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黄雀
在之前的战争中，唐方手下单位几乎将卫星表面的防御设施摧毁殆尽，不幸的是用来改变运行轨迹的重力场生成器受到波及，处于离线状态。
换句话说，眼前的安全是暂时的，不确定的。
柯尔克拉夫一世用力捏着拳，站在大屏幕前目不转睛望着前方被揉碎吸走的凯尔特星，一边压抑心头的担忧烦躁，一边拼命稳住身体，抵御凯撒1加速带来的不适。
还好，唐方的行为很有分寸，当凯撒1地表晶体化的岩层在潮汐力影响下变成破碎的颗粒飞上天空，在面向黑洞的方向形成一片吸积带的时候，已经彻底撕碎凯尔特星，连岩石部分与灼热熔岩全数吸收的黑洞无法稳定自身在当前宇宙的结构，在释放出一股横扫全域的引力波动后骤然消失不见。
原本向内塌缩的尘埃撞在一起，形成一片扩散潮。
凯撒1与凯撒2擦肩而过，失去凯尔特星重力场支撑，它们在黑洞引力场赋予的速度下卷裹着附近尘埃云向远方飞走。
毕竟是卫星级天体，因为质量的关系加速较慢。况且黑洞存在时间不久，只是撕碎吞噬凯尔特星后便消失不见，没有持续影响两颗卫星，这使得它们的速度还没有地球文明发射的探测器速度快，要飞出凯尔特恒星系统都是一段漫长旅程。
柯尔克拉夫一世在确定该情况后心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虽说他丢了凯尔特星，成为丧家之犬，可是毕竟还活着，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还有许德拉军团呢，还有皇家海军呢，还有一干依附他的帝国贵族呢。
只有他才能带给那些人权势、地位、财富、为所欲为……而唐方与其理念只会把他们的欲望心关进笼子里，再往头顶悬一把剑。所以……他很确定哪怕凯尔特星已经毁灭，帝国一大部分贪恋权势的贵族，还有曾经对民众犯下罪恶的官吏还会像以前那般唯他马首是瞻。
另外，凯尔特星毁灭，诺亚被黑洞吞噬，并不代表这场战争就此结束。
他离开控制台所在区域，进入左手边一个完全由玻璃幕墙构筑的房间，径直走到最里面一个用来放实验标本的密封舱前。
透过玻璃外壁可以看到银色合金盘上放置的黑色物体，体型不大，左右不过一只拳头，表面是蜿蜒游荡的褐色纹理，闪着微弱的荧光。
柯尔克拉夫一世站在密封舱前，眼睛盯着对面的黑色物体露出一脸复杂表情。
现在，只有他知道对面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粒种子，也是一个恶魔胚胎，只要将它往居住星一丢，过去一段时间后便会成长为了不得的东西。
它是大团结计划的结晶，也是诺亚的分身。唐方用黑洞毁了凯尔特星，终结了大团结计划。但是呢……只要能够平安离开这里，诺亚会在另一颗居住星重生，大团结计划会重启上线，唐方所做的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柯尔克拉夫一世在密封舱前站了很长一段时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随后，他走到旁边一个放置物品的储藏柜前，从里面取出一枚在灯光下映出七色光华的晶石，将它投入黑色物质所在密封舱内，启动用以为“种子”提供能量的镭射系统。
同以前不一样，源于零素同位素晶体的光束没有将“种子”当成目标，而是击中那块闪烁七色光华的晶石。
随着一道七彩色光风暴以T能量石为核心爆发开，那枚承载诺亚思想，承载大团结计划的“种子”快速萎缩干瘪，最终变成一团灰色粉粹。
柯尔克拉夫一世耗费许多精力与资源启动的大团结计划就这么完了，那枚种子毁于他自己之手。而诺亚作为这个世界较为特殊的存在，没有死在唐方手上，却被自己的盟友釜底抽薪，断了生路。
从莫里斯?格里芬变成诺亚……这个名字生于出卖也死于出卖。
站在柯尔克拉夫一世的角度，他并不认为这是出卖，因为诺亚背叛他在先。
唐方手下单位对凯尔特星发起登陆战，战火肆虐的区域集中在费南大陆东部沿海与波特卡市及附近平原地带。其他区域并没有实质对抗出现。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诺亚将这颗星球所有居民都变成了没有思想的野兽。也包括这个国家名义上的皇后，还有他的宠姬侍妾……虽然他并不在意那些女人。
他要的是诺亚赋予民众的恐惧，让那些试图反抗他的人绝望，知道生活的地方，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阴影，每一方田地都在斯图尔特家族的掌控下，皇帝陛下让他们做人他们就做人，皇帝陛下让他们成为野兽他们就成为野兽。
绝望会让他们变得乖巧温顺，会逆来顺受，会随波逐流。
他没有想过把所有人都变成那副模样，只想“污染”一部分人，然后嫁祸给唐方。所以说，是诺亚先背叛了他……在获得帝国实验资源变成大团结计划的实际主导者后把他当成一个傀儡------一个灭世恶魔用以对话人类世界的傀儡。
他可是这个国家的王者，说一不二的帝皇，又怎么可能接受变成他人傀儡这种事。
其实早在大团结计划获得完美的技术支撑的时候，他便生出深深的戒备心。就像眼前这枚“种子”，原本是要拿去第二颗星球进行实地操作的，但……他在黑石王座上静思一夜后决定暂缓进程，找借口打消了诺亚趁热打铁的念头。
如果那时同意了诺亚的提议，或许事情发展到最后唐方拿大团结计划没有办法，想必诺亚也会脱离掌控，那时双方便不再是合作伙伴……连名义上的伙伴都不成立，是主人与仆从。
彩虹光芒消褪，柯尔克拉夫一世没有将时间浪费在唏嘘感慨上，转身离开房间，走到控制台对面通讯设备处。
凯尔特星毁灭，并不意味凯尔特恒星系统的攻防战画上句号、唐方获得胜利……意思并不是诺亚的种子还在，他还可以借此卷土重来。
………………
尤菲将唐方发给她的经过艾玛剪辑的一段影像资料配上文字解释上载至数据链网络，这样可以帮助马里恩?邓肯、维吉尼亚?斯密斯、格兰迪尼等人更加直观地了解凯尔特星发生的事情，理解他为什么选择这种极端方式将凯尔特星从世间抹去。
