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端

  定王被锦绣一提醒, 就知道他是被人给安排了,以往官场上的这种事也没少听过,他是单纯, 又不是真傻,很快就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 定王带两个护卫往偏僻的位置有了几步,锦绣笑眯眯的将成大人派给他们带路的两个差役带到了定王跟前。
  等人一到定王跟前, 定王就板着脸一副“我被你耍了我很不开心我随时都想摘了你的脑袋当球踢”的神色, 阴沉沉的盯着两人, 也不说话。
  两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锦绣神色温和的对两人道:“本官相信能被成大人派出来, 你们都是机灵人,我与王爷已经知道你们私下里打的什么算盘了。
  你们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戏耍王爷,王爷要是不开心的话,你们随时能人头落地。”
  锦绣说的语焉不详,但面色镇定。瞬间将两个心里有鬼的差役给唬住了。
  两人哆哆嗦嗦, 又顾虑重重, 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锦绣也不在意两人表现出来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只继续道:“你们要想好了, 即使你们身后有成大人撑腰, 王爷一时半会儿不能将成大人如何, 拿你们两个差役撒气,就是成大人也无话可说。
  看你们的年龄,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吧?仔细想想为了成大人, 丢下一家老小,何必呢?
  再者说了, 成大人让你们隐瞒的事, 或许在成大人和你们眼里, 是天大的罪过,但在我们王爷这里,就是抬抬手的事儿呢?”
  两人也不知道被锦绣的哪句话给打动,其中一个年长的鼓起勇气对锦绣行礼道:“大人,小的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昨天夜里,成大人手下的通判大人找到我们,示意我们将王爷往这边儿引,通判大人说,王爷只是走走过场,不会细究,让我们只管放心的引过来,给大人们看看百姓过的富庶祥和的样子就好了。”
  说罢两人齐齐跪下连连磕头:“王爷,大人,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还望恕罪啊!”
  锦绣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看了定王一眼,意外的发现这人面上还算镇定,看不出生气或被恼怒的样子。
  锦绣心说:不管上位者想不想管这事儿,但是被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蒙在鼓里的情况下,跟着人家的脚步走,心里都会不大痛快。
  定王沉着脸对两人道:“本王给你们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本王要看真实的,不作假的,普遍的民情,你们懂本王的意思吗?”
  两人跪在地上,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于是一行人就被带到了一个名叫上河村的地方,锦绣心里还在感叹:这年头就连村子起名儿,都这么有共通点,还记得楚舟家所在的那个村子,也是因为村里有条河流经过,且位于河流下游,百年来被称为下河村,显然这个村子情况与楚舟家差不多。
  年长的差役道:“此地名为上河村,附近还有下河村,桃花村,李家村,姚家沟,算是村落聚集比较复杂的地方。
  这几个地方的生活用水,除了村里的井水,就是这条河,因此附近除了每个村子至少两架井车外,还有一架翻车。”
  锦绣皱着眉沉思:“本官瞧着这河流的水量不大,五个村子的生活灌溉用水全部依赖于他的话,怕是不够用吧?”
  差役苦笑一声:“这就是小的带您过来的原因了。”
  差役抬头看看时间,对定王道:“您亲自看了就明白了。”
  一行人做路过此地的富商打扮,在上河村村外的一颗大榆树下乘凉,穿着虽不十分华贵,但相对村人来说,也是十分值钱的好物件儿,加上气度不凡,按理说早就该吸引了村口人的注意。
  但是没有。
  定王觉得奇怪,问锦绣:“方才在前个村子,村里的老人见着咱们,也忍不住好奇要问上一问,怎的到了这里,咱们竟然这般不招人待见了吗?
  且你看,咱们走过的其他村子,在村口乘凉的,不是走不动路的老者,就是不懂事的孩童,怎的这个村口闲置的人竟然是几个壮汉,一个个手里拎着家伙,也不知在做何?”
  锦绣隐约听到了动静,结合现在的场景,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想,对定王道:“大概,他们有更重的事情要处理,顾不上咱们。”
  锦绣的话让差役忍不住对他侧目。
  定王正要再问,就见远远地从下游方向呼啦啦冲上来一群人,看穿着打扮就是附近的村民,老人小孩儿,青壮年还有妇女都有。
  手里举着锄头,铁锹,镰刀,有的就是简单的路边捡到的棍子,妇女手里烧的黑黝黝的烧火棍甩的虎虎生风,小孩儿索性手里搬着石头土块儿,一个个面色不善,急匆匆从锦绣一行人面前经过。
  带起一阵尘土在空中飞舞,期间伴随着众人拉拉杂杂的叫骂声:“上河村这些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大家田地里都等着用水呢,他们将河水从上面截断,让咱们干看着地里的庄稼干死!”
