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
此时在南方某县衙内, 楚舟怀里抱着自家刚调皮捣蛋,被亲娘给收拾了,正委屈巴巴掉金豆子的儿子, 笑容温和的看向一脸不高兴的妻子。
“夫人,孩子调皮可以慢慢教导, 你别着急,瞧把孩子给吓的。”
出绣本来憋了一肚子的气, 但是见到这爷俩, 再多的气也只能自个儿忍回去。
实在是这爷俩犯错的时候, 气的人心口疼, 但认错的时候态度端正,语气乖巧,让人无话可说,丝毫找不到可以指摘的方向。
无力的摆摆手,坐在椅子上:“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爷俩的, 造了什么孽, 这辈子要来给你们还债?”
出绣有时候甚至觉得在他们这个家里根本没有旁人家的严父慈母一说,在他们家, 这一切都颠倒过来的, 她才是那个严母, 而楚舟则是慈父。
惯孩子惯的没边儿了,自家弟弟小时候带着她和周文哥哥一起玩耍,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要是仅仅这般也就罢了, 偏偏她作为一个严母给孩子将规矩礼仪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三五不时就请家法, 动真家伙, 对孩子没少使用棍棒教育。
孩子却每每都不怕她,该调皮捣蛋的时候一样都不落下,气得她恨不得让孩子塞回肚子,重生一回。
而作为慈父的楚舟,在孩子面前则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孩子很多时候不由自主的亲近父亲,并且畏惧父亲的权威。她这里说破了嘴皮子,甚至请出了家法,才能让孩子意识到错误的事情,楚舟人就站在那里,双手往后一背,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孩子就立马跟他们认错,态度之乖巧,和在她面前简直判若两人。
这就让出绣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这种情况下,出绣不得不给非常会教育孩子的弟弟锦绣和周文写信诉苦,顺便请教关于教导孩子的问题。
可天不遂人愿,弟弟锦绣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但据弟弟所说,已经被家里的长辈们给惯的不成样子,长辈们早已准备了无数礼物,供大侄子或者大侄女出生后自由挑选,甚至将孩子成亲时的聘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而周文哥哥家的孩子更不得了。周文哥哥惯孩子,那才是真的要星星不给月亮,千里迢迢让人从南方帮忙移栽了一院子的荔枝树,就为了满足家里孩子的口腹之欲。周文哥哥小时候抠门的连多余一两银子拿去买街头的烧鸡都不愿意的人,为了孩子,竟然能一掷千金,简直都不像他了。
据说还是嫂子在家里扮黑脸,才能让家里的孩子稍微有点畏惧大人的心理。
总而言之,不管是周文还是锦绣,对于出绣的问题都只有一个回答,那就是: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好好的教导孩子。就是按照小时候元老爷和元家的夫人姨娘们宠爱他们的样子,照猫画虎,对待自己的孩子。实在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就想想小时候锦绣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威逼利诱,十八般武艺样样祭出。反正出绣和周文俩人就被弟弟锦绣拿捏的死死的。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却对弟弟的话言听计从。
现在想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可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因此周文还私下里给了出绣不少建议,让她搞不定的时候就照着小时候锦绣忽悠他们的样子来。反正他这边实践一番,效果非常好,能把孩子们忽悠的团团转。
有时候不仅能忽悠家中的孩子,就是他夫人珑玉县主也为他那一套一套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以为她夫君真的除了那张让她爱到心眼儿里的脸,在智慧上还有诸多过人之处。
当然,后面这些周文是不会告诉出绣的,但他心里为此自得不已。
出绣看了周文哥哥的信,直翻白眼。
照猫画虎,她还能不会吗?可问题是她家这个皮小子很有牵着不打着倒退的趋势,简直让人窝火的不得了。
偏偏每次她想要上手□□的时候,孩子他爹一脸的不忍直视,好像她是后娘爹才是亲爹似的。像是她做后娘的虐待了他亲生儿子一般,叫出绣看那叫一个窝火。
出绣坐在椅子上,眼眸微眯,看着对面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里则在寻思弟弟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等那边孩子稍微大一点,实在不行,她就将自家孩子塞给弟弟带几天。
弟弟从小就有带孩子的天赋,不管什么孩子,到了弟弟手里,那都要变得乖乖听话,任他捏扁搓圆,就不信自家这些小孩儿还难逃脱弟弟的手掌心。
想小时候不管是程远青还是冯舒年,或者书院里那些刺头,哪一个不是一开始见弟弟年纪小,就想上手欺负,后来被弟弟整治的服服帖帖,每每见了弟弟都一口一个元兄叫的可亲切了。
和那些人精一比,自家这个小魔星就是小意思,不值一提,相信弟弟一地有办法□□好的。
要是锦绣知道姐姐出绣这般想他的话,大概会翻着白眼告诉她:你想多了。
他之所以能收服书院的那些读书人,完全是以武服人。同窗们见识过他一脚下踩下去,一块儿屁股大的石头瞬间被踩成粉末的场景,有几个脑壳儿硬的敢到他跟前叫板?
