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罪恶之实

  在浮空建筑对面的“峭壁”，同样是由一个个小格子房间构成，大小同浮空建筑后方培养皿相差无几，可是内部构造不同，里面没有用来加速细胞分裂的生理溶液，里面充斥一种淡淡的气雾，偶尔会看到细微的青色电弧在翻滚雾气间游走、爆裂。
  这些小格子房间同样密集排列，在前方“峭壁”铺展开来。虽说大部分被雾气遮蔽，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然而总有少量格子房间因为雾气分布不均匀露出后方部分影像。
  可以看到一条条紫色或红色丝线在雾气中游走，好像树木的根系一样展开。
  唐方知道那不是树木的根系，同样不是游丝，那是一根根神经线，组成人体神经系统的神经线！
  在格式塔ZERO与瑟兰迪斯兀自分不清状况，四下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对面万千格子房间其中之一。原本遮蔽整个器皿的浓雾向下压缩，露出上方一角，那里有一颗大脑在不断释放微弱的电流。
  大脑-神经线-表面游走的能量细丝，再加上外面的神秘雾气与透明器皿，构成了一套非常诡异的系统。
  如果在没有得到利威尔?罗德里格兹脑海里的记忆前，他不会知道前方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个系统意味着什么。
  认真说起来，组成对面“峭壁”的小格子房间才是整个自在天系统的基石，而不是他所在浮空建筑后面的生化克隆人生产与修复作业线。
  前面的东西，就像灵魂之于人体，星辰之于夜空。
  在进入西部风情世界后，他从许多角度观察了生活在这里的故事人物的情况，得出他们与常人无异的结果，进而生出他们哪怕作为生化克隆人，也是具有独立思想，有喜怒哀乐的人类个体……就像诺亚在星联时代培育出的莫里斯奴，虽然身体有缺陷，命途很坎坷，却无人能够否认他们是人类族群一员。
  正因如此，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对周围人物怀抱一份尊重与怜悯，能不伤害他们就不伤害他们，能不打扰他们就不打扰他们。他们就像电影《楚门的世界》里的男主角一样，被欺骗着，被囚禁着，被亵渎着，被奴役着……
  直至看完艾玛送来的那份文件，才知道自己弄错了……他还是小觑了自在天系统的科技水平。那些从身边走过的故事人物，甚至于曾经为之心酸可怜的费雯?丽……他们都只是一个傀儡，一具装着远程思维的人体皮囊。
  对面那一个个小格子内半能量化的神经系统，正是小世界里的故事人物的灵魂……被囚禁、被奴役、被玩弄的灵魂。
  这让他想起当初在乐园星中央堡垒内部遭遇的特里帕蒂公爵，为了对他复仇，那个人甘愿把自己变成一半能量一半人体的怪物。而对面由大脑与神经线构成的系统，同样是从人类身体剥离的神经器官经过处理做成。
  活生生地将神经系统从人体剥离，经过特殊处理后送入前方一个个格子房间，他们的身体在采集完毕DNA后被处理掉，之后便是通过更改DNA编码，同时注入利威尔?罗德里格兹也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基因片段培育出同DNA原主人一模一样的生化克隆人，将其作为自在天系统小世界的故事人物。
  构造生化克隆人身体DNA中，利威尔?罗德里格兹也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基因片段会引导生化克隆人大脑发育，虽然外形同一般人类没有区别，但是组成大脑的物质与特别的生命力场会构造一种特殊环境，被这里的工作人员称为映像空间。
  另一边，由人体取出的神经系统经过处理后，如果可以存续下来，放入培养皿，并冲入雾化的零素衍生物后，思想的力量得到加强，能够在适当情况下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阻绝，出现在有一定距离的区域……对于这一点的认知，以唐舰长所拥有的记忆，通俗来讲相当于“鬼上身”、“神附体”等充满封建迷信色彩的词语。
  这里所谓的“适当情况”，自然是指与对面格子房间中神经器官同源而出的生化克隆人。
  简单来讲，对面的系统能够将思想投射至生化克隆人脑内映像空间，就像指挥自己的身体一样指挥生化克隆人的身体。
  唐方说这就像通过PDA控制远程电脑。艾玛说双方有本质的不同，他可以把生化克隆人的大脑与对面系统的组合看成一组量子通讯设备……就像处于量子隐形传态的粒子一方改变，另一方也会随之改变一样，不同的是传递的不是信息，是思想。
  对面小格子房间里的神经系统承载的人类思维不知道自己的灵魂被囚禁在一具玻璃棺材中，他们看到的，感觉到的，听到的……都是自在天系统小世界里的各种元素。他们被困在了这个世界，他们的思想被不断践踏，他们的灵魂被随意玩弄……遗憾的是他们永远不可能了解自己的状态，体会那种生不如死；他们不断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梦，梦里的他们便是自在天系统小世界里各种各样的故事人物……如此，不断的做梦，不断的轮回。
  而自在天系统小世界里的生化克隆人，他们只是一件道具，用来承载远程思想的傀儡。当然，他们没有灵魂，不会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不会为没有自我而沮丧崩溃。那一张张跟他长着一样眼睛一样嘴巴一样鼻子的面孔，身体里有温度，没有温暖。
  他再一次想起《楚门的世界》，对面一个个小格子所代表的人类灵魂，比楚门更可悲，比楚门更可怜，比楚门更可叹。
  毫无疑问，这样的科学是反人类的……比当初诺亚培育莫里斯奴的实验还要残忍。
  所以，在进入这个房间前他说了一句话：“杀了他……”
  在他看来利威尔?罗德里格兹是必须要死的。为自己的愤怒，也为对面那些无法超生的魂灵。
  来到这个房间，看着身前与身后的巨大构造，他在愤怒之余更多的是重重恐惧。
