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裴婧说的那个和谢无期差不多的病例, 自然是那本《李氏医经》上所记。因为那个病人最终是被一种失传已久的针灸古法治好的，她娘又一直有腰疼的毛病, 为此她特地跟那位老游医学过那种针灸古法, 所以她印象很深刻。
不过差不多不等于一样，具体的她还得再回去翻翻那本《李氏医经》才能下定论。所以说完那话后，裴婧又对谢无期补了句：“这会儿天色已晚, 我回去做些准备, 明天早上再来找谢公子商谈具体的治疗方法。”
谢无期从怔愣中回过神后，却是微笑着婉拒了裴婧：“多谢裴姑娘的好意, 但, 不必劳烦了。在下已经习惯如今这样的生活, 对复明一事倒也不甚在意了。”
“你这是不信我能治好你？”想着他身为谢家公子, 失明之后肯定遍寻过世间名医, 裴婧倒也没有生气, 只是挑了一下眉道，“放心，我虽然年轻, 看起来也不像个正经的大夫, 但我这点本事是从一位世外高人那里学来的。他老人家妙手回春, 一生救人无数, 见过不知多少疑难杂症, 像你这样的, 真不算严重。当然我没有他老人家那么厉害, 但你这眼睛，我确实有法子也有把握可以一试，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是啊是啊, 五哥, 你就让我表姐试试吧，她都这么说了，肯定能行的！”秦昭昭也帮着劝道。
可谢无期在沉默片刻后，还是笑着摇了头：“我并非信不过裴姑娘，只是不想再把时间花在这件事上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为了治好这双眼睛，他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从天而落的失望，喝下过不知多少苦药，遭受过不知多少折腾，如今是真的看开了，也懒得再为它们费心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不好再继续勉强，可裴婧看看身边的小破表妹，还是再次开了口：“我明白谢公子的心情，但我这法子很温和，并不会让你觉得难受。再说，你就真的不想再看看这五彩斑斓的世界，和你家人朋友们的模样了吗？”
女子声音清润，语速利落，谢无期听在耳中，莫名有种“这是个风一样的姑娘”的感觉。又见她始终不肯放弃自己的打算，他有些好笑，却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完之后，才再次出言拒绝。
裴婧：“……”
裴婧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一时十分受挫。
倒是秦昭昭在看出谢无期是真的心意已决后，扯了扯表姐的袖子：“既然五哥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那我们还是尊重他吧。”
虽然她很希望谢无期的眼睛能复明，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她不好也不该勉强他。
换做平时，裴婧也绝不会做强行干涉别人生活的事，但事关秦昭昭，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便在沉默半晌后，看着谢无期说了句：“谢公子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之后才跟着秦昭昭离开。
谢无期失笑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对着眼前这片无尽的黑暗，继续听起了楼下戏台上的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声音。
在他看来，这件事是到此为止了，却不想第二天，裴婧竟又来了玉京园，并以向他打听一些秦昭昭的事为由，拉着他聊了起来。
谢无期：“……”
谢无期自然看出她是还没死心，可这姑娘十分聪明，并没有再直接提起要给他治眼睛的事，而是闲话家常似的跟他描绘起了云州苍茫壮阔的景色，还有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奇闻异事，瑰丽风景。
良好的教养使谢无期做不出直接赶她离开的事，加上这里头还有秦昭昭的面子在呢，他无奈好笑之余，只能沏茶奉陪。
好在裴婧虽是别有目的，可说的话并不烦人，反而因为见多识广，言之有物，叫谢无期不自觉就生出了些兴趣来。
“裴姑娘说的小周山，我多年前四处游历时，也曾刻意去拜访过。只可惜在那守了好几日，也没有遇见传说中的仙鹿，没想到姑娘竟见过……”
“小周山距离云州不远，我时常与朋友去那边游猎。这去的多了，总能撞上一两次。至于那仙鹿，确实像传闻中说的那样，通体雪白，十分漂亮，谢公子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把它的样子画下来送给你。”
谢无期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就不必了，我看不见。姑娘不如多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遇见那仙鹿的。”
裴婧也不急，继续说起了自己遇见那仙鹿时的场景。
她是个喜欢到处玩的，茶棚酒肆之类有人说书的地方，自然也没少去，这会儿说起这些事儿来，就有些说书人的逗趣意味，加上用词利落，语气随意，又带着一股子女子身上十分少见的潇洒劲儿，叫人听着听着，就有些不愿停下了。
