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

  锦绣怔愣的原因, 纯粹是觉得眼前人与上次见面相比,瘦了太多。
  而姜良缘怔愣的原因,则是被锦绣的美貌给晃花了眼。
  姜良缘虽然一直都知道, 她未来夫君是个十分貌美之人,且夫君的貌美早就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但对方在阳光下抬起头,专注的眼神看向她的一刻, 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对方的美貌给迷花了眼。
  两人反应过来后, 相视一笑, 锦绣拱手道:“多日不见, 姜姑娘消瘦了许多,可是身体不适?”
  姜良缘请锦绣坐在对面,斟了杯上好的龙井推到锦绣跟前,闻言也不隐瞒:“家中庶务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该盘点一番,今年时间赶了些, 一时有些忙乱, 过段时间就好了。”
  两人说话间像毫无生涩,落落大方, 像是多年相交的好友。
  锦绣才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 轻声道:“还记得上次你还给我的那枚玉佩吗?里面装着我从小佩戴到大的平安符。
  这次我回乡祭祖, 父亲听说你我二人有幸被陛下赐婚的事,就找了当年的匠人来,照着我身上佩戴的样式重新打了一枚, 里面是我母亲亲自去万福寺求来的平安符。
  万福寺虽然是个小寺庙,与京城的大德寺无法相比, 但历史悠久, 在我们当地十分有灵。”
  锦绣此举, 便是按着这个时代男子送与女子信物一般无二。
  姜良缘闻言,将玉佩握在掌心反复把玩,然后当着锦绣的面儿,仔细收进了随蛇携带的荷包。
  虽然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但举止十分坦诚。
  收好后朝锦绣微微一笑,将手边的一个乌木匣子打开,小心取出里面的东西,递到锦绣跟前:“听闻兄长说,你最近在跟着翰林院的刘大人修前朝宫廷史。
  前朝很多记录宫廷密事的书籍,在当年几股义军杀进皇宫时被焚烧殆尽,留下来的资料委实不多。
  我这里偶然得到一本张平先生的自传,里面花大篇幅写了他与父兄之间的相处,从中可以窥得不少有趣的东西,希望对你有用。”
  锦绣哑然:“可是前朝史官世家,父兄皆为皇帝记录过起居注的张平?”
  姜良缘点头:“正是此人。”
  锦绣发自内心的感谢姜良缘,最近在翰林院查资料,有时候相关资料委实不多,就需要不停地查找,翻阅更多的典籍来印证。
  于是工作量无形中增加许多,他感觉上司给的三个月远远不够,照目前趋势来看,他们手头的东西,修上三年都是有可能的。
  这时候的任何一部资料都珍贵无比。
  锦绣略微翻了几页,又小心装回匣子里:“待我回去细细品读,就不在这儿牛嚼牡丹了。”
  锦绣觉得,他们两人现在就像第一次正式相亲的男女,但与相亲不同的是,两人早就定下来不能和离的婚约,且不久的以后就要成婚了。
  锦绣主动挑起话题:“宅子那边已经按照你的要求修好了,要是有空闲,打发人去那边看看,哪里不满意的话,今早还能修缮一二。”
  姜良缘终于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你帮忙修建一个安演武场,你都不觉得奇怪,问都不问一下吗?”
  锦绣失笑:“武将世家出来的姑娘,喜欢演武场有何不对吗?再说,我平日里也需要个地方打拳活动筋骨,有了演武场,家里的花园免于荼毒,也算是好事一桩。”
  锦绣觉得姜良缘坦诚落落大方,姜良缘觉得锦绣不像一般的酸儒,脑子里只有之乎者也。
  很不错。
  两人这边说的高高兴兴,外边儿的姜家兄弟二人脸色就不怎么美妙了。
  姜良松板张脸站在树下不说话,姜良柏打趣道:“大哥,您别这样,要是让手下的士兵见着了,指不定以为您是在想什么杀人越货的大事呢!”
  姜良松皱着眉道:“良柏,我这两日回过味儿来,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
  姜良柏挑眉:“哪里不对?”