  如果他是对面一具具棺椁里被囚禁的灵魂，不巧见识到世界的真相……
  来到欧米伽空间站的游客只记得这里强大的第三产业，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特色服务，以及自在天系统充满梦幻色彩的精彩旅行，却不知晓在这光怪陆离的场景下隐藏的罪恶、黑暗、残酷，以及悲哀。
  内环区域的黑暗服务跟此地上演的一场场恶行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从利威尔?罗德里格兹的大脑获得的情报显示，自在天系统只不过是这项实验的一部分，类似于新型武器试验场、评测中心。简而言之，整个自在天系统都是杜威?汉瑟尔同他的团队采集样本数据的场所，不同的是以往新型武器实验都是秘密进行，这个则是以麦卡伦集团与桑德利集团的商业行为做掩护的变种。
  既能够得到各种实验数据，又能够大把赚钱，为帝国带来丰厚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真的很聪明，简直精明极了……
  事实上杜威?汉瑟尔在这里进行的研究，其终极目的都是为了用在军事领域。这点从之前邻家小妹一样的苏晴突然变成冷血杀手便可见一斑。
  他进入建筑群后遭遇的异形、精英机器人，同样都是战斗好手。
  生化克隆人在上帝武装手中便是为战斗存在，到了蒙亚帝国这里又有所升级。
  要知道诺亚掌控的上帝武装虽然有着主权国家难以匹敌的技术储备，但是组织规模相对较小，资源方面严重匮乏，从幕后走到台前尚需不少时间，不然也不会想到同赞歌威尔那样的人进行合作。
  蒙亚帝国不同，一旦柯尔克拉夫?斯图尔特得到雅典娜给予的宝贵科技，必然集中一国之力将其实装。
  像国家级势力，对新科技的应用更多地表现在宏观领域，而不是单一兵种、区域性提升。
  试想在一场军团级对抗中，什么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武器装备么？不，那只是一方面，起到决定性影响的还是指挥官的运筹帷幄，及基层军士的战斗经验。
  战舰炸了还能建，坦克毁了还能造，可是操控这些武器的战斗人员死了……要培养新的战斗人员取代他们，需要付出多少时间，需要付出多少精力？
  对于武器操作人员，能够真正令其成长的是实战，而不是平时花拳绣腿似得训练。只有经受过战火洗礼，从残酷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才是帝国最宝贵的财产。
  正如对面“峭壁”上大量被囚禁的灵魂，一旦这项技术变得成熟，走出实验室，正式应用在军事领域，配合那些生化机器人，会为帝国带来怎样的变革？
  经历的战争越多，这些“灵魂”便成长的越多，如果再给他们配上强力战舰，其他国家的海军能够讨得好去？比如星盟海军舰队，即便装备有晨星铸造提供的新型战舰，如果无法做到完美配合，也绝对不可能是搭载该系统的许德拉军团的对手。
  以上便是感染者从利威尔?罗德里格兹脑海获取到的有关自在天系统真实一面的情报。
  这时瑟兰迪斯与格式塔ZERO也注意到对面峭壁的景象，脸上露出惊疑表情。
  “对面……是什么情况？”
  瑟兰迪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唐方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却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峭壁”某处，眼睛越眯越紧，脸上寒意森然。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对面“峭壁”右侧一些的地方有座类似三人所在大厅的凸起设施。方才那座凸起设施里看不见人影，此时此刻却有一名身材瘦削，穿着黑色西装的老者站在窗前同他们隔空对视。
  瑟兰迪斯看了唐方的脸一眼，又转望前方，阴着脸说道：“杜威?汉瑟尔……”
  如果是一般工作人员，唐方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的声音在房间回荡，余音渐消，而对面浮空设施窗子后面那道身影也跟着淡出视线。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炮声，歼灭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窗前。
  能量射线在足以禁受炮火打击的前窗盛放，爆炸力肢解了整个外墙，厚重的玻璃组织变成无数破片向外飞散，反射着来自两侧的光华，落入下方深渊。
  唐方直接从浮空房间冲了出去，一只眼虫出现在他脚下，以最快速度向着前方飞行。
  瑟兰迪斯与格式塔ZERO虽然反应慢了些，却还是抓住机会跳出去，落在眼虫背部靠近边缘的地方。他们没有想到唐方的反应会这么大，直接用暴力突破的方法抄近路追击目标，由此可见他对杜威?约瑟尔的仇恨程度。
  他们不是唐方，不知道感染者从利威尔?罗德里格兹脑海里得到了怎样的情报，如果他们也浏览过那份文件，想必可以更好地了解唐方内心的想法。
  唐方对于杜威?约瑟尔的愤怒与仇恨，并不仅仅因为对方的反人类行径。还因为伊娃，还因为那些被柯尔克拉夫一世绑架的同他的家庭有关系的人。
  在进入自在天系统前，豪森与丘吉尔拿着伊娃的照片找到他，说坊间传言有人在自在天系统内看到神似伊娃的人物。
  开始的时候他认为那是一个巧合，毕竟世界上有很多外貌相似的人。然而在得到利威尔?罗德里格兹脑海里的东西后，那份不切实际的幻想被击的粉碎。
  自在天系统各小世界里的人物都是杜威?汉瑟尔“灵肉分离实验”中被剥离神经系统的人体“投影”。伊娃便是其中一员，她的神经系统就在对面“峭壁”其中一个小格子里。
  她原以为跟自己划清界限，配合欧米伽空间站管理部门的调查取证，提供一些在5号行星的所见所闻来换取自由，便能够回到过去，继续往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