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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向宛楼三

  琏官趁热打铁,捅了齐遇。
  齐遇没有感觉到痛,他猜是因为那颗药。
  可是喷在脸上的血微微凉,白绫沾了血,触感黏腻。他一愣,意识到这是她的血。
  琏官居然还笑得出来,说她疼,她疼得弯下腰,眼泪都出来了。这感觉真是久违了。
  少年攥紧她的手腕,突然想起了一切。
  处理完伤口,见齐遇依旧闷着不说话,琏官便让他吃糖。
  齐遇摇头:“不了。”
  琏官以为他在生气,便随口安抚他:“别气了。”
  琏官核实完,要到答案,却好似不在意这答案一般。他二人的命,因棺椁上的封印系在一起。此后生死与共,生死相依。
  半刻钟已经过去。解酒药药效慢,他需多休息,琏官便道:“你在这里睡,我出去调息。”
  她转身就走,衣角拂面,齐遇心一动,伸手拉住她的袖子。琏官的力气一向大,但他一拽,就能把她拽住。
  因为他毫无预兆的一拉,她直接狼狈往后,身子一歪……齐遇看不到,更没预料到自己的动作竟会引她直接坐上他的膝盖。诧异不过只是一瞬,知道她会挣扎,他的手臂也自后往前,以绝对禁锢的姿势箍紧了她。
  琏官的腰很细,两人靠地那么近,甚至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酒味。少年不想松开她,血色白绫覆面,他眼前一片黑,便将下巴搁在琏官一侧的肩头上。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过去与曾经。
  此刻,少年轻轻地笑:“姑娘你看,只要愿意,我也可以制住你。”只要齐遇不松手,琏官就没办法挣脱他。
  坐在他的身前,琏官突然感觉身后明显的异样。她从未跟男的这般亲近过,但男女身体之间有何不同,她是很清楚的。就此时此刻,少女脸颊带着后耳,都烧热起来。
  琏官过了许久,才闷闷道:“我知道。”
  她知道,所以……能不能先放开她?
  齐遇这般搂着靠着,旁边不远就是烛火,烛光将影子印在另一边的墙上。两人依偎依靠,亲密无间。
  她分明不知道,他现在才好不容易抓住她……齐遇满腹怨气,报复一样,低头猛地咬住她的肩头。
  隔着衣裳感受着那咬劲,像讨食的狗崽一样,恶狠狠的没有分寸。琏官微微讶然。
  她手头上的玄药还有不少,够她全身的伤口换几遍。如果是因为之前那一刀,他痛的难受,生气是合乎情理。而且后边她不说一声,又捅了他一刀……只是这个咬法,与她无关紧要,痛的却是他自己。
  这么囚着她禁着她咬着她,齐遇痛一分,心就冷一分。他终于不咬了,可下巴还是如先前那样搁在她的肩膀上,手也未曾松过:“往后,你要爱惜自己。”
  不要受伤,吃好的喝好的。然后,做什么都可以。
  *
  从房里出来,琏官直接跳上万福楼的屋顶。
  雪簌簌地落着,寒风扑面,久久,脸颊上的闷热才褪去不少。她隐隐觉得,刚刚齐遇的言行举止很奇怪。说的话像是告别,又像是叮嘱。
  万福楼在地势高处,建有七层,算是京都中最高的客栈。站在屋顶上,京都之夜尽入她的眼。
  那只在封丘山暗中潜伏的大妖,亦在对面不远的地方,无声无息地窥伺着她。
  它极力将身形隐去,妖气也尽数收敛,但大妖的目光实在难以忽视,阴恻恻地盯着琏官,一刻都不曾落下。
  吹了风,一切的心烦意乱都丢在脑后。
  此刻的琏官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将这只大妖引到城外,静悄悄地了结它。
  那大妖像知道她的所思所想,瞬息之间,就从对面的楼顶落在她的眼前。
  这是一只半妖,人身蛇尾,上身与人无差,蛇尾却有八尺,从腰部逐渐趋细,鳞片细密整齐,勾勒出雪白的环状物。他尾巴长,就算是站在低矮处,也比琏官高一个头。
  半妖的蛇体大多幽绿,眼却是茫茫的白。
  琏官注视着那片白,正疑惑他是不是个瞎子,却看到那黑绿的细长妖瞳从眼白中逼现而出。
  随着妖瞳出现,他周身的威压亦无所顾忌地释放开来。
  京都没有宵禁,虽是深夜,还是偶有人路过。他们如平常那样在万福楼前走过,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浑身体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路过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人趴在雪地里,有人察觉,却无法张口呼救,跟着倒下地,惊恐地躺着。
  感受着那威压,琏官皱眉:“这是做什么?”威胁她?
