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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唐秋雅之忧

  另一边,逸王府的一座阁楼上,几位皇子正坐在一起。
  玉无镜站在小楼的窗子边,这样的高度,几乎可以一览逸王府各处的风光,他自然也看见了在旁边的院子里,逸王妃带着舞阳郡主正在和今日前来参加宴会的人在谈笑。
  满园景状,好让人目不暇接。
  在小楼上,是玉无玦与玉无惊正在各执一边,在棋盘上过招,逸王显然很是悠闲安逸地坐在一边看着两人落子。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玉无镜转回头,赞叹道,“平日里臣弟只知道大皇兄无拘无束,性子洒脱,便是自己的生辰都未曾这般宴请过宾客,如今为了舞阳,可真是费了心思了。”
  逸王闻言,懒洋洋地瞥了玉无镜一眼,“本王也就这么一个女儿,本王不疼,谁来疼爱?”
  玉无镜闻言,神色微微一愣,而后道,“确实也是,如今,舞阳是皇家这一代唯一的小辈了,父皇可是宝贝得紧,这五岁生辰,自然也应该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
  坐在一边喝茶的玉无央插话道,“大皇兄已经多年不在永嘉了,今年刚好舞阳生辰的时候在永嘉,自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
  逸王又是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兄弟两人,只是挑了挑眉,倒是没有说什么。
  这一边,玉无玦与玉无惊的棋盘上几乎已经摆满了棋子,玉无玦手执黑棋,落下一子之后,玉无惊举起的棋子便久久不能放下。
  “四弟的棋艺一向是我们这些人之中最好的,看来,今日这盘棋是下不完了。”
  良久之后,依然不知如何落子的玉无惊叹一声,最终还是将已经举起的棋子放在了棋盒盒中,淡淡道。
  玉无玦也不在意,“无妨。”
  “看来只能改日了,本王回去,还当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说着,玉无惊已经站起来,离开了棋盘旁边,坐到了另一边,视线在那盘棋子上边扫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留恋。
  一开始两人对弈,其余的皇子还有兴趣看几眼,后来看着看着,只知道这棋盘上无声的厮杀也是刀光剑影,渐渐的便也没有了兴趣。
  但是,显然的,在高处观览逸王府风光与景致的玉无镜对于这边棋盘上的厮杀并没有什么关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道,“七哥说得没错,皇兄膝下也只有舞阳一个女儿,便是咱们这些做叔叔的疼爱都来不及呢,今日的生辰会能让舞阳开心,自然也好,若我是大皇兄,只怕还会做出更大的排场呢。”
  逸王挑了挑眉,看向玉无镜,他可不知道平日里,他们有这么疼爱自己的女儿。
  玉无镜话题却突然一转,“只是……大皇兄膝下也只有舞阳一个女儿,当年出事之后,太医也说了大皇嫂……”
  逸王原本悠然的脸色一沉,玉无镜却尚未知觉一般,玉无央原本是想要阻止他说话的却已经来不及,只听见玉无镜道,“只是,可惜了,皇兄难道不曾想过再纳……”
  他还没有说完,逸王略带邪肆的有些冰冷的声音便响起了,“老八,本王倒是不知,你何时竟然对我府上的事情也如此挂心了。”
  这话,并没有什么严厉的威压,但是,入了玉无镜的耳中,却让他猛然惊醒,他马上反应过来,“臣弟失言。”
  逸王冷笑了一声,“凭你刚才这番话,本王便能让你好看,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性子有什么长进,今日是舞阳的生辰,若不然……”
  若不然什么?
