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的是我
烈日城——
差点踩进水坑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 在水窝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脸。面色青白,黑眼圈浓重, 他对着影子稍微捋顺了下翘起的头发,大步走进隔壁的书店。
小店灯光昏黄, 狭窄的书架间弥漫着一种纸质品潮湿腐朽的气味, 他在里面逗留了许久, 直到自己也沾上了同样的味道, 抱着一叠书到门口付钱时, 老板抽了抽鼻子,嘀咕道:“beta。”
这句念叨似乎并不带其他含义, 但放在当时的背景来看, 他出书店时,总觉得身体沉了一倍。
beta……
他们生活在a与o的夹缝之中, 需要他们时,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不需要他们时, 就要夹起尾巴, 充当阴沟里踩着水轮的老鼠,一边维持社会运转, 一边受到各种语调的质问——beta?beta。
他本对这些漠不关心,回到研究所时, 大厅里的电视紧急播放着alpha叛权组织的新闻, 他也仅仅是随意瞄了眼, 径直走进幽深的走廊。
“……据悉,反o权极端武装分子头目,代号‘ac79048’,率领暴徒占领了联邦首都中央广场,以极其反人类,反社会,反道德的方式烹煮了包括o权委员会议长在内十一人,现场惨绝人寰,号召全体omega站起来……”
他脚步未停,用钥匙转开木门的门锁,低着头进去。
“方教授。”
听到这声戏谑,他骤然抬起头,面前烟雾缭绕,来的四个人在他办公室里肆无忌惮地抽着烟。
科研组长坐在他的椅子上,翘起一条腿,“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在办公室内进行不正当研究,怀疑和支持a权的暴徒组织有关,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些都是什么吗?”
“哗啦”一声,桌面上堆成小山的材料被一股气推到了地下,砸在他身前。
“还有这些图。”副组长指着贴满了各种神秘符号的墙,“都必须一一交代。”
他平静地陈述:“那些是我的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你来这里干了五年,出过成果吗?在研究所和大学占了两个坑,除了尸位素餐,还干过什么?”
“我发了12篇国际级文刊。”
组长嗤之以鼻,“那些讲什么神神鬼鬼的,一点经济效益都不能给组里带。”组长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瞧了一圈,走到他面前,绷着张五十岁中年人皮肉松弛的脸,“这次群众举报,组里决定对你实行以下惩罚——”
他将公文包放在门口的小桌上,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了,我现在辞职。”
连举证审查的过程都跳过了,直接对他下发惩罚措施,其心昭昭可见一斑。
二十分钟后,他抱着一小箱私人物品,坐上回家的车。烈日城人口密集,即便有副教授的职称,也只能分到一套25平米的小宿舍。研究组长放话要将事情捅到学校,再过不久,他连这个狭窄的落脚地也要没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办公室,住宅,床,裹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为意识形态的载体——“肉身骨骼”——这一外物准备的。只要意识不死,其他视野中可见的东西在他眼中都一样低等,脆弱,可以抛弃。
连他这幅身躯也是。
他放下东西,走进隔间卧室里,床被抬起靠在了墙上,让出的大块区域用鲜血与晶盐构筑了复杂缭乱的巨大图案。他站在最中间,用弹簧小刀割开手心的疤痕,让热血顺着指头流到地板,与难懂的神秘学符号交织在一起。脑海中出现了一道虚无的声音,似远似近,却铿锵有力,“又是你……”
他敛去眸光,回答道:“是我,敬仰您,畏惧您,爱戴您的我。”
“这次有什么愿望……”
“不是愿望,而是请求。”他口吻真挚,即使面对的是洪荒浩古的世界主神,也丝毫不见慌张。
“说来听听。”主神意识的声音微微上扬。
“我想与您合为一体。将这幅身躯献给您,作为奖励,希望您能接纳我,成为您渺小的一份子。”
“你想邀请吾进驻你的肉身?”
“于我而言,它没有存在的价值。如果能换得与您的共生,我甘愿付出代价。”他看似真诚,唇边却含了一丝除他以外无人能堪透的笑。
从探寻意识,尝试方法,再到建立链接,与“神”沟通,获得信任,他耗费了足足五年之久。
以已为代价,诱惑神明,欺骗天道,获得意识的永生——
方未兴最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在仪式实时之前,他最后一次独自操控这具躯体走进常去的小饭店。
“想吃点什么?”