  “这简直是不给咱们活路!往年好歹凭借人力,他们阻断不了全部水源,还能给咱们漏点儿!今年用上了朝廷帮忙搭的翻车,好家伙!直接将这一股救命水全部倒腾到他们地头去了!”
  “找他们算账去,今儿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的锄头镰刀可不是吃素的!”
  “在这般下去,地里的庄稼全部干死了,全家擎等着被饿死吧!横竖都是一个死,我还不如今儿跟他们拼了!”
  这些关键信息一拼凑,几人很快明白了其中要点。
  远远地还能看见上河村几个壮汉手里拎着棍子,凶狠的站在村口,对下河村的村民道:“今年干旱,整条河的水就这么点儿,我们上河村紧赶慢赶,白天夜间不休息的在地头灌溉,就想尽早给你们腾出时间。
  谁料你们竟然这般不识好歹,日日带人来我们村子捣乱!今儿咱们就把话撂这儿了,想进我们上河村一步,就要从咱们兄弟尸体上踩过去!”
  眼看双方一言不合就要抄家伙打起来,定王示意身边的护卫过去,将双方的领头人带过来。
  其中一个差役非常精灵,对定王解释:“小的过去和他们说说吧,这些村民不明白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平日里最怕的反倒是知州知县衙的差役。”
  说罢转身小跑着跟过去。
  锦绣轻笑一声:“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果然如此。”
  倒是定王,脸色沉重,低声对锦绣道:“他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眼下本就干旱,这事儿难办着呢!”
  果然将两个村子的人领头人带过来一问,事情和他们想的差不多。
  锦绣对定王道:“眼下只能让人多打水井暂时延缓干旱,否则这样下去迟早出事儿。”
  定王忍不住叹气:“就算本王在无知,也知道京城之中,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打水井的,且有些水井出来的水有毒,扔进去的乌龟都被毒死了,根本不能饮用。
  这个道理想必是共通的,水井不是我们想打,就能随便在一个地方打出来的。”
  定王觉得十分头疼:“咱们在走几个村瞧瞧情况吧,本王也不能放着这些人不管,晚上回去和曲大人他们商量商量。
  若是成老头儿能给本王想出一个合适的解决问题办法,本王就不追究他误导本王的事了。”
  锦绣没说话,给了定王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品。
  若是成大人自己有办法,早就当成天大的政绩上报朝廷了,还用这般藏着掖着,怕人发现的样子吗?
  果然在晚上众人讨论的过程中,包括成大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哑然无声,这种天灾人祸,实非人力可改变什么。人在面对天灾的时候,显得渺小无助又可怜。
  成大人听定王这般说,显然明白他的把戏被定王看穿了,但到底也不是个苛刻手底下百姓的酷吏,心里惊慌了一瞬,见定王暂时没有算账的意思,就将全部心神都放在眼前的事情上了。
  见众人神色愁苦,作为背景板的锦绣主动出声道:“诸位大人,下官这里有些想法,不知可不可用,说出来与诸位探讨一二。”
  定王大喜:“表弟你说。”
  锦绣先是认真纠正定王:“表妹夫。”
  定王满不在乎道:“行行行,表弟听着亲切,偏你还不乐意,别在这点儿小事上纠结了,说正经的。”
  锦绣在众人的注视下,淡定道:“大家都知道,这平常的水井,很多都是凭借多年经验和运气挖出来的,只有极少数风水先生,会看地势,辩风水,能判断某地能否打出合适的水井。
  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滥竽充数之辈。”
  曲大人很赞同锦绣的说法:“正是如此,因而这水井定位,就显得极为难得。”
  锦绣微微一笑:“可巧,下官幼时读书时,家乡的道观寺庙以及书院,就分布在同一座山脉上,因此空闲时间没少往寺庙跑,与住持师父探讨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东西。
  或许下官拿出来,可与诸位一同探讨一番。”
  定王催促:“那你直说啊,磨叽什么?”
  当即催促人上笔墨纸砚,亲自磨墨,伺候锦绣书写。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