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第一媒婆
晨曦中的大旗庄依旧宁静安详，隐隐传来阵阵鸡鸣犬吠之声，一团团的炊烟弥漫在低空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稻草的味道。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将村庄的宁静搅的纷乱。
那是军校里的学生们在进行实弹操训，火炮之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竹哨特有的清脆声响。
对于这一切，大旗庄的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张寡妇穿了一件子高粱红的半身袄，显得艳俗而又臃肿，还专门模仿着贵妇人的样子把盘起一个“朝天髻”，又在发髻之上插了一朵很大的纸花，不仅完全没有贵妇人的雍容华贵，反而显得土里土气俗不可耐。尤其有意思的是，已经年纪一大把的张寡妇竟然还穿了一双缎子面的大红鞋。就好像唯恐别人看不到似的，专门提着裙角把大红色的鞋子暴露在外。
在这个时代，只有两种人才穿大红色的鞋子：出嫁当天的新娘子，再就是媒婆子了。
张寡妇这种情况显然是属于后者。
在乡下，尤其是在大旗庄一带，“穿红鞋的”就是特指媒婆。若是有穿红鞋子的人进门，通常就意味着这一家好事将近，必有婚嫁之喜。
张寡妇家的日子过的紧巴巴，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几个孩子，虽有些田地也无力耕种，只要是依靠保媒拉纤撮合男女婚事，收取一些“喜钱”过日子。这么多年来，张寡妇就是大旗庄一带的“天字第一号”媒婆子。当然，这是以前的老皇历，现如今张寡妇的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早就不必指望保媒过活了，也不稀罕那点少的可怜的“喜钱”，这保媒拉纤的事已很少做了。
想不到的是，今日张寡妇又穿起了大红鞋重操旧业了。
“大娃他娘，这是又要给哪家保媒？”
穿着大红鞋的张寡妇把大脚片子踩的山响，仿佛是在炫耀一般用惯有的大嗓门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为老爷保媒了呢。”
在大旗庄一带，只有一个人能称得起“老爷”这个名号，因为这本就是李吴山的专用名词。只要是说起这俩字，其实就是特指李吴山本人——至于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当不起这“老爷”二字。
尤其是这张寡妇，那是“山东王”的亲娘，身份尊贵着呢，寻常的人家想要她保媒也请不动。当然，李吴山李老爷另当别论。
能为李吴山李老爷保媒，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荣耀，张寡妇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咱们老爷这婚事，除了我还有谁能保的下来？这事必须由我亲自出马才行。话说我这一辈子，保过多少媒都已记不清楚了，唯有这一趟才是顶顶重要的……”
这是一句大实话，因为李吴山李老爷的婚事确实很重要，也牵动着很多人的心，就算是说成万众瞩目也不算很夸张了。
“老爷要成亲了？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呢。也不知哪家的闺女有这般的好福气，竟然能成为李夫人……”
张寡妇哈哈大笑着说道：“过不了许久，大家伙就能听到喜讯了，哈哈……”
“大娃他娘，老爷的亲事何等重要，你心里有个谱没有？别到时候保不下来，坏了老爷的姻缘……”
听了这话，张寡妇登时就恼了脸面：“我这一辈子保过多少媒？就连你们两口子当初都是我说和的呢！要是说起着撮合姻缘的本事，我若是认了第二，这天底下就没有谁敢厚着脸皮认那个第一！若我没有十二成的把握，敢给老爷保媒？开玩笑的么！”
“不和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去了，这是大事情耽误不得……”
刚一迈步进门，远远的看到正在洒扫的银雀儿，张寡妇的那张老脸顿时就笑开了花，象个雄壮的男人一样大踏步走上前去，蹲身福了一福：“给二姑娘请安，二姑娘安好……”
张寡妇是这里的常客，时常过来走动，因为大家都是乡亲，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多礼数。银雀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寡妇如此的礼数周全，赶紧回了一个礼：“张家婶子，怎来的这么早？有事情么？”
“有事，当然有事，”张寡妇早已笑的见眉不见眼了：“是好事……是喜事呢，正经的喜事儿……哎呀呀，这洒扫庭院是下人干的粗活儿，二姑娘可不敢再这么作践自己了，平白的辱没了身份不说，丢了老爷的脸面才是要紧。赶紧把这扫帚放下了吧……”
洒扫一下院落就辱没身份了？银雀儿可没有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过。同样的事情她已做了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了。
再者说了，不过是丫鬟的身份，有啥好辱没的呢？
“哦，对了，有个事情呢，必须得问二姑娘一个清楚。”张寡妇说道：“二姑娘的生辰八字，可否见告啊？”
所谓的生辰八字，其实就是出生的年、月、日、时。
但银雀儿是李吴山买来的丫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八字，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原来二姑娘只知道跟随老爷的日子，却不知生辰八字……”古时候的男女婚事，生辰八字的匹配与否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对于天下第一媒婆来说，这一切都不成问题：“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既然二姑娘已经记不清楚了，回头我找个批算先生好好的推一推也就是了……”
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自己具体出生日期的人有很多，这就需要批算先生好好的推算一下了。
所谓的批算，其实就是依照人的面相推断一个生辰八字出来。这当然是无稽之谈，是巫婆神汉们骗钱的伎俩。想想也可以知道，样貌和出生日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怎么可能推算得出来呢？不过在当时，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了。
只要花几枚铜板，那批算先生就一定可以给银雀儿推算出一个极好的生辰八字，至少要和李吴山李老爷的生辰八字完全匹配，更加证明这就是一桩天作之合的金玉良缘。
“那个……张家婶子是来找老爷的吧？老爷已去了军校那边，需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哩……”
“不，不，我不找老爷，这一趟过来是要找大姑娘商量点事情。”
“原来是要找我姐姐，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