他思考着说:“吃点……喜欢的。”
“好嘞,等会就上菜。”
他点的那锅烩菜眨眼间端上了桌,奇怪的是,肉还是血呼呼的,生得硌牙,可他没有介意,掰开一次性筷子平静品尝起来,直到一整盆吃进肚子,发现盆底的血洼里躺着一枚戒指。
他捏起戒指,放在手心,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猛得站起来,打翻了桌子,惊慌失措地扭看着周围的环境,胃部恐惧地烧灼着,他冲进了厕所,扶着斑驳的水泥墙在洗手池前大声呕吐,抬起头时,镜中人的脸从温润秀致变作了棱角分明。
……吃点……喜欢的……
……喜欢的……
……席莫回,我喜欢你……
“呼……哈啊……”桓修白被一阵剧痛的痉挛从梦中拽醒。他努力睁大眼睛,视线中是黑乎乎的车顶,后排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传进耳中,让痛苦的症状稍微减轻。
他怎么会梦到自己变成了方未兴?
还……吃下了……
桓修白从前排小心坐起来,趴在椅背上,向后面的小塌看去。alpha的右手搭在毯子上,那枚戒指还好好地戴在指节上。
席莫回身材修长,货车驾驶室的空间小,即便睡在后面也得蜷起膝盖,暖气充足,烘得他脸颊泛红。桓修白趴在前排温柔凝视着他的睡颜,过了好一会,悄声穿起鞋子下车。
行走在寒风里应该是刺骨的,他却没有太多知觉。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强行驱动着腿脚想走快一些,跑远一点,借着一颗叶片零落的树遮挡,松开捂住嘴的手,深深佝偻起身子,扶着树干猛然呕出一喉咙碎血烂肉。
周围寂静无声,除了他压抑的咳嗽,就只能听到风掠过湖面的低声呼啸。
内脏应该都烂完了……
金泽给他下了蛊,蛊在血管里钻动,能暂时保证他肢体活动灵便,代价是根根血脉痛如刀割。面对席莫回时,他却奇迹般地忍受下来,没在对方面前露出半点端倪引起怀疑。
桓修白咳出堵在食道口的血块,艰难地直起腰,背靠着树干缓着气,欣慰地弯了下嘴角,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桓……修白,干得……漂亮……”骗过了爱撒娇的alpha人精,他也很不错嘛。
他抽出塞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捏住塑料透明套的口子,拎起来瞧了瞧。上面沾了些血迹,这会已经变黑了,应该是肠道开始脆烂,不禁玩弄导致的。他怕席莫回看见,回头后悔又自责,趁人没注意,悄悄摘了塞进口袋里。
玩就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被这些破事打扰心情,有必要吗?
只不过——
桓修白叹了声,“唉,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做了。”
他说着,眼神不由自主飘向了货车的方向。
捏在指间的塑料扎口黏糊糊的,之前流出来了一些,还剩下一小半,桓修白苦笑了下,想着剩下的机会不多,就仰头把它干了,在舌苔唇齿间琢磨着,总觉得凉下来味道比热乎的还腥气,一边和着血往下咽,一边又嘀咕起来:“什么时候能吃上口热的……”
他本想把东西丢了,但想了想,内里还挂着点白液,万一被人家捡去了,不就等于席莫回被人占了便宜?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很荒谬,这世上的变态也没这么多,他还是把塑料套折了两下,拿手帕纸包着揣回口袋。
他咂摸着嘴里的味道……
——不对,变态的好像是我?
回味好了,桓修白便随手从空间里取出日记本,咔嚓按了两下圆珠笔尾端,正要动笔,突然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能这么熟练空间取物了?
之后,他在本子上写道:
“2月27日,时隔这么长时间,今天终于又做了。虽然一开始闹了脾气,但最终得利的还是我,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惹我生气,放任我动手的。他被我弄出了汗,应该是想洗澡,让他去睡觉,他总是翻来覆去哪都难受。有点对不起他,还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
“今天的发现:他喜欢舔雪糕棍,虽然他自己好像没发现。我已经偷偷藏了两根小棍了,过两天要记得提前烧给自己。”
他在最后一句话旁打了个潦草的五角星,用作提醒,便把纸笔送还回去。再仔细往他那个空间里探去意识,发现即使隔着世界之墙,那里的轮廓他似乎茫茫然有了概念。
有空一定要问问席莫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空间转移到他名下。
从树后慢腾腾挪出来,一转身,桓修白差点吓掉了魂。
席莫回脸冷得像三尺寒冰:“好好交待,我就从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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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倒计时啦,我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了,我变强了,成为了金刚煮不烂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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