又不是活腻歪了。
只有周文,那才是真正的人缘好,天生自带亲和力,不管什么人,到了周文跟前都忍不住怜惜他,想跟他说上几句话,关心他的身体。
就连小时候二叔家和锦绣不对付的堂兄,恨锦绣恨的咬牙切齿,巴不得锦绣出门就被人扭断脖子一命呜呼。
到了和锦绣好的穿同一条裤子的周文跟前,那也只是好言好语的劝周文不要被锦绣的斯文表面给骗了,希望周文看清楚锦绣的内在,自觉远离锦绣,回头是岸,然后和他做朋友。
当然,这些出绣现在还不知道。她只是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对面这对父子情深的男人。
楚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他这人打小就性情温和,很少跟人发脾气,尤其到了妻儿跟前,那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因此眼神十分温和的看着妻子。
“夫人,你这般看着我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出绣摇摇头。
有什么话想说,也不是现在说,等到将来她将人打包送走的时候,一定会给这父子情深的二人足够的话别时间,让他们说个够。
楚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仔细一看,夫人还是那个让他心下欢喜的夫人,于是将心里这一丝诡异的感觉轻轻掠去。
手在儿子背上轻轻拍着哭的打嗝的儿子,将人哄睡后,这才轻声和夫人说:“算算时间,锦绣那边孩子应该快要生了,咱们准备好的礼物,下一回就让人送过去吧!万一路上耽搁点时间,晚了反倒不美。”
出绣无奈的叹口气:“咱们窝在这个地方好几年了,每年送礼都送那些东西,不用咱们交代手,手下人都能给办的清清楚楚,也太没有新意了。你
瞧瞧锦绣和时丹阳那边生意做的风风火火,每年收到的新鲜玩意儿数不胜数,这一点上咱们让对方给比下去了。”
楚舟这人对自己有充足的认识,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听见夫人这般说好生劝慰:“咱们家自己出产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价值百金,放在外面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咱家每年给人送礼物都送大珍珠,不知道多少人偷着乐呢,这还有何不知足的?
人想要你舍不得,送给锦绣你又觉得没新意。
至于锦绣那边,咱们也只需尽自己一份心意即可,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咱家什么情况锦绣那里想来也是一清二楚的。
做的过了反而容易让岳父他们担心,现在这样就很好。”
初秀不雅的翻个白眼,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他操心吗?自己和锦绣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什么没给提前准备好啊,还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浆洗了五遍,摸上去细腻柔滑的小里衣和尿布就准备了整整两大箱子,还有往后穿的小衣服小鞋子,从出生到五岁的,出绣都抽时间做了不少,心意可足着呢,她对大侄子大侄女的心意,再真不过了。
别说出绣自己,前头还有八位姐姐对锦绣弟弟第一个孩子的降生也是抱有高度的注意。
不说姐姐们和锦绣弟弟的感情如何?也不说姐姐们的姨娘将来留在元家是需要锦绣弟弟给他们养老送终的,单就一样,娘家人丁兴旺对出嫁的闺女们百利无一害。
出绣出生的晚,几乎是和锦绣前后脚生下来的,因此并未感受过太多元家因为没有儿子而遭受流言蜚语的年月。
但她从姐姐们那里也听了不少当年的事情,仅仅是因为父亲没有生出儿子,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打他们元家财产的主意,就等着爹爹一命呜呼,好有人跳出来收割他们的家产。
其心可诛。
还有姐姐们的夫家人,虽然每个姐夫都是爹爹亲自选的,千挑万选,私底下百般探查他们的人品,经过深思熟虑,才叫女儿嫁过去。
但人都是会变的,而且也有可能看走眼。就比如夏绣姐姐的夫君,当年为了个养在外面的小妾,差点儿折磨死夏绣姐姐,要不是锦绣弟弟去府城考试,发现了林家内里的龌龊,他们家还不知道夏绣姐姐在林家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父亲为此愧疚难安,姨娘也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日日以泪洗面,看的人心酸不已。