  玉无镜心中明白,这位大皇兄,看起来洒脱不羁的,但是有些手段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兄弟能够承受的。
  玉无镜见此,淡淡瞥了一眼玉无镜,而后道,“皇兄莫要生气,老八素来鲁莽,也是无心之言。”
  逸王冷哼了一声,显然不想去理会这人。
  玉无镜也不敢再多说,只看了一眼玉无惊,而后又默默不言地在一旁坐下了。
  一旁的几人见此,玉无寒继续淡定地喝茶,玉无凡挑着眉看这一场突生的变化,眼中却渐渐升了些冰冷之意,玉无玦倒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手中拿着一直白棋摩挲着,神色温淡,不知在想什么。
  玉无临见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皇兄也不要生气,这几日,想来是事情过多,老八一时昏了头失言而已。”
  逸王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本王可不管你们是些什么心思,但是你们该知道本王的脾气。”
  玉无临一笑,似乎并不懂逸王在警告什么一样,笑道,“如今官制改革已经步上了正轨,再过不久,便是中原诸国会盟的,只是今年父皇尚未安排,老四向来最懂得父皇的心思,不知……”
  玉无玦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此事父皇自会有安排。”
  玉无临道,“往年,父皇想让四哥去南华,四哥总是推脱,不知道今年……”
  玉无玦没有说话,只是情绪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玉无临似乎也只是这么一提而已,倒是没有坚持想要知道什么或者说什么。
  这边,小阁楼里机锋暗藏的谈话还在继续,另一边,逸王府的另一处,东方良才正站在院子里,与前来参加宴会的几位朝臣在说话。
  他如今依旧是翰林院的编修,对于他来说,依旧是每天在钻研一些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用处的书本,院阁的成立,将本届的金科前三甲中的状元与榜眼都拿走了,却唯独剩下他没有动,东方良才怎么想心中都是不舒服的。
  如今与朝臣相处,因为心中多了这么一份落差,他便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与几个朝臣相谈了一会儿之后,东方良才便无趣地独自坐在一处,虽说他是金科探花,背后还有一个东方家,但是其实在朝中依旧还是没有什么权势的人,即便已经与礼部尚书的女儿定了亲,但是,比起吏部、户部、兵部这些部门,东方良才依旧觉得礼部在六部中的重要性是不够的,于他而言,并不能在很快的时间内有很大的裨益,再加上没有选入院阁产生的落差,便让他越发烦躁了。
  “东方兄,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处。”唐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东方良才的身后。
  东方良才一回头,面上的阴郁被稍稍掩藏了一些,“原来是唐兄。”
  唐安走过来,笑道,“几日不见,怎么东方兄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么?”
  “如今一切安好,何来的发愁之说。”东方良才笑道。
  “东方兄也不必瞒我了,方才在外边听到了一两句闲言碎语,东方兄若是为此,大可不必。”唐安道。
  东方良才显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脸色也不由得一沉,“唐兄何意。”
  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全然不以为意,“以东方兄的才学,自是能堪重用,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只是觉得惋惜而已。”
  东方良才冷然一笑,“我东方家的人从来不为才学所忧,唐兄这番话,只怕也有为自己感到不平的吧。”
  唐安朗然一笑,而后却沉了沉语气,“东方兄,实不相瞒,我心中确然是有些不满的,东方兄或还有东方家的底气在,只是……在下虽是尚书之子,但家父……”
  唐安适可而止,他是吏部尚书的儿子,若是说,唐大人有些私心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谋个职位什么的,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唐尚书是个公允无私的人,人人都道他鞠躬尽瘁,可唐安只道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要求过于严格,让他原本顺遂的路子偏生走的如此艰难,说心中没有一些不舒服,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便唐安并没有站在如今楚王或宣王乃是晋王任何一派的人,但是,他却不得不在父亲不为自己谋私心的时候找一条路子。
  东方良才与唐安也是多有结交,显然明白唐安的想法,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毕竟在另一个显然比自己惨烈的人面前,一旦有了对比性,便有了一些宽慰。
  “唐兄也不必着急,咱们有的是机会…”
  阮弗原本是与逸王妃在一处的,但是,这府中的宾客总是需要逸王妃来招待,而且,许多人来了逸王府之后,都是要来见逸王妃的,因此,不多说几句话,逸王妃便带着舞阳去见宾客了,只留下阮弗与晋安郡主一起随意走走。
