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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像是属于他的东西,平白被别人抢了一样。
  他小气吧啦,从来不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东西。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他又不能统统杀掉。
  戚映竹问他:“怎么了?你脸色不好。”
  时雨让她停下步,道:“你等我一会儿。”
  他一溜烟地跑开,戚映竹只好迷惘地站在原地等他。一会儿,时雨抱着一青色幕离从成衣铺中走了出来,递给戚映竹。
  他不说话,盯着她的脸。戚映竹眨眼,接过幕离后扫视一眼四周的目光,不禁笑了。
  戚映竹柔声:“时雨,这没什么的。”
  时雨哼一声,不满地撇过脸。
  戚映竹并未戴上幕离,她仰头看一下时雨方才进去的成衣铺牌匾,再看一眼身旁少年的长手长脚。戚映竹思考一下,心中一动:“时雨,你等我一会儿。”
  这一次,轮到戚映竹进了成衣铺。店铺的老板娘早就盯着他二人看了半天,见到这位颜色姣好的女郎进来。
  戚映竹低着头,未语先面红:“请问,有适合习武人穿的郎君的衣裳么?”
  老板娘:“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哇,你让你情郎进来试一试不就好了?”
  戚映竹结巴起来:“不、不、不是情郎……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我……他不在。他大约这么高……”
  她忍着羞赧,手抬高比划一下。想了想,戚映竹垫起脚尖,再次比高一个度:“应该这么高……他最近长个子了,以前的衣裳小了。”
  她脚尖不稳,向前跌一步,被噗嗤笑起来的老板娘扶住。老板娘忍不住搂着这清瘦女郎的肩膀,道:“这世道可真奇怪,情郎明明在,还要偷偷自己买衣服。难道是为了惊喜么?现在的小孩子,比我们会玩呀。”
  这话,老板娘是转头对她那个拿着尺子裁衣的老板说的。
  戚映竹被打趣得分外无措,可她强撑着,又伸出手来比划:“他腰这么宽……”
  老板娘故意逗她:“你确定么?这个要量一量才知道的。你要那种江湖人穿的衣服的话,得是劲衣吧?这种衣服贴着身材,大了小了,小店可是不退不换的。小本买卖,请见谅。”
  戚映竹镇定道:“我确定的。”
  ——她对时雨的腰,了解得分外清楚。
  只是话里这般说,戚映竹雪白的面容已经如同煮沸红虾一般。
  老板在旁边插话:“咳咳,别逗人家小女郎了。女郎,我们这里还有软靴,也是习武人穿的那样,你要么?”
  戚映竹点头,声如细蚊:“要。”
  时雨等得很无聊,忍不住想踏进成衣铺找戚映竹时,戚映竹吃力地抱着一个包袱出来了。她面如红霞,让时雨忍不住看她。
  戚映竹别过脸:“走吧。”
  时雨顺手接过她的包袱,想翻看,被戚映竹制止。时雨抬头,不满问:“你挑选衣服怎么不让我看呢?难道不是我喜欢什么,你才穿什么吗?”
  戚映竹不想再站在成衣铺外面与他拉拉扯扯,被那戏谑鬼老板娘又看到。她抓着时雨的袖子,落荒而逃:“以后再说。”
  接下来,戚映竹又意思性地买些米面。她自己实则吃不了多少,不过现在家中多一个时雨……时雨的饭量挺大不说,日常还有许多零嘴儿加餐。
  戚映竹都一一想到了。
  时雨不会想太多,他全然听戚映竹的指挥,并且一直很开心能和她一起出门。虽然她走不了几步就要歇一歇,虽然后来回山的时候,因为背拿的东西太多,时雨没办法和戚映竹牵手,但是……
  时雨眯眼笑:“今天很好玩啊,我们以后也多出门玩吧。”
  然这一天的欢喜,到这一步仍未结束。黄昏时,二人回到山上,晚膳前,时雨进屋,见到戚映竹拿着针线,竟然坐在灯下做针线活。
  她手里拿的黑色的衣袍,看着崭新……是时雨没有见过的。
  时雨问:“你为什么要买这么黑的衣服啊?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啊。”
  戚映竹低着头在衣裳上简单地缝纫,她做不了太复杂的活计,简单几个字还是没问题的。戚映竹轻声问:“你不喜欢黑色,为什么自己总穿黑衣呢?”