虽然夏绣姐姐现在已经是整个德宁有名的女商人,林姐夫也彻底被她养废,整个林家都要看夏绣姐姐的脸色过活,但她当年终归是吃过苦的。
归根究底,当年林家之所以敢那般凄辱夏绣姐姐,最大的原因是她们这些出嫁女儿没有娘家兄弟撑腰,只能任由婆家磋磨,受了委屈也没有个人能站出来为她们讨说法,父亲投鼠忌器,生怕态度强硬得罪了她们婆家人,日后他去了,婆家会糟践她们。当时的锦绣弟弟才堪堪十岁,还是个看不到未来的孩子。
但这些年就不一样了,自从锦绣中了秀才后,整个城关镇的人对他们家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之前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觉得锦绣是个傻子,父亲为了生儿子已经着魔了,把一个傻子当成掌中宝,疼着宠着,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们元家的笑话。
但自那之后,所有人的口风都变了,但凡见过锦绣的都说弟弟是天纵英才,少年不凡。什么好听夸什么,而上面出嫁的姐姐们在娘家的地位有了再一次的提高。
等到锦绣弟弟中了举人,进士,甚至在京城翰林院为官时,姐姐们纷纷写信回家告知姨娘,他们在婆家发生的一切。
之前婆家对她们不冷不热的,全部转变了嘴脸,开始热情起来。
之前婆家对她们好的,原本以为她们已经遇到了好人家,谁知道还能更好?
所以说利益动人心。
直到锦绣弟弟取了嫂子为妻,然后外放成为一方知州,婆家对她们这些媳妇的态度再次发生了转变,从之前的拉拢变成了讨好。恨不得将她们高高的供起来。
楚家整个家族当初都是靠着元家起来的,因此楚家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好。但那种好里头是把她当做恩人家的闺女,恭恭敬敬的摆在那里,谁都不能得罪的架势。
没想着更亲近一步,大家不远不近的处着,谁都不干涉谁,就是最好的状态。
但这种状况随着锦绣的外放升职,再一次发生了改变。之前双方还能相安无事的相处,这次不行了,对方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的跟她走动起来。
之前要说公婆对她心里没有一丁点儿想法是不可能的,别人家的媳妇儿在公婆面前恭恭敬敬,丈夫外出为官,媳妇儿留在老家伺候公婆,但她不,甚至成亲后没和公婆一起住过一天。
丈夫这些年身边就只她一个,成亲好几年,生下儿子,也没想着多生几个延续血脉。
公婆不说什么,不意味着他们心里没其他想法,可出绣一点儿都不担心,首先是相信娘家弟弟和父亲的能力,有他们在一天,出绣就无需在这些小事上委屈自己。
其次才是相信丈夫的人品,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人,相信丈夫的智商,不会在这时候得罪如日中天的小舅子。
对于这些出绣心知肚明,但她不会将这些讲给相公听。
愣神的功夫出绣想的有些远了,等回过神儿就见相公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好奇的看着自己。
出绣眨眨眼睛。
楚舟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时丹阳那里因着和锦绣做生意的事情,这两年日子过的红红火火,连他们当地的知州大人都对他的职位羡慕不已,前几日我与时兄通信,按照时兄的意思,未来三年时兄那里不打算调动官职,他想在那里积蓄一些力量,以图后效。
那咱们这边的情况与时兄那里又有不同,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这些事,楚舟平日里也不瞒着出绣,出绣一清二楚。其实她心里早就对此有了主意。
当了几年的官夫人,和嫂子弟媳的关系处的也很不错,出绣非常清楚,这种事情应该走谁的门路。
元家已经不是过去的元家了,七拐八拐的,总能在官场上找到帮助自己的人。早已不需要楚舟单打独斗,一个人在官场上想办法碰运气。
夫妻俩就这件事情稍微商量了一番,本来都已经开始准备行动了,谁知道一转身的功夫,外面衙役禀报说有人求见。
楚舟将孩子交到夫人手里,起身整理衣袖,跟着来人出去。
本以为是正常的衙门公务,谁知是沿海往来的商人求见。
差役所以不敢耽搁的将一个商人带来见楚舟,是因为整个儿县衙的人都知道,大人私下里拜托沿海往来的商人帮他寻一种叫土豆的东西,但凡是商人们手里寻到的东西跟那画像上的土豆有五六分相似,他们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谁叫大人对那东西的看重让人侧目呢?