  两人正走着,便突然被旁边传出地一道声音叫住了,“晋安,阿弗。”
  两人转过头去,却见唐秋雅与钱素素不知何时竟坐在一处,倒是显得悠闲自在。
  晋安郡主也许久没有见到好友了,不由得更加高兴,拉着阮弗一道走过去,“你们何时来的,怎么我却不知道,大皇嫂也未曾与我说过。”
  唐秋雅一笑,“在你与阿弗后面来的,我们去见过逸王妃之后,逸王妃说你们在花园里,我们便寻思着过来寻你,不过看了一遍不见人,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了,想着你们大概总是会出现的。”
  晋安郡主不由得一乐,“你倒是聪明。”
  说罢,也不管其他的什么,就这么坐在了钱素素与唐秋雅的对面。
  好友相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晋安郡主虽是嫁人了,但是,或许是因为靳云极为疼爱的关系,她的性子却是半分都没有改变,依旧维持以前那般爽快的模样。
  几人说着说着,话题便转移到了唐秋雅身上,阮弗见她不像平日里那边精神抖擞地与晋安说话反倒是时不时有些心不在焉的,眉目中还有一些淡淡的忧愁的模样,开口道,“秋雅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在这所有人当中,阮弗几乎是他们这些人之中分量最重的,虽说晋安郡主的身份是最高的,但是论起友谊之外的尊重与钦佩,阮弗却是首位的,听到阮弗这么说,唐秋雅一笑,“也没有什么。”
  钱素素却开玩笑,神秘兮兮地道,“秋雅是在思恋自己的如意郎君呢。”
  唐秋雅脸一红,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钱素素,“你这小妮子,瞎说什么呢,如此不害臊。”
  钱素素掩唇一笑,“我何时瞎说了,这可是大实话,难道你敢否认,自己不是在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
  阮弗听此,倒是挑了挑眉,“哦,难道秋雅……”
  唐秋雅轻咳一声,神色也淡定了许多,“你们别听素素瞎说,她素来是一个说话不经过脑子的,你们还不知道?”
  阮弗与晋安郡主默契地对视一眼,却是都想起了前些日子齐妃的事情。
  唐秋雅唇角却泛起了一些苦笑,“哪里有什么如意郎君啊。”
  阮弗眸中闪过一丝什么情绪,“秋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唐秋雅也不意外阮弗会有这么一问,道,“我虽不是阿弗,也没有你那般玲珑剔透的心思,但是,想必这件事,阿弗应该知道得比我早吧,齐妃娘娘那边……”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几人都听得明白。
  晋安郡主也道,“齐妃娘娘有意为二皇兄选妃,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只是当时齐妃娘娘虽是提到了你,但是总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我也不好与你说这些事。”
  不论如何,只要齐妃那边没有明确的姿态,即便晋安郡主自己心中有猜想,却也不能拿这些事来跟好友说。
  唐秋雅也是深知这一点的,因此摇了摇头。
  阮弗显然平静了许多,“齐妃娘娘那边,是已经……”
  唐秋雅道,“是父亲与我说的,齐妃娘娘有过暗示。”
  钱素素道,“楚王虽是性子清冷了一些,但也算是一表人才,秋雅你……”
  钱素素是这些人中性子最值爽利的,也最是不善谋虑的那个人,有些事情,她所思虑的并没有那么多。
  唐秋雅道,“楚王自然是一表人才,京中只怕也不知有多少女子心慕楚王的风姿,只是,我也不过是世间的凡夫俗子罢了,有些不羞不臊的说,也不过是求一个两情相悦,至于楚王,哪里高攀得起。”
  这话虽是有些自贬的意味,但其实却也是时间大多数女子的追求了,楚王再好,可唐秋雅无意,楚王再是人中龙凤,可唐秋雅知道,自己一旦与楚王扯上关系,关系的便不只是自己的终身,而是整个唐家的命运。
  她还记得,前几日父亲与自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是那么意味深长地说,希望我的女儿,就这般平安快乐的过一生就好,不求她一定站在众人之巅,只是想让她有一个平安喜乐的人生。
  只是,倘若齐妃真的与陛下求了唐秋雅成为楚王妃,那么便意味着唐秋雅日后的平安喜乐以及无忧无虑,只怕就是一场幻影了。
  如今诸王羽翼渐丰,夺嫡是迟早的事情,一入皇家深似海,这个道理,哪一个朝臣不明白?
  偏偏唐尚书只想做一个纯臣,并不想加入任何一个阵营,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夺嫡的工具,但是,这世上,总有一些叫做君命不可违的东西,何况,唐秋雅至今一直没有婚配。
  这么说着,几人都有了一些沉默,阮弗轻声道,“秋雅心中,便没有人么?”
  唐秋雅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竟又多了几分生气,“书上都说,情窦初开,我这颗心恐怕是石头做的罢,竟然体会不到。”
  说完,她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钱素素也算是听明白了一些,笑道,“这才是真的不害臊。”
  唐秋雅摇了摇头,阮弗道,“大概是缘分未到,不然以秋雅才情,这永嘉城中不知有多少优秀的儿郎心慕于你呢。”
  这话倒是大实话,便是钱素素与晋安郡主听了都不住地点头,唐秋雅有些不好意思,钱素素叹了一口气,“不若你就看一个看得过去的,然后定亲?”
