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对于林枫来说，测试典礼这一整天，简直如噩梦一般，绝望，恐惧，羞辱……诸多感情不断在胸中涌动，令人生不如死。
而这场噩梦的源头，就是王五。
为了一雪前耻，林枫不惜动用家族重要资源，付出极大代价，与叔叔林天正彼此配合，设计了一场志在必得的局。早上出现在广场上时，林枫其实已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为了这一次测试，以及与王五的那场赌约，他透支了太多东西，也破坏了太多的规矩……依靠灌顶传功似的手法，获取短时间内压倒姓的实力优势，这一点，任何一个蓝血家族的成员都能做到，他可以，亨利自然也可以，甚至资质稍逊的其它家族成员也完全可以。只是一来各大家族底蕴不同，未必每一个家族的资源都适合强化新人，二来，也只最重要的一点：对于年纪尚幼的新生来说，这样的行为实在有害无益，毕竟家族看重的并不是你十二三岁时的成就，而是十年，二十年后你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为了眼下而牺牲将来，实在不智。因此多年以来，蓝血家族几乎从未滥用过家族资源，去堆砌一个暂时的少年高手出来。
林枫不惜一切，连筑梦傀儡都用出来，已经完全违背了蓝血家族间多年形成的默契。若不能有足够的收获，就算他身份尊贵，也免不了家族的惩罚。但若是事情成了，情况却又不一样。
林家的血脉力量，使得家族成员能够从低谷后的爆发中，获得千百倍与其他人的好处。经历过挫败后，只要能越挫越勇，并将强敌战而胜之，往往能获得不可思议的突飞猛进。林枫先前被王五百般羞辱，若是能一举将王五踩得万劫不复，那么林枫很可能会一举突破天赋上的瓶颈，成为家族数百年来才能一遇的绝世奇才！
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因此林枫将所有手段都用了出来，而配合林天正的大预言术，他们已经将王五任何一个翻盘的机会都堵死住了，此战已是有了必胜的信心！
虽然是背水一战，但战斗的结果，其实在战前就已经决定了。
然而，王五却仿佛是天命克星，从一开始就将叔侄二人的剧本碾压得粉碎，无论两人如何出招，竟始终奈何他不得！所有的陷阱都被王五踩在脚下，拖延不了他走向胜利的脚步！最终甚至发展到了林天正不惜一切，将筑梦傀儡都派入勇者试炼的地步，却依然被王五将险情化解，林天正还因此失去了傀儡轻语，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后果……而后来，王五奇迹般在试炼中战胜魔龙时，林枫心中已经是一团死灰。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什么赌约的事，只是望着不远处，从试炼中苏醒过来的王五，心中不断疑惑：“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究竟还有没有道理了？为什么我付出这么多，却还是不能击败他？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林枫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王五，看着后者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对他绽放微笑，然后一步步走来。
“喂，试炼已经结束了。”
王五干脆利索的声音，在林枫耳中却显得朦朦胧胧，仿佛发生在很远的地方，隔着一层厚重的膜。
“作为胜利者，按照契约，我可以向你随意提出一个要求，对吧？”
契约？什么契约？
蓦然间，林枫忽然从恍惚中苏醒过来，关于恶魔契约的一切似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绝望中更增添了几分恐惧。
“你，你想怎么样？”
王五哈哈一笑，正要开口时……忽然，裁判席上传来一声惊怒交集的咆哮：“这是怎么搞的！？”
这一声咆哮震如响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广场上很多沉睡的学生都被吵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看了过去。
只见摆在裁判席桌上的铁盒，竟然裂开了几条惨烈的缝隙，滚滚黑烟从中冒了出来，像是点燃杂草。而谭教授一脸怒容，双手按在铁盒旁边，像是发情的狮子。
而后，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好，好像是坏掉了……”
“我当然知道坏掉了，我问你怎么搞的！？”
“看，看样子是，是梦境之力被过度抽取，梦境空间因此发生连锁反应导致崩溃……”
“过度抽取？运转一次勇者试炼，要输入十万标准单位的梦境之力备用，而一次试炼通常指消耗五万以下，就算王五的试炼特别复杂，消耗也不可能达到十万，负责梦境之力输入的人是你，奇洛教授，你来告诉我，梦境之力是如何被过度抽取的！？”
奇洛被谭教授一吼，整个身子都瘫了下去：“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受林教授嘱托，还特意多输入了五万啊，之后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谭教授还待再说，一个冰冷的声音却从中打断：“不是输入量不足，是试炼过程中，梦境之力被过度提取了。”
谭教授抬起头，顿时露出惊愕、慎重的神情：“副院长……？”
李成晚神出鬼没，忽然出现在裁判席前，伸手摸了摸铁盒，说道：“勇者试炼，是金院长的得意之作，设计非常精密，理论上对梦境之力的消耗很少，只需要少量梦境之力启动，而后的推演过程，几乎不消耗力量。一来，试炼空间本身接近圆满，已经可以自行生成梦境之力。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试炼者在试炼中得到的宝物，杀死的敌人，在试炼结束后都会强制还原。尘归尘，土归土，自成循环，这个循环系统非常强大，只要它还在运转，哪里来的额外消耗？所以，就算是一名刚刚跨过天关的筑梦师，也能轻易为试炼完成充能，否则的话，要布置如此宏大的场景，没有几亿单位的梦境之力，根本想也别想！”
谭教授听了，愕然问道：“那么现在这又是……”
