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民心如水

  刚刚用过晚饭，李吴山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笑眯眯的问道：“通过最近的事端，你有没有学到点什么？”
  这话显然不是对银雀儿说的，所以她毫不在意，而是继续帮李吴山洗脚。
  “蒙老爷指点，婢子受益匪浅，确实学到了不少。”金雀儿神态恭敬的说道：“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一句话，叫做民心如水！”
  民心如水，这句话，早就被过往先贤说滥了。
  自古民心如水，可载舟已可覆舟，说的就是要统治者重视民情重视舆论的意思。
  失民心往往就是王朝覆灭的先兆，这确实没有什么好稀奇的，纵观史书几乎都是这样的记载。
  但是通过最近的一连串事端，又有李吴山的指点，金雀儿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所谓民心如水，说的就是水无常形之意。
  水本身并没有固定的形态，装在盆里就是盆的形状，同样的一盆水装进瓶中就是瓶子的形状，水的形状最终取决于容器的形状，而和水本身无关。
  反映到民心之上，也是这样的一个道理。
  只要有心人发动舆论，就可以引领民心。
  也就是说，民心完全就是“塑造”出来的。
  现在的民心就是支持北伐，这恰恰就是李吴山带动舆论所造成的局面。
  这一手借助舆论引导民心的手段，旁人或许还看的不是那么明白，自始至终都在仔细观察的金雀儿却看的清清楚楚。
  所谓的民心，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凭空制造出来。
  “嗯，不错，很不错，理解的非常透彻。”很少夸赞什么人的李吴山面带微笑，朝着金雀儿频频点头：“以你的聪慧，能明白如水的道理，已比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高明很多倍了。”
  “婢子愚钝，还是老爷提点的好！”
  “用不着拍我的马屁！”李吴山哈哈大笑着说道：“我很清楚的知道你到底有多么聪明，所以才会对你大加栽培。现在的你已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再过几年你一定会成为老爷我的左膀右臂……”
  “婢子能学到老爷的万一，已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了！”
  正说着，前厅下人来报：高起潜夜访。
  “这么晚了，老爷都要睡下了还来夜访，管他什么高起潜低起潜的，明天再见好了……”银雀儿说道：“我这就去把他打发走……”
  “这高起潜漏夜前来，必定有事，我还去见一见吧。让他先在前厅候着，我马上就过去……”
  换了一身见客的常服，来到前厅，刚一进来就打起了哈哈儿：“我说高老大人呐，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还巴巴的跑到我这大帅府来，是想与我吃酒呢还是想邀我看戏听曲儿？”
  高起潜同样穿了一身便装，略略的欠了欠身子行了个浅礼，用同样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李大帅要想看戏听曲儿还不简单？回头我送你个戏班子，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看哪一出就看哪一出。不过今天不行，我老高是真的有事儿。”
  李吴山正要招呼下人奉上茶水点心，却被高起潜给阻止了：“知道你李大帅事繁人忙，就不必闹那个客套了，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虽然是个内宦阉人，但高起潜身上更多还是一种雷厉风行的行伍作风，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刚从宫里出来，转脚就到了你这儿。”
  “高老大人进宫了？是万岁召见？”
  “是。”
  “哦。”
  “你就不问问万岁爷召见我是因为何事？”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和我有关。”
  “大帅慧眼。”高起潜笑道：“意你李大帅的心思，估计也能猜都我的来意，那我就直说了吧。万岁深夜召见我，还真的和你有关，准确的说是和你的大旗军有关。万岁希望我能出任大旗军的监军一职。这事你李大帅怎么看？”
  虽说大旗军已经独走，但终究是大明朝的队伍，又顶着“太子亲军”的名头，必然要接受朝廷的监督和辖制，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把前任监军路恭行排挤出去以后，另行委任一个新的监军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要不然的话，大旗军就真的变成“李家军”了。
  大明朝素来就有用太监做监军的传统，而这个高起潜本就是三大营的监军之一，又是崇祯朝的旧臣，当初是第一个表示对新朝效忠的军事将领，用他做大旗军的监军确实很正常。