谢无期笑了笑，心下挺高兴自己竟遇上了一个妙人。
一时间，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
与此同时，秦昭昭和双喜正在玉京园附近逛街。
她们俩是和裴婧一起出来的，但裴婧说要再去找谢无期谈谈，还不让她们俩跟着去，秦昭昭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就乖乖带着双喜逛街买东西去了。
她先是给裴婧买了点京城特色的吃的玩的，之后就进了一家玉器店，花大价钱挑了一块上等的墨玉。
双喜被这玉的价格吓到，忍不住咋舌道：“这玉好贵啊，姑娘，你没事儿买它干什么？”
“我想亲手给太子殿下雕一根发簪作为宅子的回礼。”这是秦昭昭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主意，她小声说完，美滋滋地摸了摸手里装着墨玉的锦盒，“这玉这么漂亮，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秦昭昭在女红上没什么天分，在雕刻上却有些天赋，说完就一边带着双喜往店外走，一边在脑子里琢磨起了这簪子的具体样式。
不想就在这时，迎面突然走来一人：“秦三姑娘？”
秦昭昭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赵王殷恒那张斯文含笑的脸。
“……”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都快把这人给忘了。这会儿突然看见他，秦昭昭先是心中一凛，而后才藏起心中的警惕，状若无事地冲他见礼说：“赵王殿下。”
自打在谢皇后的生辰宴上用秦昭昭父母的事情暗撩过秦昭昭一次后，殷恒就没再出现在她面前。这不是因为他不想——事实上，他原本是打算尽快把她拿下的。可那会儿楚淑容刚被查出有孕，缠他缠得厉害，王雅诗也刚进府不久，需要他的安抚，加上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整日为了争宠明争暗斗，他又还有别的大事要忙，这一时间实在是有心无力。
也就是这些天王雅诗因为父亲病重，回娘家侍疾去了，他才终于安抚好因为怀孕越发敏感多疑了的楚淑容，抽空出来了这么一趟。
这会儿看着秦昭昭，殷恒心里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在林氏那事儿刚出的时候趁虚而入，不过面上却只笑道：“这么巧，你也来买玉？”
秦昭昭看他恶心，不想与他虚与委蛇，便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说：“是啊，买给太子殿下的。”
她这话隐藏的意思是：我已经名花有主，那人还是你哥哥，请你麻溜地滚远点，不要再打我主意。
可殷恒哪里会在意这个——楚淑容也跟殷溯订过亲，可最后不还是成了他的王妃？
他想着就笑了一下，说：“皇兄好福气。对了，上回本王让人送去的桂花梅子糖，秦姑娘吃着感觉如何？”
他送来的东西秦昭昭哪里敢吃，看都没看就让人扔了。但这话不能说，秦昭昭只能一边用眼神暗示双喜，一边回答这不要脸的狗东西的话：“多谢王爷，糖很好吃。”
双喜跟在她身边多年，与她默契十足，见此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提醒道：“姑娘，我们与邵夫人约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邵夫人就是张娴，秦昭昭一听忙道：“抱歉，王爷，我这会儿有些赶时间，就先行告辞了。”
殷恒好不容易才逮着她，哪能就这么让她走了，闻言笑容一收就上前一步靠近她说：“且慢。秦姑娘，本王有一个跟你父亲有关的重要消息想告诉你。”
秦昭昭顿时一愣，双喜也是怔了一下。
“你母亲的事本王已经听说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本王意识到世上没那么多意外，本王就特地去查了一下你父亲的真正死因……”
殷恒说到这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神色严肃又有些痛心地看着秦昭昭，等着她露出震惊愤怒的表情。
他知道秦昭昭最大的心病和弱点就是她已故的父母。所以在得知秦昭昭母亲真正的死因后，他当即就决定把她爹也拉出来溜溜，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为此这些天他做了许多准备，还给秦舒鸣的意外之死准备了许多看似人为的证据。如此，秦昭昭一定会为了给父亲查明死亡真相，主动靠近他！
秦昭昭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变了脸色：“难道我爹的死也不是意外？”
殷恒嘴角不着痕迹一翘就要接话，谁想紧接着眼前这少女就一脸惊怒地拉着双喜绕过他往外跑去：“不行，我得马上去找太子殿下！求殿下帮我查明真相！”
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的殷恒：“……？？？”
找什么太子殿下？我这就有你要的真相啊喂！
情急之下，他一个箭步追上去，伸手就抓向了秦昭昭的胳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