李成晚嘴唇一抿，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王五：“当然是某些人破坏了勇者试炼的循环，让试炼严重入不敷出，空间平衡被打破，进而走向崩溃！”
“打破循环？这，可能吗？”
李成晚说道：“理论上当然不可能，可现实中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难道能用理论去否定吗？接下来，应该好好问一问当事人，究竟做了些什么，才把勇者试炼的循环，破坏成这个样子！”
说着，李成晚看向王五的目光已经越发严厉！
而王五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讲究！原来试炼中的一切都是要步入循环的！然后么，也就难怪铁盒子会爆炸了……破坏循环系统的罪魁祸首的确是他！在试炼即将结束的时候，王五可颇是用盗梦术，给自己捞了不少的好处！
勇者试炼的梦境空间非常宏大，其中奇珍异宝层出不穷，规模之巨，就算是一个跨过天关的高级筑梦师的梦境空间，也难与其媲美，对于拥有盗梦术的王五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当然，在血色空间中，阿卡莎等三人的收藏其实更为丰厚，只是本着贼不落空的精神，王五也就没想着跟谁客气。
受限于自身境界，太强大的道具王五是没办法拿的，就算强取了，也只落个梦境空间爆裂的下场。因此，从兰斯洛特身上缴获的全套神装，最终都只能交给系统进行自循环，非常遗憾。
可王五是职业金手指，怎么可能因为这点阻碍就善罢甘休？太强大的神装不能拿，可是稍弱一层的就没问题了。不过这些装备分散在全大陆，收集不易，如果凭一己之力去找，只怕花费数年时间也难以找全。
于是就有了后来，黑暗魔龙被巡回演出的那一幕，表面上是王五在展示威望，其实是在借机让手下人满大陆寻宝，然后统统上供。
反正试炼已经到了尾声，王五剥削起来可是丝毫也不手软，各种金银珠宝，乃至粮食美女，王五是来者不拒。只要梦境空间能装得下，他就大大方方地用盗梦术去取，很多偏远部落中，已经有人开始抱怨这个新的光明王，怎么比魔龙还凶狠……而当时梦境试炼采用快进手法，将这部分内容完全省略，竟是没人看到王五搬空大陆国库的英勇行径！
王五这种掠夺，只是出于职业本能，然而对于勇者试炼来说，大规模的物质消失，却是实实在在的损失，本来这一次推演试炼，就因为变数太多而产生过量消耗，最后国库被搬空更是损失惨重，严重的入不敷出下，顿时令整个空间都开始逐步崩溃……想通这一点，王五便心如明镜了，因此，面对李成晚咄咄逼人的目光，他非常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认为应该对林天正严刑逼供，以准确查明他的犯罪事实！”
李成晚目光顿时一凝，仿佛毒蛇一般，死死钉在王五身上，嘴唇紧抿着，似是微笑，又似是嘲讽。
这种神情，令附近很多导师都感到背后生寒，然而直面李成晚，王五却依然是那么坦然：“林天正中途作弊，强行插手试炼，证据确凿，若是说试炼出了什么问题，自然该由林天正负责咯~不然难道还要把责任推到我这个受害人身上？”
这么一说，就连李成晚都感觉胸口有些发闷，沉默了半晌，副院长忽然冷笑起来：“伶牙俐齿，不愧是出身市井，可惜这个世界从来不靠口舌之利来决定胜负，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若是我认定你有问题，你也是百口莫辩！”
王五点点头：“您老舍得下脸皮，我受些冤枉又何妨？”
“哼！”
这一次，李成晚是真的动了怒。
勇者试炼受损，他其实不是特别在乎，最初询问王五，只是想搞清楚他究竟是如何破解了试炼的循环系统，但是王五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却让他无比厌恶，甚至更甚过对林枫那种纨绔子弟的厌恶！
这样的孩子，就算修为再高，身怀再多绝技，又有何用？能力越大，破坏也就越大！若不严惩，定会成为极大的祸患！数百年来，自恃本领高强，行事无所顾忌，最终闯下弥天大祸的例子还少吗？
与此同时，在贵宾席，神圣帝国的六皇子，大祭司，却相视而笑。机会来的，居然比他们预料得还要快！
而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李成晚，表情却显得格外平静，声音依然不带半点波动：“既然如此，你是完全不肯悔改了？”
王五当然不肯，正要开口，身前忽然有人抢先说道：“副院长，你……”
却是紧急赶来救场的华芸，然而华芸才刚刚走到近前，就听李成晚一声冷哼，一道淡蓝色的光环从他身上扩散出去，将华芸向后不容置疑地推了回去。华芸试图抗拒，却全无效果！
与此同时，王五忽然感到身体一片冰凉，竟然不听使唤了！
“王五，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现在是否有悔改之意？”
说完，李成晚静静地凝视着王五，试图从后者眼中看到一丝惊恐悔意，然而王五的神色却始终淡然，与他平静对视，目光未有一点波动！一定要说，李成晚只从中看到了一丝斗志！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李成晚终于摇了摇头，缓缓抬手……然而正在此时……“好，好，好！”
同样是三声好，从半空猛地传来，声音温和可亲，却不容置疑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声音中更带着一股温暖力量，仿佛阳光，轻巧地化解了李成晚释放出来的森然寒意。
“好久不出门，出门便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实在是好啊！”
伴随着一阵苍老的笑声，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老人从半空缓缓降落，站在了王五和李成晚之间，却只给副院长留下一个背影，选择了面对王五。
那老人看来已经有些年纪，须发皆银，身材不高，大腹便便，站立时的模样略有些滑稽。从外观上看，老人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只是自他出场起，却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显示出无比强大的存在感！
因为这个平平无奇的身影，却代表着一个令全大陆也要为之动容的名字。
李成晚面露惊愕，不由开口：“院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