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迫在眉睫（上）
9月15日, 傍晚。
距离灾难开始已经过去两个月，这是徐潇来到晋阳市的第二天。
从那个神秘洞穴脱身后, 她有那么段时间坐在城外的高速公路旁, 试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杜墨生。可惜对于她来说，根本弄不懂那种生物一样的小玩意是怎样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对于她的呼唤，另一头始终没有反应。
这是不是就叫做没文化真可怕。
尽管自己独自在这片怪物区的时候, 杜墨生时不时突然接入的通话让她措手不及。到了现在她才知道, 每天的通话对她来说多么重要。
只有通过手臂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生物，徐潇才能与唯一知道她现状也不排斥她还关心她的人保持联系。而且她身上始终无法挥去的负罪感, 只有依靠与他的联络来帮助更多的人来获求释放。
以前也有过杜墨生不怎么联系她的时候, 比如她进食、浅眠, 现在看来他似乎非常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好像随时存在她身边一样。
因此徐潇现在才有些焦躁。
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应。
其实她谈不上对他有多了解。在地球的身份也好, 甚至他本人明确说出的外星人身份也好。可是在她最无助难过的时候, 是他一直陪着她，让她重新点燃了活下去的意念。
“你在哪里，还好吗？”徐潇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担心自己乌鸦嘴, 没把话说出口, 只轻轻地抚着手臂上与他联系的东西, “我想跟你说话。”
依旧是悄无声息, 周围静的一丝多余的杂音都没有。
徐潇过去没有意识到, 杜墨生的存在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现在的她，失去了跟他的联系, 就仿佛被隔离在孤独的高墙背后，找不到任何可以说话的对象, 没人倾听她心里的不安, 简直就像无法再证明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她捂脸自嘲一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非要依靠别人？
杜墨生有多忙她不知道，但是目前的局势容不得科学家们耽误，每分钟时间都是宝贵的，他能抽出时间关注她，已经是极好，何必要求太多。
徐潇想起心里那轻微的、刺痛的感觉，心脏好像被狠狠拽紧，忧虑层层加深。
不能再多想了，她心里道。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点点不安去诅咒杜墨生有危险。
是的，一定是因为自己那点恐惧还未平复。掉入洞穴的那刻，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了。这是灾难以来首次，她对生命充满了眷恋。想要活着，就会怕死。
那只毛毛虫……
徐潇抬眸看了过去，正对上那双亮闪闪的兴奋银眼睛，她很快转头，表示了自己不悦。她还在生气，不要理它。
毛毛虫的眼睛里实际上闪烁的是焦急。
可是它和徐潇相处时间太短，无法正确的沟通啊！
它没有语言的功能，要怎么解释那些穿越了无数光年的距离给她的呼唤？
徐潇要走，它也拦不住，只能不停回头的看向洞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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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曼要求徐潇今天盛装是有原因的。
在这座城市里，每隔十天的一次食物盛宴，是还残存在城市里的人们的希望。
只有让他们了解到食物的丰盛，物资的丰富，他们才不会对未来失去信心。
掌控这座城市的异变者们，更需要露出高姿态，在所有精神面貌都颓废的普通人面前，干净整洁，与平时无异。
就像徐潇说的那样，近似于一种营销手段。
当你在一个众人都困苦不安、食不果腹的环境中，装逼的展示了你的从容。如果不想被群起而攻之，那么就要有压倒性的实力。
异变者的实力让人心生向往，这样伊曼才能号召更多的人去尝试他们找到的异变“捷径”。
那是一个九死一生的过程。
徐潇的准时到来，让伊曼非常愉快。
他打量着这个被一身名牌包装起来的女孩。她的头发还是简单的样式没有刻意的精心打量，乌黑的颜色衬得她更加肌肤胜雪，高挑纤瘦的身姿套着低调奢华的简单长裙，更显婀娜淑女。
“给她化妆。”伊曼对身边的一个女孩招手道。