  “高老大人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什么叫我怎么看？”李吴山笑道：“委任监军是朝廷体制，无论我怎么看都挡不住……”
  “李帅呀李帅，你我都是行伍出身，都知道军中是怎么回事儿，咱就别闹这个虚应客套了好不好？”
  军中的事情，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派系。那大旗军本就是李吴山一手创建，大大小小的军官甚至包括最底层的士兵，几乎全都是李吴山亲自带出来的，就算是说成是他李吴山的私兵也不算过分。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李吴山不想接受朝廷委派的监军，只要稍微做出一点点的暗示，立马就能让堂堂的监军变成有名无实的摆设，毫不费力就是可以把监军这个二把手彻底架空，让所谓的“朝廷旨意”沦为一张废纸。
  军中上上下下都不听你的，都不服从你的调遣，这监军还有个屁的作用？
  老行伍出身的高起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也很深刻的明白若是李吴山不接受，自己这样的“外来者”根本就对军中事物插不上手，到时候肯定连前任监军路恭行都不如。
  不管怎么说，路恭行都是参与过大旗军建军和军队建设的“元勋”了，却被李吴山毫不费力的“排挤”出去，他一个“半路出家”的高起潜算哪根葱？
  “今晚万岁召见，说的就是这个事儿。”高起潜非常直白的说道：“万岁爷那边，我还没有应承下来，先来问问你的意思，再去回复万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是万岁爷定下来的事情，就是律条，你问我干嘛？”
  “你又和我打哈哈？我也是老军头子了，还能不知道监军是怎么回事儿？”高起潜说道：“你李大帅若是能接受我这个监军，那我就应了万岁爷，你要是不能接受，我干脆回绝好了。看你这个态度……算了，我还是回绝万岁吧。这事谁爱干谁干，省的到时候我要受两方面的夹板气！”
  高起潜能不能出任大旗军的监军一职，真正能拍板的那个人不是宫里的皇上，而是大帅府的李吴山。
  要是高起潜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这几十年的监军就真的白干了。
  “别呀，”李吴山哈哈大笑着说道：“高公公也是老监军了，到我大旗军中任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而且你我又有过合作，彼此还算是熟识……其实吧，我也曾仔细考虑过，朝廷若是给我大旗军委派一个监军的话，你高公公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你别和我说这个，我不是路恭行那样的书呆子，深知军中事物，此间再无旁人，你就痛痛快快的给我一句囫囵话，你自己个儿能不能接受我做监军？”
  “能。”
  李吴山的一个“能”字，比皇上的圣旨都管用，高起潜也就不客气了，根本就不等朝廷正式委派的旨意，直接就履行起了监军的职责，第一件事说的就是牛柱儿：“牛柱儿这小子你是知道的，虽然有些小毛病，还算是敢打敢拼，也见过不少阵仗，跟着我十几年了，还有他手下的那些个爷们，不能让他们落个没下场。既然我做了监军，就得照顾他们一下，到时候把他们编入大旗军独立成营，赏牛柱儿一个不低于正五品的官职，这不算过分吧？”
  在官军当中，牛柱儿的表现已经可以算是上等了，而且又是高起潜的嫡系旧部，给他们谋点福利这种事情本就是心照不宣，高起潜却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足见直率。
  “高建军你也知道，我大旗军的职位没有和朝廷官阶挂钩，谈不上品级，不过一个营官营官是跑不了的。”
  “大旗军中的营官已是相当不低了，就算是没有品阶也比正五品只高不低，”高起潜哈哈大笑着说道：“你李大帅说话办事都很痛快，那我就也不藏着掖着了，继续说说这北伐的事儿吧！”
  李吴山喊出了北伐的口号，落了个“一心一意收复故土”的好名声，却让朝廷落下“偏安一隅”“不思进取”的坏名声。复隆小皇帝也成了“蜷缩江南”“醉生梦死”的宋高宗……
  若是李吴山真的北伐了，也就算了，偏偏他却只是唱高调，并没有实质的动作，这等于是把朝廷架在火上烤，弄的朝廷非常被动里外不是人。
  大旗军的建制是公开的，总共就那么十几个营头，除了远征豫南的刘春生部之外，其他各营都在这里摆着，所谓的北伐只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还真的不是空话！”李吴山笑道：“其实北伐早已开始。”
  你真的已经北伐了？不可能吧？
  大旗军的主力全都停留在江南，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完全就是按兵不动，你拿什么北伐？嘴皮子吗？
  事实上，北伐还真的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确确实实的开始了，只不过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大军渡江作战，而是特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