土豆是锦绣拜托楚舟帮忙寻找的,按照锦绣的推卸,这个世界上如果能出现土豆这种东西,最有可能发现的就是楚舟所在地附近的沿海商人们手里。
楚舟虽然不明白锦绣找那东西有何用,但锦绣曾经郑重拜托过他,他便对此十分上心。
但楚舟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激动兴奋到现在的麻木平静。
至今为止见过的商人大大小小不下千,历时两年半,终归没有找到锦绣想要的东西。
楚舟一度幻想过万一锦绣找的是什么宝物,他也能一睹为快。
谁曾想时间过去这么久,他连宝物的影子都没见着。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楚舟这人得失心比较轻,很快就能自我调节好。
只是隐隐有些羡慕时丹阳的运气,在那种荒无人烟的偏僻地方,竟然在锦绣的帮助下,找到了一条发财的好路子,一个县令被他当风风火火,即使他远隔千里之外,也能听到时丹阳的大名。
和财神别无二致。
时丹阳那家伙早就鸟枪换炮,身家不菲,不可同日而语。人都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时丹阳做了一任县令,雪花银不知有几十个十万那么多。运气这东西来了,挡都挡不住,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楚舟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心绪起伏了一阵,但很快他就将心态摆平,一个人的气运如何,是否得上天厚爱,不是人力所能干预,他只求能尽己所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但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是对妻儿有一些愧疚,毕竟说起来,这些年他的俸禄银子加起没有妻子一个庄子的收益多。
仔细算起来,他还有些吃软饭的嫌疑。妻子从娘家得了珍珠的养殖法子,可以传给子孙后代。那些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紧紧凭借这个手艺也能叫子孙后代吃喝不愁。当了一个县令,他并没有给妻子带来身份上的转变和物质上的提升。
这般想着人就到了前面的大厅,只见来人是一个大腹便便,脸庞黝黑,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的商人。
这人楚舟熟悉,双方之前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对方对于楚舟要找的东西十分上心,每次从外面回来,总能带来一堆十分相似,但又不是的东西,让楚舟激动开心,最后失望麻木。
两人算是老交情了。
那人见到楚舟赶忙行礼:“大人,这次小的又带来了几样您让人私下寻找的东西,小的感觉有一样特别像您说的土豆,连家都没回,特意拿来让您先瞧瞧!”
楚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听人这般说,十分好脾气的打趣了一句:“你上次也是这般说的,上上次也是这般说法。”
楚舟旁边的师爷摸着胡子笑了一句:“大人,何止上次上上次?这憨货,基本上每次来都这般说,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拍着胸口一脸兴奋的表示他找到了您要寻的东西,整个人兴奋的像是马上要娶媳妇,洞房花烛似的。”
那人听了也不恼,嘿嘿一笑,对着师爷拱手道:“这位大人您见谅,小的这不是第一次找错了东西,叫大人白高兴一场,心下过意不去,因此发誓一定要帮大人寻到这种叫土豆儿的东西,将功补过嘛!
您还别说,这次小的拿着大人给的图纸,仔细对照过了,确定有九成以上的相似才特意拿给大人瞧的,说不定这次就找对了呢?”