素颜的徐潇就像一朵清雅芬芳的茉莉，如果再稍微妆容修饰，没准还能装扮出一朵艳丽四射的名花。
徐潇眉头深蹙，按住了上前来的女孩的手：“谢了，我不习惯。”
伊曼嗤笑：“还有女孩子不想变得更漂亮。”
“伊总，你也说过，我的优势是速度，要是有妆在脸上我行动太快，没准下一刻你就能看见我的大花脸，”徐潇指着自己的脸颊，“或许还会粘着几根断的假睫毛。”
“嗯，”伊曼看了她一眼，脑海里浮现出的滑稽场景让他嘴角微微弯起，他双手插在裤兜，绕着徐潇转了一圈，“有道理，那就这样。”
徐潇煞有介事的点头。
伊曼眼底浮现出一抹温和的淡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柔软一块，只是看着这个小姑娘，他的心情总是很好，放松、愉悦，让他不知不觉的对她真切的一些。
“手伸过来。”他说道。
徐潇反问：“为什么？”
伊曼眉头一挑：“啰嗦。”
徐潇见他板着脸，无奈地伸手，冷不丁一把被他抓在了掌心。
她马上一缩，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别动。”伊曼语调凶恶地吓她，“拧断了我不负责。”
徐潇只得看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水色极好的玉镯，然后顺势给她戴到手腕上。
手腕传来一阵阵冰凉的触感，还有些让人心情安宁的柔和，都说玉质温润，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感觉到周围其他女人灼灼的目光，徐潇明白，这东西恐怕价值不菲。
一抬头，徐潇与伊曼四目凝视，她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
然后他不容置疑地托着她的手，微微俯身，极为轻缓吻上她的手背。
徐潇猛地抽回了手。
他倒是又恢复了日常傲慢的状态，或许还带着点不可一世的自负，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潇紧张的神色，说：“很漂亮，非常适合你。”
说完他又略带警告地收敛了神色：“就算要扔，不准当着我的面。周玫。”
早就等在一旁的周玫上前笑道：“伊总，都准备好了。”
“走吧。”伊曼最后整理了下自己西装革履的行头，极为潇洒的迈步出去。
周玫的视线和徐潇相遇，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徐潇看了眼手腕上的东西，背起手不动声色的取了下来，揣在怀里。
周玫看见了徐潇的动作，也没有多说什么。
或许是周玫表现太过平静，徐潇多看了一眼，总算看出了些违和感。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包括几个小时前周玫带她去准备行装，这个打扮时尚的姑娘衣着都非常短，短袖、短裙，将一切可以展露她身体优势的部位都极诱惑的展现。
可是现在，周玫居然穿了一件长袖长裤，虽然看起来稳重不少，但是徐潇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是接下来要出席的场合的原因吗？
徐潇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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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市的火车站前，早就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这是徐潇在怪物肆虐区行走以来，见过的最多的幸存者群。一眼望去，至少有万人数量，其中大部分还是身强力壮的青年。
“现在世界已经产生变化，不再拥有原本的秩序，在怪物上岸的那一刻，我们才知道人类的力量多么脆弱，武器、军队，所有在我们眼中无敌的存在，根本无法给予它们致命的打击，相信在场的每一位都深有体会，你们是失去了多少才勉强站在这里。”
伊曼那些煽情的言语用低沉的嗓音缓缓道出，不少人心有所感，想着两个月来发生的如同噩梦般一切，痛苦、挣扎，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感压抑得几乎每个人的呼吸都停顿一瞬。
他们不少人失去了父母、孩子和最爱的亲人，站在这里的，有晋阳市本身的幸存者，也有因为公路交通堵塞而迷路到此的其他城市地区来的幸存者。
就像伊曼所言，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才能明白失去了多少。
