾等带走玄水珠,二位取走鼍兽身体如何?”
两名女修来此降伏鼍兽便是为了玄水珠而来,奈何技艺不精,怨不得旁人,两人点头道:“我们全仰仗道友才降伏此兽,鼍兽的身体我们不敢收。”
长宁微微一笑:“没有两位缠住鼍兽,它也等不到我们来。”
长宁这一笑宛如异花绽放,美不胜数,饶那两名是女修都忍不住意动神摇,两位脸一下红了,“那我们却之不恭了。”
长宁没再说话,正想带着沈笑、秦灵离去,那名男修却追了上来,“道友,这枚玄水珠与我有用,道友可愿割爱?”那头鼍兽乃天生异兽,脑内有颗玄水珠,有避水之能,男修会阻止沈笑就是想让鼍兽自动交出玄水珠,这样玄水珠品质最高,杀死后玄水珠品质大大降低,但仍能避水。
“不愿。”长宁本就恼此人,只因沈笑会遇险大半是咎由自取,她也不好教训此人,可让她让出玄水珠是万万不能的,她给笑笑、小灵当弹珠玩,都不想给他。
那人知道长宁在气头上,也不在多说玄水珠的事,只问长宁:“道友所用的可是太上宗白雪道友的流霞锦?三位道友莫非也是太上宗弟子?”他话音刚落,突然脸色大变的往后急退。长宁周身燃起了一片紫色火云,热力之强,甚至能让那男修感觉自己头发都卷起来了,他骇然的望着长宁周身的火云,“紫阳真火!”
“再跟来休怪我无礼了!”长宁冷然道,说罢催动脚下流霞锦,流霞锦瞬间化成一道天边彩虹。
长宁为了掩人耳目,将太阳真火掩饰成宝焰紫阳真火,将太阴真火装成阴煞极火,火云外观可以掩饰,可威力却掩饰不了,那男修看着长宁周身的那片火云就头皮发麻,看着像是个冷美人,怎么用如此霸道的宝焰?紫阳真火是仅次于卯日紫火的宝焰,也是人族可驾驭的最高宝焰,等闲修士碰一下便变成烟灰了。他暗忖,既然是太上宗弟子,他就不在她气头上触霉头了,待过几天她气消了再登门求玄水珠好了。
长宁不知那人还打着上门的主意,带着沈笑和秦灵找了一个僻静的山洞休息,三人设置了一个简单的隐蔽阵法,领两人进入镇魔塔,她在镇魔塔银鲛兵的居住地开辟了一小片院落,专门用于招待外客,她等两人吃完银鲛侍女奉上的灵果,取出玄水珠递于沈笑,“这颗珠子品质寻常,等你回去找人炼制下,可做避水珠用。”
沈笑低头愧疚说:“鼍兽是小师叔杀的,我不能要。”
长宁道:“你初次对敌,心里胆怯也正常,慢慢历练就历练出来了。”
秦灵也安慰她说:“是啊,我当初第一次看我爹杀妖兽还差点吓哭了。”
“不,就是我没用,小师叔当年肯定不跟我一样。”沈笑依然闷闷不乐。
长宁脱口道:“我跟你们不一样。”
两个小姑娘深以为然的点头,她们跟小师叔的确不同,小师叔是天上的云,她们就是地上的石头。
长宁啼笑皆非的解释:“我跟你们不一样是因为那时候你们大师伯还没去星空,我最初杀的妖兽都是他用领域和多宝诀幻化出来的,我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就算害怕也害怕不到那里去,后来面对真妖兽时我实力已经不错了,也不是很惊慌。”提起往事长宁感慨万千,师兄为了自己的成长真是耗尽了心思,他对她的影响也是最大的,虽然有点对不起师傅,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平时行事受师兄影响更多。
“可惜师兄现在去星空了,我没法子设领域,更幻化不出那么多妖兽,不然可以给你们特性下。”不然让笑笑和小灵去幻境历练也不错,长宁暗忖也不知道宗门九宫阁炼化了多少?是不是可以开启幻境历练了?让那些没见过血的小弟子先适应幻境是个不错选择。
两人也是见过慕临渊的,慕师伯虽不是冷若冰霜的人,却也威严稳重,她们看到慕师伯就觉透不过气,更没想过让慕师伯给自己特训。
长宁幻化不出领域,沈笑刚才跟鼍兽的对战却是可以的,她用多宝诀将刚才的情景重复了一遍,将沈笑的破绽一一指出,告诉两人应该怎么做更好,两人听得极认真,这样一对一的指点可不多!