楚舟对这人颇有好感,第一次见面还以为对方是溜须拍马之辈,相处的多了,就发现对方为人十分直爽,有来有往,能将生意做到这般,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
又见对方将寻土豆这事彻底放在心上,因为找了两年一无所获,早就放弃了的商人比比皆是,但这人坚持至今,且每次回来必定第一时间亲自上门,给楚舟带一些各地的小特产,不贵,但都是一份心意。
十分会做人。
因此,楚舟也不怪他的说法,摆摆手,让人将东西拿上来。
做事之人也是实诚的,两个人抬上来一个大筐子,上面盖着几片芭蕉叶,这人亲自动手将上面的芭蕉叶取下,请楚舟上前两步亲自查看。
本也没报什么希望,就是例行公事的过来瞧瞧,谁知道这一瞧楚舟就彻底愣住了。他将里面的东西拿起来放在手心仔细检查,恨不得将上面每一个疤口都研究得清清楚楚。
表皮灰溜溜的,成□□头大小,摸起来硬邦邦,上面有几个十分明显的疤口,按照楚舟以往种地的经验来看,这玩意儿十有八九是生根发芽的东西。
顾不得上面泥土的脏,楚舟一手一个将东西拿到外间,对着阳光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好几遍。
商人见此情景,嘿嘿一笑,对着旁边的师爷道:“您别以为是小的在偷懒,没让人将这东西洗干净就拿到大人面前。
事实上,遇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小的也不敢肯定,但是卖这东西的商家说这玩意儿就要稍微带点儿土才能保存,要是洗干净不小心将皮儿给创伤了,可能会影响生根发芽。”
师爷笑笑对此表示理解。
毕竟这人他也熟悉,不是个做事不靠谱的,不可能大大咧咧没有原因就将东西连泥带土的给大人拿上来。
农家的作物他也略有了解,有些确实如此,见怪不怪。
楚舟突然激动的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找夫人,将我放在书房书柜格子上的那张图纸拿过来!要快!”
楚舟没说的是锦绣之前给他写信,拜托他在沿海这一带寻找名为土豆玉米的东西,也不是空穴来风,让他两眼一抹黑,凭着想象胡乱找。
与书信一起来的,还有几幅画像,画像上的东西就是锦绣要寻找的土豆玉米。
楚舟将锦绣随手用墨汁画的图纸交给下面的人,让他们照着图案上的东西找,另外还有一副画工无比细腻,细细的用颜料涂抹了颜色,惟妙惟肖,保证看一眼图,下次遇到那东西的时候肯定不会认错的彩色图纸。
现在楚舟让人去拿的就是锦绣让人送来的那副彩图。
经过仔细一番对比,楚舟确定这次十有八九他是真的找到了锦绣要寻的土豆玉米,虽不知道这东西有何用,但过了这么长时间,锦绣每隔两月还是写信来询问一次来看,这东西对锦绣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第一时间楚舟就写信告知锦绣,随信附上的还有一整框土豆。
连着泥的那种。
终于找着了东西,楚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安心和夫人商量明年调职的事情。
要知道他和锦绣多年同窗情谊,后来锦绣又成了自己小舅子,那人对自己帮助良多,却从未求自己帮过什么忙,唯一一次开口,自己这边忙来忙去,前后忙活了两三年,终于有了成果,大大松了口气,他将来在岳父和小舅子面前也算是有个交代。
虽然只有土豆一种。
锦绣不知道姐夫楚舟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当他收到来自楚舟的礼物时,心里那种惊喜不亚于明安书院落成那日。
彼时,锦绣正在衙门办公,衙门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门口有人禀报,说是有楚舟那边的来信。
锦绣当即让下人将送信这人带上来。
两边的通信很有规律,一般情况下,若是家信的话,用出绣的名义写给锦绣,或者写给弟妹良缘,若是有正经事要说,则用楚舟的名义写给锦绣。
因此,锦绣听说是楚舟给他来信,就知道是有正经事,一点也不耽搁。
但他没想到楚舟给他送来的是这个惊喜。
由于时间太长,锦绣一度对寻找到土豆玉米不抱希望,已经私下里让柳大人带人着手研究提高水稻产量的办法。虽然比不上后世的杂交水稻,但也聊胜于无,这年头儿,谁家能多一背篓粮食,说不定一个冬天就能多活一口人命。
那框子被保护的很好,外面用棉被保温,保湿,筐子里其貌不扬的的土豆还沾着新鲜的泥土锦绣心里的那种激动兴奋之情,无以言表。
他不是为自己感到开心,而是为这个时代的百姓感到开心,土豆的出现,对于一个常年处于饥荒时代的国家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难得的锦绣在衙门口失态了。
衙门里路过的大小官员见到锦绣这般,心下好奇又震惊,生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又不敢上去招惹,生怕撞到枪口上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自家大人从不乱发脾气,平时里看着温和好说话的很,但谁若真将他当成没脾气的,那才是真的傻了呢。
有人赶快将这边发生的一切跑去告之冯大人,希望冯大人这个大人的左膀右臂能发挥作用,上前打探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