  姜良松认真思索片刻道:“我觉得楚子玉这混蛋当初将元锦绣推荐给我的动机就有问题。”
  姜良柏心说大哥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就你觉得你那师弟憨厚老实,其实那人心眼儿比谁都多。
  姜良松道:“师弟不是这种莽撞的人,现在想来,当初他极力促成良缘与元家小子的婚事,本就很反常,要知道他一向是怕麻烦的人,何况这件事本身就非常麻烦。”
  姜良柏扇子拍打着手心,笑眯眯道:“大哥,你不妨猜猜,是谁指使楚师兄这么做的。”
  姜良松皱眉,随即了然,他师弟虽然身上没有半分官职,但若要真以为他好说话,易拿捏,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世上能指使动他的人,少之又少。
  “是师父?可他老人家这是为何?”姜良松想到这个可能,但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姜良柏拍拍兄长肩膀,笑的一脸云淡风轻:“这还不简单,你们啊,就是当局者迷,要我说,你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就是嘴硬心软。
  早就改了主意,想收元锦绣做徒弟传承衣钵,不管是文是武,或者二者兼得,他老人家已经不挑了。
  只是没人给他个台阶下,只能自个儿找台阶喽。
  啧,真是可怜,一大把年纪,口是心非,做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元锦绣也是真有本事,竟然能将你师父那个倔老头拿捏得死死地。”
  姜良松详想想他师父别扭的性子,别说,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若是这样的话,等缘儿和元家小子成婚了,想来师父会想办法重新提起收徒一事。哎,这样一来,师父的衣钵传人身份,配缘儿,两人也算门当户对,将来能少很多流言蜚语。”姜良松感叹道。
  姜良柏摇头:“大哥,流言蜚语都是弱者的无能狂怒,真正内心强大的人,是不会被外面人的几句话打倒,我相信咱们家缘儿和锦绣都不是那种懦弱之人。”
  “你倒是相信元家小子,既然你一早就想到了这一茬,为何没提醒大哥?”姜良松有些不高兴道。
  “木已成舟,提醒又如何,元家小子不是咱们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您别小瞧了人,那小子精着呢,还爱记仇的很,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当年我就瞧着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果然吧!
  大哥你想开点儿,这件事真是你师父在后面撺掇的话,就算没有谢六和定王出面,也会有别人出来帮他老人家达成心愿的。”
  姜良柏说的有些心累。
  另一头,等元家人前脚离开,姜老将军毫无形象的摊在椅子上,对身边的夫人道:“我真没想到元家能拿出这么多聘礼,这些聘礼娶个郡主公主都够了。
  现在的商人都这么赚钱的吗?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我都有些心动了。”
  姜家两位公子刚送走客人回来,听到他们爹的话,双眼放光的看着老将军。
  谈聘礼的时候,两人守在自家后花园那边,压根儿就没赶上好时候,现下一听双眼立即亮起来。
  姜良柏道:“爹,有多少银子?能让您一个抢过燕国国库的人都眼热?”
  他们姜家的产业这几年蒸蒸日上,虽然手里有些银钱都接济了军中退下来的老部下,留不下什么,但见过的是真不少。
  姜老将军和妻子对视一眼,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等你们见着就明白了。”
  倒不是对元家的聘礼眼馋,纯粹属于好奇,好奇元家的家底到底有多深。
  然后两人没先见着元家给姜家的聘礼,倒是见识了一番元家给珑玉县主那边的聘礼。
  周文作为元家唯二的男子,锦绣的兄弟,给珑玉县主下聘那日,姜家这边无论如何都要去撑场子的。
  于是自诩见过大世面的兄弟两,就被元家的财大气粗,简单粗暴给震惊到了。
  元家的聘礼往明南郡王府抬的时候,热热闹闹的,箱笼不多不少,丝毫不逾越分毫,一百零二抬。
  每抬箱笼都盖的严丝合缝,不存在冒尖儿的情况。
  且有的箱笼看起来轻飘飘的,两个人抬着,一阵大风吹过,箱笼像是随时都能飞起来一般。
  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里面空荡荡的随便装两床被子糊弄人呢。
  这不就有与珑玉县主不对付的女子,样貌娇俏,但说出的话就十分不客气,特意指着角落的一个箱子道:“玉娇姐姐,我看方才你夫家来人,抱着那个大箱子,放的十分小心,不妨先打开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话音一落,引来无数嗤笑声,谁不知道这是在嘲笑谢玉娇呢!谁让谢玉娇平日里仗着明南郡王的宠爱,横行霸道,将她们一众贵女不放在眼里。
  现下好了,嫁不出去,蹉跎好几年,给自个儿找了个商户出身的,可不就有她们乐呵的了!
  且她们方才看到清清楚楚,那箱笼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一点儿声儿都没有,想来都知道里面放不了名贵物件儿。
  这元家也真是,连打肿脸充胖子的脸面功夫都不会做。
  啧啧。
  谢玉娇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要是平日里,这群扭捏矫揉造作的女人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她肯定鞭子伺候了。
  但现下嘛,眼珠子一转,小手一挥,吩咐贴身丫鬟:“你带两个人将箱笼抬过来给妹妹们开开眼界,让他们长长见识,别整日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丢京中贵女的脸!”
  丫鬟应声去了,方才开口的闺女气的不行,想和谢玉娇对呛几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忍了,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快,快打开让咱们好好长长见识。”
  谢玉娇没搭理这烦人精,只盯着丫鬟动作。
  丫鬟在谢玉娇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打开,其实谢玉娇和丫鬟心里都没底,但见到里面的东西,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揉揉眼,再揉揉眼。
  还是谢玉娇反应快,上前一步,拿起里面跟被子似的叠的整整齐齐的东西一看:“一百两,全是一百两的银票!”
  满满一箱笼的银票,全是一百两,这可不是巴掌大的匣子,是抬嫁妆的箱笼,能放进去一整个黄花梨木梳妆台,需要两个壮汉抬着的箱笼啊!
  这,这得有多少钱啊!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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