马里恩?邓肯在沉默一阵后说道：“我相信你在下定决心去做的时候已经有心理准备，不过……我还是很担心你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受到舆论影响。”
唐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唐舰长用无畏统帅级堡垒舰毁了一颗繁华星球这种事肯定会被苏鲁帝国、索隆帝国、伊达共和国的敌对势力利用，在国内国际发起一场宣传运动，进一步抹黑他与晨星铸造的形象。
这肯定会激起不明真相的民众的愤怒，从而诅咒他，仇视他。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乡被黑洞吞噬，这种做法比地球文明时期的屠城更加极端，更让人无法接受。
哪怕是星盟、图兰克斯联合王国、银鹰团这样与晨星铸造交好的国家，民间也会出现巨大的分歧，不同性格，不同价值观的人会用不同态度来面对“唐舰长草菅人命，屠杀凯尔特星数亿民众”这件事。
“我必须这么做。”他望着马里恩?邓肯的脸说道：“虽然会惹来麻烦，但……总要有人去背负。”
民意这种东西，是最难琢磨，最无法平衡的。尤其受教育程度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民众，很容易被带节奏的恶人利用，引导舆论为目标人物制造压力。
当然，他已经习惯了背负骂名，之前又不是没有遇到过。
老马里恩点点头：“既然柯尔克拉夫一世已经死亡，接下来对各地领主及皇族残存势力的清理工作就交给我们去做吧，你也该休息一下了，不如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好好享受一个悠闲的假期。”
唐方知道他是变相让自己避开公众视线，躲离舆论漩涡。
时间会治愈伤口，时间也会让人淡忘……时间会治愈一切。
当人们适应了凯尔特星不复存在这个事实，从心底接受这样的变化，他再站出来给予详细解释，那时人们会更加理智客观地对待问题，而不是被愤怒支配，让情绪暴走。
“这个……我会考虑的……”说真的，让他完全撒手接下来的对抗还真不放心。
便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打断二人交谈。
艾玛送来一份紧急情报------部署在凯尔特恒星系统外部曲速拦截网的侦测器留意到一股连续的曲率波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战场飞来。
他原以为是蒙亚帝国的增援部队，因为从当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蒙亚帝国第一皇子科罗拉迪?斯图尔特在战争打响前离开了凯尔特恒星系统。
艾玛否定了他的猜测，因为以蒙亚帝国的军事水平，其战舰经过绝对不会只是被侦测器留意到一股曲率波动，只怕战舰型号、数量规模、目的地设在哪个区域……等重要情报都会被“她”掌握。
不是蒙亚帝国的援军，那会是什么？
很快地，现实给了他答案。
凯尔特星毁灭后，凯撒1与凯撒2带着大量尘埃远去的身影令许多人为之侧目，所有战舰停止了战争行为，分区间驻留在太空中，任由上面的人消化吸收刚才震撼一幕。
一大部分人还没有调整好心理状态，突然发生的险情又让他们茫然的心悬了起来。
凯尔特恒星系统迎来了新的客人，正如艾玛所言，那并不是科罗拉迪?斯图尔特带领的蒙亚帝国军舰。
对于唐方来讲，这个新到场的不速客肯定不会是朋友，敌人居多。
对方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他便认出了目标对象的身份------从舰弦涂着的那只与鹰蛇为伍的恶龙徽记。是龙语者尼德霍格分支！
不断旋转的雨伞舰头------那是防御者级装甲舰特有构造。螺旋锥造型的舰体------那是放逐者级驱逐舰特有的构造。唐方对这两种尼德霍格旗下分支战舰并不陌生，因为在蒙特斯克恒星系统的混战中，曾经领教过它们的威力。
与上次不同的是，在到场的近800艘战舰里，除去这两种主力战斗舰，还有一种体长比防御者级装甲舰略长的战舰。它们的舰头与舰身非常纤瘦，对比舰尾由许多菱晶部件结合在一起的半开花苞构造，像一条长长的线体。
不，更通俗形象一点的描述是，舰身与舰头类似注射器的针头。
防御者级装甲舰是注重防御的主力战舰，很明显……这种新亮相主力舰想来侧重攻击。
唐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如果是龙语者里面贝希摩斯与婆苏吉派系的战舰，他不会这副模样。既然来的是尼德霍格分支，想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会愉快。
龙语者尼德霍格分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毁灭凯尔特星后赶来这里，不管那个家伙是刻意这么做，还是说恰逢其会，肯定会找他的麻烦，毕竟站在伦理道德的层面看待，确实是一种反人类作为。
防御者级装甲舰，放逐者级驱逐舰，还有新出现的……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歼灭者级战列巡洋舰，这些战舰出现在战场后没有立刻做出攻击行为，选择原地待命。
从蒙特斯克战役过后所余战舰数量出发，尼德霍格分支旗下战舰差不多来了总量的六七成。
这些有关尼德霍格分支的军事情报都是婆苏吉告诉他的。说起来那个女人……真的对她蛮不错。
唐方认出了插足战场的不速之客是何身份，马里恩?邓肯、格兰迪尼、周炎斌等人在度过最开始的茫然与呆滞后，也从来舰侧翼涂装意识到那些战舰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