  她一身黑衣,只需站在那里,就无人可撼动她。
  妖瞳微动,半妖薄唇咧开,作出一张笑脸。他将深红的蛇信子嘶嘶然地吐出:“姑娘,收我做您的妖兽罢。”
  修仙者素喜与妖兽订下契约,便于对敌,也便于修炼。对敌容易懂,但修炼就复杂许多。
  听闻修仙者大多性子清冷,如果收下近身的妖兽,与修心会大有裨益。
  她是修士,却无妖兽的痕迹。
  半妖的声音尖细,笑得一脸讨好,像热闹街头拿着一串糖葫芦找寻目标的人牙子。
  那双妖瞳鼓鼓动着,仿佛要吸人心魄。琏官移开视线,望向远方的黑夜:“不要。”
  雪,停了。
  半妖的笑脸一滞,干巴巴道:“别那么快拒绝嘛”
  他想两人是不是站得太远了,应该站近些才好让关系亲密些,便将头脸都伸了过来,让她仔细瞧瞧:“您看看我,我不孬,还听话。只要您收下我,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死皮赖脸的妖,大伤之前的琏官就遇过不少。
  妖不傻,他们想要修仙门派这个靠山。在门派上有了身份,其他修士去清剿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剿到这些妖兽上来。
  可世间,多得是靠着契约主人拾级而上的妖。能驯服一只妖兽,能让一只妖兽低头,那修仙者能力已不寻常。契约主人一直高高在上便算了,若是契约主人重伤,妖食主子,或者将主子炼丹、做炉鼎、吸食功力的,也不是没有。
  弱肉强食,互相倾轧,乃是常态。
  收妖兽需慎重,不可自负轻狂,也不可随便收。第一,做主人的实力不能低,得压得住妖,第二,需考察妖的心思性子,得合得来。
  至于这只贸贸然的半妖……琏官不想跟他废这些话,往后退了一步:“对向宛楼的呼延,你似乎没那么听话。”
  这只半妖比呼延强大不知几百上千倍,行动自如,将自己收敛地好好的。当日在封丘山,呼延被她杀死,他还能冷静至极,不泄一丝妖气。
  刚刚他靠近来,琏官发现,他身上有呼延的痕迹。
  黑衣女修手持薄刃,锋利的薄刃泛着冷光,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他藏着的内丹处。
  听到呼延的名字,半妖有些愣住,转而又笑:“他一个低阶修士,当日趁我重伤之际,强行与我签下契约。我受困与他,又非情愿,自然不会听话。您杀了他,就是我的恩人。我已将他吞食了,契约也解地干干净净,您大可放心。”
  “这么说,你对我,就是心甘情愿?”
  她愿意搭理他,他心里就足够欢喜了。半妖点头:“您没瞧见我一直跟着您么?只要您愿意要我,我可以立生死契。您死我也死,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半妖说着,隐隐有些激动,仿佛她已经答应他了。很快,他又发现他言语中的不对,忙修补道:“不,我死,您不用死,就这么一直活着,好不好?”
  在琏官看来,这只半妖有点不对头,表情过于奇怪,情感过于热烈。
  生死都在一起,他真敢说。可惜他来晚了,前边已经有了齐遇,不情愿,只是因为符咒。
  黑衣女修摩挲着手中的薄刃,没有回应他,却问:“你怎么称呼?”
  “夜,夜幽。”夜幽雀跃地吐着蛇信子,说话都结巴了,“您愿意要,要我了吗?”
  薄刃干净透亮,印着雪光,也印着他的脸,琏官突然笑了:“今晚,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收不收妖兽,要不要你,现下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听她所言,她还是不要他。夜幽笑得勉强:“您说得对,今日不行,以后呢,您总有需要我的时候。”
  琏官便若无其事地问起向宛楼的情况。
  夜幽跟了呼延数十年,能知道的他都知道。她愿意问他,那就是愿意理他,夜幽想,自己或许太心急了,应该徐徐图之:“向宛楼其实是在此地发迹。听说后来有个楼主四处游历时,甚喜漠北风光,便将门派迁至漠北。”
  漠北地域广,但灵脉少,灵气稀微,并不适合修士修炼。那老楼主执拗,且他身子康健,执掌向宛楼数百年,门下弟子也无可奈何。久而久之,弟子们走的走散的散,向宛楼就渐渐没落了。
  呼延是漠北人,他跟老楼主不同,倒喜欢大梁京都的南地风光。在他任楼主以后,他就南下在此处定居。只是到了他这一代,门人已经少的可怜。况在漠北久居之后,有的门人不愿意折腾,不愿跟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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