“但是只要你们在这个城市，在这个范围，从今往后就能免于过去经历的一切。或许有些新来者会质疑我们城市的力量，是否足以维持这么多人的生机。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的力量不是来自人类，也不是天生，我们的力量来源就是城外那些无数的怪物，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我们掌握的是它们的力量。”
“如果有人不愿意相信，或者想要挑战我们的权威，我在这里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赢了，目前我所有的一切以及未来的一切可能将由你来接管。”
……
徐潇站在伊曼身后，看着他激昂陈述。不得不承认，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执行总裁的男人有着他特有的人格魅力，简单的话没有多余的修饰，他低沉而平稳的声音透出的强大自信已经在不少人心里印下烙印。
不管他的初衷如何，至少能保护这么多的人，也是件好事。
她悄悄地退到异变者聚集的最边缘处，眺望已经降落在城市林立高楼之间的残阳。火红的颜色将天际的云彩染上了阴郁的红，今晚的暮色好像特别的……充满血色。
“您，您要点水吗？”
年轻的男孩的声音打断了徐潇的思绪。
她转头看去，只见两个和她年纪相差不大，或许还要小几岁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徐潇：“你们是？”
脸比较瘦小的少年扬起羞涩的笑容：“我是杨锦，他是熊林，我们是专门给你们服务的。您……退出来是想喝水还是需要其他东西？”
“我什么都不需要。”徐潇答道。
杨锦脸上的遗憾一闪而过，能为那些异变者服务是他的荣幸呢，要是关系打好了，以后有什么危险他们肯定会先保护他的。
旁边跟着的熊林则抬头，眼眸闪亮地望着伊曼发表演说的方向。
徐潇想了想，问道：“我看普通人都在前面聚集还有食物要分，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请问您怎么称呼呢？”杨锦见徐潇态度很好，赶紧上前套近乎。
徐潇不知道杨锦平时面对的异变者都是眼高于顶或者一张木头脸，她虽有些不习惯别人太客气尊敬，却也知道既然她站在异变者的队伍，对于普通人特别是这里的幸存者们来说，就不仅仅是个身份变化的问题。
她浅浅一笑：“我叫徐潇。”
“我今年十四岁，肯定比您小，叫您潇姐姐可以吗？”
“嗯。”
杨锦顿时乐了，话匣子也打开：“潇姐姐，我们不是每个人都会站在普通人群里的，像我们都是预备役，平时为你们服务，如果时机成熟我们就会被挑选出来进行改造。”
“预备役？”徐潇暗道，那个伊总还真的把这里当势力范围征兵了不成？
“是啊，就是我们终有一天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
杨锦兴奋过头，却被身边的熊林扯了扯衣角，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
“对不起，潇姐姐，我们现在还没有资格说什么……”
徐潇一笑：“没关系。”她想了想，又问：“你们改造，怎么做？”
杨锦和熊林面面相觑，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做。
这都是伊曼放出的话和诱人的条件，具体的执行过程却不是他们这些小孩子能窥见的。
徐潇想起杜墨生说过的人类融合d物质的高死亡率，微微蹙眉。
看样子，伊曼并没有将成为异变者的高风险说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错，一旦说出来，九死一生的结果不是这些渴望求生的幸存者需要的。
幸存者要的，本来就是强大的力量，足够在这个危险混乱的世界活下去的力量。
“潇姐姐，你不知道怎么改造的吗？你不是这样……来的？”杨锦探头问道。
徐潇摇头：“我是外来的，刚到这座城市，其实上我跟你们的伊总才第二次见面。”
“伊总是个大好人，潇姐姐你留下来就对了！”杨锦笑呵呵地说。
见徐潇的目光中带着探寻，一旁的熊林点头，沉声道：“怪物来的时候，我们从小区里跑出来，那时候每个人都想逃，不少人把年纪小的当垫脚石，要不是碰见伊总，我们可能都被踩死了。”
“是啊，其实那么多异变者，除了潇姐姐，其他人都不怎么理我们，伊总明明是他们的头，对我们可亲切了！”
两个少年不留遗力的夸奖着伊曼，脸上满是崇敬和感激。
徐潇远眺过去，已经发言完的伊曼正在组织人分发物资和食物，两个月的时间，这座城市的物资、食物、药物和水已经完全规整起来。而这里，她能见到的二十多个异变者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们脸上还挂着风尘仆仆的疲倦，想来可能是才从邻近城市回来。
这个时候跑去势力范围外，怕就是为了找寻新的物资吧，不知道这个广场上的东西有多少是他们千辛万苦拿回来的。
“我到处在找你。”伊曼此时含着笑意，步伐稳健潇洒地走到徐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