长宁指点完两人,吩咐两人就在镇魔塔里休息后,她自己走出镇魔塔。此时月升中天,地上月华如水,秦灵、沈笑并没有随身洞府,长宁其实不应该将她们安置在洞府里,这样她们以后出门会不习惯的,可长宁也不知怎么回事,傍晚后心头一直莫名压抑,所以干脆把两人送到了镇魔塔里,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对于自身安危,长宁也不是不重视,但她不可能永远待在镇魔塔里不出来,她相信阿图能保护自己。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长宁出了镇魔塔就将金光拉出来护身,要是有危险也不知阿图能不能知道?她心里轻唤着阿图:“阿图叔叔,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你能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不对吗?”
阿图尚未回话,长宁前方的虚空仿佛帘幕般被人掀起,一名相貌寻常到看不出任何特色的青衣男修从虚空中迈出,低头垂目看着长宁:“凤皇?”
“尊驾何人?”长宁面上不动声色,心头紧绷,手心无声息的滑落了两颗她目前威力最大的雷珠,也不知为何这人给她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敌人都危险,她面对鬼蚁都没这么怕过!鬼蚁可是阳神真君!
青衣人并没有回答长宁的问题,确定长宁身份后,一言不发的弹出了一道指芒射向长宁眉心。那道指芒光泽黯淡,看起来平庸无奇,可就长宁看来,无论自己怎么躲避都不可能避开这道指芒!她干脆站定不动,神情平静的看着青衣人。青衣人探出指芒后袖手而立,脸上依然表情全无,似乎在等长宁的死。
一片金芒自长宁身上浮起,将指芒挡在了长宁周身一尺之外,青衣人并不惊讶,身为五凤怎么可能没有防身法宝?羽族不给也有她爹娘!他抬手用黑光化出一只巨掌如泰山压顶般朝长宁压去。可长宁身上的金光再次将巨掌挡住。
青衣人眉头终于动了动,可在他没再次发招的时候,长宁身侧凭空出现了一道光门,看到这道光门,青衣人脸色微变,不顾一起就要撕裂虚空而去,可惜他警觉的太晚了,一道金红的霞光自光门往天际散开,速度看似缓慢,但只过几息功夫,整个天际便被霞光染红,云层中翻滚出无尽金鳞异彩,黑夜瞬间变成了白日。
那青衣人在霞光自光门蔓延出来的那一刻,整个人便被霞光彻底气化了,这一恐怖的景象长宁并没有看到,她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被光门中那道优美的身影给吸引住了,那身影曾无数次被她观想过,被她牢牢的印在脑海中深刻无比!
光门中金红华美的凤凰缓缓飞至长宁身侧,身后九条金羽仿佛一条华美之极的长裙,凤凰身上每根羽毛皆是纯粹之极的金色,但这金色中有透着淡淡的红光。凤凰慢慢低下头,极为亲昵的在长宁脸轻柔的磨蹭,在乾坤图投影中那双睥睨天下的凤眸,此时盛满了无尽的慈爱。
长宁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被这慈爱的目光抚平了,可这是爹还是娘呢?长宁苦恼了,她从外表没法看出凤凰的性别,这时长宁余光扫道光门中有信步走出一道修长的玄色身影,她眼睛一亮,对着凤凰叫了一声,“娘!”又扭头对玄色身影喊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