  这话虽是有些冲动了,但也还不至于到这种时候,唐秋雅道,“以前还好,只是现在,齐妃娘娘有了这个心思,我却又传出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不太好。”
  无异于直接打了齐妃一巴掌。
  晋安郡主皱眉道,“不若我去求求陛下。”
  唐秋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晋安郡主显得有些丰腴了的脸蛋,“这种事情,你参和什么。”
  阮弗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可心思却已经有了百般变化了,这件事,不管是谁去跟元昌帝说,都是不合适的,也没有那样的身份。
  唐秋雅显然是宽慰多了,见到好友都这般沉思的模样,也忍不住笑道,“好了,今日索性你们都在,我便提前与你们道别了。”
  晋安郡主双眸微睁,“道别?”
  唐秋雅道,“是啊,再过一个月,便是我母亲的祭日,我已经许久不为她抄经送度了,再过小半个月,便要回本家的祠堂,替母亲抄经一段时间了。”
  几人听此,也明白了过来,与其说是抄经,不过是躲避这婚事的权宜之计罢了,毕竟,齐妃即便再怎么想要为楚王拉上吏部尚书这边,也不能不让唐秋雅守孝。
  晋安郡主叹了一口气,显然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在伤感。
  钱素素微微哀嚎一声,但为了调节气氛,倒是说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渐渐到了午时,逸王府中的宾客也渐渐多了起来,阮弗等人这边,自然也不会只有四人,不少京中的闺秀也都纷纷上前,与几人说话。
  尤其是阮弗,不管是她如今身份的特殊还是基于别的原因,大多数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皆是有意结交的样子。
  不远处的凤沫染见此,目光幽幽。
  不远处的那一幕,是何等熟悉,如今,她身边又是何等落魄?
  只不过,她唇角勾了勾,转身离开了。
  除了一些个别的人,其实永嘉城中的许多女子,都是正常的,一些人也是真心想要与阮弗结交,钦佩于她不输男子的才华,但是碍于阮弗的身份特殊,总让人觉得有些不知如何上前。
  阮弗也不介意,倒是很有耐心,不过并没有多久,逸王府的嬷嬷便过来告知众人,说是宴会快要开始的,让众人准备准备往前院去用一些点心。
  众人自认纷纷前往,这个时候,院子里的丫鬟们也纷纷拿着茶水往前院走。
  阮弗与晋安郡主走在一道,这才刚刚进入了前院,不知是谁碰到了拿着茶水的丫鬟,阮弗就着正要坐下的动作,竟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生生被淋了一壶果酒,果酒的芬芳瞬间扩散。
  丫鬟见此,有些不知所措,慌张地看着阮弗,“阮同知恕罪,奴婢手拙……”
  说罢,她已经跪下来,站在那丫鬟身后的另一个丫鬟也拿着托盘惊恐地出来,“阮同知恕罪,是奴婢在弯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春儿姐姐,不关春儿姐姐的事。”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便是逸王妃都看过来了,忍不住上前。
  阮弗看了看自己被淋湿了的一群,再看两个瑟瑟发抖的丫鬟,有些无奈地道,“好了,起来吧。”
  “怎么回事?”逸王妃道。
  “王妃,是奴婢手拙……”
  逸王妃也看明白了,有些不悦,“自去领罚吧。”
  丫鬟听此,松了一口气,“是……”
  逸王妃再次转头看向阮弗,“阿弗,实在不好意思,府上的这些丫鬟,都欠调教了,是我的失误。”
  阮弗倒也不在意,摇了摇头,笑道,“恐怕要借王妃这里换一件衣裳了。”
  逸王妃笑道,“好说,我带你过去。”
  阮弗阻止道,“王妃正忙,唤一个丫鬟带我过去便好了。”
  逸王妃想了想,还是点头,“也罢,所幸你也不算是外人了。”说着便吩咐嬷嬷着人带阮弗离开。
  阮弗也面色如常,只是离开的时候,却下意识一般地在两个丫鬟原先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丫鬟在撞到自己之前,身子,好像有一瞬间的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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