  时雨:“……因为我不想被人看到。”
  戚映竹:“你年纪小小,生计艰辛,钱够花的话,其实没必要总是接那些……危险的任务。我也想看到时雨能站在阳光下,穿更多颜色的衣服。”
  她抬头,春水一样的目光落在他笔直挺拔的身量上。
  她想象道:
  “青色的衣裳,如同劲竹一般昂然,生机勃勃;
  “红色的衣裳,趁着你的肤色,必然明亮如火;
  “白色的衣裳,又让你像书本上那种行侠仗义的江湖正道少侠一般,翩翩风采;
  “杏黄的……
  “缃色的……
  “时雨,我想看到很多不同的你。”
  时雨听得专注,他露齿而笑:“那我以后穿。”
  戚映竹含笑点头,向他招手,时雨过去,就见戚映竹将她缝过的衣裳在他身上比划一下,道:“时雨,试试吧。”
  时雨无所谓的:“好。”
  他坦然无比,欲在她面前脱干净,戚映竹忙扭头,脸冒热气:“你去屏风后面换。”
  时雨:“……”
  他只好抱着衣服去换,过了一会儿,窸窣声后,气宇轩昂的少年从屏风后走出来。时雨拽腰间那长出一段的皮革,奇怪道:“我穿着大小正好哎。”
  戚映竹看得怔忡。
  他蓦地抬头看来。
  戚映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你过来,这个是蹀躞带,不是你那种系法。”
  那手脚修长、肩宽腰窄的少年,就立在了戚映竹面前。戚映竹缓缓地下了榻,慢吞吞地走一步,张手环住他腰,帮他系腰带。
  时雨身子僵一下。
  他抬头看她发顶一眼。
  女郎的手在他腰间游走,她看不到后面,脸贴着他的胸膛,手指在他腰后拨弄。二人近距离相贴,呼吸浅转沉。
  戚映竹要退开时,手腕被他飞快抓住,将她拽了回来。
  她埋脸他怀中,忍不住吃吃笑。她翻开时雨的衣领,呼吸拂过他的喉结。时雨喉结微动,他搂着她腰仰颈,想要她含住咬一咬、亲一亲……戚映竹却让他低头:“时雨,你看。”
  时雨心不在焉地低头,他已心猿意马,还要被戚映竹领着去看他的领口。少女的声音春雨一样淋淋浇来:“你看,这里绣了你的名字。日寸时,天上雨。时雨,这是你的衣服。”
  时雨一时愣住。
  他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缓缓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
  昏黄灯烛火光照着墙,墙上映着相靠的男女身形。那灯火,勾勒出戚映竹纤柔的身形。她低着头立在时雨面前,手指拂过他脖颈,落在他衣领上告诉他:
  “我也想给你亲自做衣,但我身体不好,撑不起那般活。我女红也不好,恐怕做出衣裳,你也穿不了。我只好去成衣铺买,再在衣领上绣上你的名字。时雨,别和别人穿错衣服呀。”
  她腮帮微鼓,挣扎一下后,又去翻他的袖子,让他看:“这里绣了竹叶。虽然绣的不好,但是我缝在里面,没有人会看到,你自己知道便好。天上雨,雨下竹,这衣服是送给你的。你听懂了么?”
  ——天上雨,雨下竹。
  时雨盯着她看。
  戚映竹见他半晌不吭气,她抬头向他看来,她撞上时雨的目光。
  时雨看着她的眼神,一动不动,是那种心动又慌乱的眼神。他撞上她的凝视后,想要掩饰自己的心慌,便微低头,偏过脸。
  他突然的心动又心慌,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别扭又沉闷,怪异无比地说道:“我、我……听懂了。”
  他总是听不懂她在文绉绉地说什么、暗示什么,但是这一次,时雨低下头躲闪目光时,他是真的听懂了。
  他耳根都红了。
  分明之前那般大胆,但好像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
  时雨慌乱地低着头,戚映竹被他的羞涩弄得怪异,忍不住也跟着脸红心跳。他表现得这么别扭,古古怪怪,谁又比他好呢?
  戚映竹尴尬地掩饰自己的情不自禁:“知、知道就好,我、我饿了,你去做晚膳吧。”
  时雨仍低着头,在躲她目光:“……嗯。”
  戚映竹要走,时雨又伸手来拽她衣袖,他忍不住从后抱住她腰身,在她耳边小声:“你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送过我衣服,没有人给我房子住,没有人这么长时间地陪着我。
  ”央央,你对我真好。
  “央央,我是不是特别喜欢你啊?”
  戚映竹不敢乱回答,她心跳得厉害,被他搂得半个身子发软。她慌张回答:“没有,你只是一般喜欢我而已,并没有很深。”
  时雨:“哦。”
  —
  时雨接下来几日,看到她,便总有些不好意思。他目光躲闪,突如其来的羞涩,只因戚映竹送了他漂亮的衣服而已。
  他珍惜地舍不得穿,又欢喜地日日穿,日日洗。他经常低头看着自己的领口傻笑,抬起头来,戚映竹不忙的时候,他便扑过来抱着她说许多甜蜜的话。
  ……他到这时,才真正情开,让戚映竹措手不及,小心应对。
  这日晚上,戚映竹睡不着的时候,时雨翻进她被窝抱住她。戚映竹小声:“不要。”
  时雨:“我知道的。三天才能一次……因为央央撑不住。还没到三天呢。”
  他什么直白的话都说,戚映竹面红心跳,也要习惯。她窝在他怀中,冰凉的身体分明眷恋他的温暖,她却说:“那你还钻过来,抱着我做什么?你、你……那什么的时候,又要我帮你解决。”
  时雨嬉笑一声。食色性也,他从不觉得这是一件不能说的事。他的大方,也影响到了戚映竹。但是这一晚,时雨目的显然不在此。
  他软绵绵地吮她,贴耳缠绵:“你睡不着对不对?我们出去晒月亮好不好?”
  戚映竹噗嗤,转过身面对他,忍俊不禁地伸手揪他脸:“让我看看,我们时雨难道真的是天生地长的小妖精不成?还要吸收日月精华,才能长大么?”
  时雨充满幻想地问:“妖精?我是什么妖?是老虎,还是狮子啊?”
  戚映竹笑吟吟:“是狐狸精呀。”
  时雨:“……?”
  他想了一下,说:“可是狐狸一点也不威武,和我不符合啊。”
  戚映竹乐不住,因喜欢而主动仰唇亲他。半晌,时雨勉强点了头,委屈地接受了:“好吧,狐狸精就狐狸精。但是我还是很厉害的。”
  —
  时雨带上披风斗篷,将戚映竹裹得严严实实,真带着她出门去晒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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