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

  皇帝见锦绣来了, 亲切的朝锦绣招手:“早就听闻皇叔有意收你做关门弟子,前些日子皇叔终于心想事成,真是可喜可贺!不必拘礼, 过来与朕说说话。”
  立马有知机的小太监给锦绣搬了张凳子,就放在皇帝身边下首位置。
  定王不满的哼哼:“这事儿就父皇你与宁亲王爷爷两人高兴吧!本来锦绣管我叫一声表哥, 天经地义,谁都不能说什么。
  现下好了, 宁亲王爷爷收了锦绣做徒弟, 好好地儿臣就矮了一截儿,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皇帝闻言扔了一个橘子到定王怀里, 不轻不重的警告:“我们各论各的,互不耽搁,这种话以后在外面少说。”
  定王撇嘴:“好嘛好嘛!父皇你也就是现在说说儿臣而已,等以后大家都知道锦绣被宁亲王爷爷收为关门弟子,你看看到时候所有人都在私底下议论, 还能管住所有人的嘴不成?”
  定王也就是随口一抱怨, 看皇帝又朝他瞪过来,立马改口说正经事。
  “哎, 之前南方干旱, 虽不严重, 且朝廷及时推广了筒车,翻车,井车, 各地上来的折子反映很好,但父皇到底不放心, 想派人去看看。”
  定王坐直身体, 指着自己鼻子道:“父皇的意思, 这个钦差大臣非本王莫属,本王还跟父皇提议,这件事有你的功劳,可带着你一起去江南巡查。
  元大人你意下如何?”
  锦绣心说:这下算是明白定王在早朝上被攻讦的原因了,就是不知道这种事,如何被朝臣,包括礼部侍郎提前知晓的,毕竟陛下还没有真正在早朝上宣布命令。
  锦绣起身,对皇帝拱手道:“唯陛下之令是从。”
  皇帝满意的指着小几上的果盘道:“别拘谨,尝尝?”
  锦绣直接端了盘子慢慢品尝,皇帝愣了一下,突然心情很好的对锦绣道:“珏儿长这么大还没办过差事,且性子跳脱。
  朕观你性子稳重,一路上遇事与珏儿多加商议,从旁规劝着些,朕会给你们派一个有经验的人随侍左右,遇到拿不准的事可与他商议着来。”
  既然皇帝都决定好了,能提前通知他一声,已经出乎锦绣预料,这时候只要好好答应下来就行。
  派定王去江南巡游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皇帝明显没有与大臣们商议的意思,当天下午,圣旨从宫里传出来,很多人都吃了一惊。
  与之一起来的还有随从人员名单,翰林院同僚见到锦绣赫然在列,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想通了。
  只有林如松悄悄来找锦绣:“我听说上面好几位王爷都想要这次的差事,为此私下里过了好几个来回的招数了。
  现下冷不丁落到定王头上,且定王以前从未参与过朝政,第一次参政就是这般出风头的大事,恐怕一路不会太平……”
  林如松已经说的很透彻了,锦绣对此十分感谢。
  圣旨要求巡查队伍两日内启程,锦绣当天就在刘大人的见证下,与另一位同僚交接了手头的任务。
  下衙后先去宁亲王府说明了此事,本以为能偷懒一段时间呢,谁成想老爷子实在是个狠人,直接拿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纸张,扔给锦绣:“这是听闻此事后,为师给你准备的作业,无论文武,都详细到每天的学习任务了。
  拿回去好好看看,回来为师是要检查的。要是被为师发现你偷懒……”
  锦绣现在觉得,这种说话藏一半露一半的,其实才是最可怕的。
  等队伍出了京城,定王就像是春游的小学生脱离老师监管似的,骑着马跑前跑后,上蹿下跳,随行保护的几名护卫脸色肉眼可见的苦了下去。
  锦绣觉得,要不是他是定王,是皇上的亲儿子,这般折腾怕是要被人套麻袋。
  到了下午时,这位终于跑累了,锦绣感觉马车一晃,抬眼就见定王笑嘻嘻的钻进了马车。
  定王大喇喇的问锦绣:“元大人,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打算一路上都躲在马车里吗?这书有什么好看的?”
  锦绣收起一本放在左侧,从右侧拿起另一本,不紧不慢回答:“都是从翰林院那边找来的关于南方几个州的地方志,《礼记.曲礼上》有云,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提前了解各地风俗,对咱们有益无害。”
  定王脸一红,随即摆手:“这些曲大人肯定都知道,他曾经跟随好几位大人下过江南,且他本人早年间也生活在南方,对南方的了解知之甚详,父皇让曲大人随性的用意不言而喻,不用咱们这般辛苦吧?”
  锦绣懒洋洋的抬眼看了定王一眼,没说话,低头翻了一页。
  定王干咳一声,挤到锦绣旁边,支支吾吾道:“本王又想了下,觉得元大人你说的甚为有礼,方才是我一时想岔了,本王和你一起看吧!”
  锦绣也没指望这位能耐下性子认真看出个什么名堂,直接从案几上给挑了两本游记:“这是本朝一位曾在南方为官的知州大人写的游记,虽不出名,但据臣观察,却是难得将趣味和当地实际情况相结合的读物,王爷或可一观。”
  定王一听就来了兴趣,拿了书坐在锦绣对面,两人共用一张小小的案几,头对头挤在一起看书。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锦绣手里的书早就从地方志换成了晦涩难懂的书,手底下时不时记录一点,毫无章法,或许只有他本人能看明白的东西。
  这时定王将书仍在桌上,长长的伸个懒腰,满脸扭曲的给自己捶腰,嘴里吱哇乱叫:“哎哟,本王的腰,还有脖子,眼睛也不舒服!本王这是缺心眼儿啊!怎么就不找位置舒舒服服的躺着看呢?非要和你挤这儿,现在好了,感觉全身酸疼……”
  锦绣没抬头,只轻声询问:“可要给王爷传召随身侍从,给王爷按摩放松一番?”
  定王也就是口头喊两声,还真不想动真格儿的,当即摆手:“别,这马车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在上来一个人,还不是委屈本王给他腾地方?”
  好奇的凑到锦绣跟前:“你这是写的什么?怎么都看不懂呢?”
  锦绣轻飘飘看了定王一眼:“功课。”
  定王瞬间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锦绣:“据传,我宁亲王爷爷当年在宫里教导皇子公主时,每天布置的功课,将一众学生难的嚎啕大哭。
  学生们认为是老师故意为难学生,老师觉得学生一点儿都不聪明,就要勤奋,勤勉强能补拙。
  双方互相不理解,将官司打到皇祖父跟前,最后亲王爷爷直接甩手不干了,说没见过那么笨还事儿那么多的学生,他教不来,就连当时是太子的父皇,几乎天天都被亲王爷爷劈头盖脸的骂笨蛋……”
  定王难得良心发作,拍拍锦绣肩膀:“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做功课吧。”
  锦绣倒不觉得老爷子是故意为难人。
  功课看起来不难,就是需要大量阅读很多生僻冷硬的书籍,从中归纳总结。
  旁人或许觉得这样艰难,但锦绣拥有几乎过目不忘的技能,记下来后,只需慢慢融会贯通,合理运用,比旁人快捷了不是一倍。
  锦绣也不是只会读书的呆子,在晚上安营扎寨或是驿站投宿的时候,就拉着定王一起,和曲大人一起用饭。
  顺便和对方讨论讨论南方的风土人情。
  双方虽算不上过命交情,但明显熟了不少,尤其是定王,每天乖乖按时来锦绣马车上,跟着锦绣读书,这几天下来,知道的事情不少,本着一颗好学之心,请教了曲大人不少东西,让曲大人对这位在朝野上名声不好的王爷大有改观。
  此行时间紧,众人需一路疾行,中午随便在马车上对付几口,到了晚上才能有一顿热乎饭吃,这样行了将近八天,出了京城,过了通州,隔着两个州府就是德宁府,距离京城非常远。
  锦绣心下开始警惕起来。
  也是临行前林如松那句话提醒了他,此次去江南巡查,不需要查案子,没牵扯到人命官司,也不关党派斗争,没有利益纠葛,只需要给地方官一个信号。
  让地方官尽快将事情落到实处,不要拖朝廷后腿。
  可以说简单轻松又能露脸拿政绩的大好事,这种事儿朝廷一年也遇不上几回。
  所以几位王爷都十分心动,结果任务突然落到定王这么一个经常被御史台参奏的人身上,谁都不服,很大可能会背后使绊子,让定王灰头土脸。
  夜里,锦绣坐在驿站窗前,隔壁就是定王的房间,闭上眼睛仔细听,能听见定王沉缓的呼吸声。
  食指不停敲打在桌面上,轻缓而有节奏,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轻声呢喃:“福王今年已经三十有六,寿王三十有二,安王也过了三十,而陛下年逾五十,看起来气色红润,身体健康,可不像是短命之相。
  在中宫嫡子才十八的前提下,明眼人都能看出,前面几位王爷坐上那个位置的希望不大。
  但恒王下面只有出身不显,跟个隐形人似的康王,以及朝野上下名声不好的定王。若是后面三位王爷都不在了,前面三位高龄王爷也不是没有希望。
  啧,难怪福王一把年纪,还不肯认命,好好在府里哄孙子玩儿,非要出来四处蹦跶啊!”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楼下隐约有不甚明显的动静,紧接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顺着楼梯阴暗处,小心翼翼的从另一头靠近定王屋子。
  若不是锦绣从小目力过人,也要被这两人精妙的走位给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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