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沈栀期回头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拆糖盒的小家伙, 小指头捏了块水果味的含在嘴里,小腮帮子鼓鼓的, 心情丝毫没有被父母离婚这件事影响到。
  她握着手机, 走到了落地窗前接听电话。
  “喂,爸。”
  -
  纪开霁呸的一声,将水果摊吐到了垃圾桶里, 小眉毛都带着嫌弃的那味:“难吃死了。”
  他把整盒糖都给扔了, 像是在置气般。
  扭头看向在打电话的沈栀期,又看向办公室外的纪商鹤。
  纪开霁的眼睛不争气的红了, 气得要死, 全拿口袋里的零食撒气了, 将东西拆了又不吃, 嘴巴恶狠狠的重复着说:“难吃死了, 什么难吃的东西!”
  过了会, 沈栀期脸色不太好的走回来,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
  纪开霁都快把纪商鹤的办公室拆了,正当无聊到去玩茶壶, 要将里面的水往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上倒时, 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 是纪商鹤迈步走了进来。
  纪开霁小手一抖, 滴了几滴在上面, 幸好拿得稳。
  他小脸蛋极为心虚, 在眼神儿瞟了纪商鹤几下后, 故作镇定地把茶壶往旁边一放,假装刚才没有做过坏事般。
  纪商鹤也没计较办公室被孩子翻得到处乱七八糟的,他往沙发一坐, 拾起钢笔, 似要签字。
  沈栀期低垂依旧的眼睫抬起,带着许些复杂看着过去。
  在没有落笔之前,抿唇说:“离婚的事,能暂缓不公布吗?”
  纪商鹤脸庞神情自若,先搁下笔,静等她的下文。
  沈栀期硬着头皮,说:“我爸跟纪家是不是有个十亿的项目合作。”
  “嗯。”
  “如果我们两家利益解绑,这个会被中断?”
  纪商鹤知道她要问什么,薄唇竟极轻的扯了扯弧度:“区区几亿的损失,无伤大雅。”
  这话落在沈栀期的耳朵里,字字都是在显摆他的财力雄厚。
  比起离婚,他损失的何止是这几个亿,还有其他的项目,加起来数额不小。
  但是纪商鹤给她一种毫不在意的感觉,毕竟以纪家的财力,损失的起。
  沈家在这方面就处于弱势,一旦纪家因为联姻失败而解绑利益,在生意上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沈栀期语顿了好久,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纪商鹤是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她开这个口。
  他眼风斜视向纪开霁,薄唇扯动:“去倒杯水给我。”
  纪开霁想拿茶壶,却听见一句话:“去茶水间。”
  ……
  把儿子使唤走,谈论起事来更方便一些。
  沈栀期捏着自己白净的手指,终于说出想说的话:“我爸那边生意出现了点状况,跟你合作的项目要是中断,公司的流动资金会出现困难。”
  她听顿了几秒,重新看向神色冷漠的纪商鹤:“我们签完协议,可以先不公布吗?”
  当初是她硬气,打官司也要跟纪商鹤把婚给离了。
  现在也是她有求于人,语气都带了一丝轻易察觉的示弱。
  纪商鹤的神色没变化,思量了许久,跟她说:“要多久?”
  会问就是有谈的可能性,沈栀期定了定神说:“半年,最少半年。”
  纪商鹤看着她微低头,想掩饰脸蛋的微妙表情,长指无规则的敲了敲桌面:“你知道,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沈栀期蓦地抬起头,重新看向他。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都能懂什么意思。
  她唇轻动,带着一丝迟疑:“你要什么?”
  “你想继续当纪太太,表面的样子就得做足不是?”纪商鹤言语间透露出的深意摆在了明面上,他可以暂缓对外界宣布离婚的事情,可以不中断与沈家的生意合作。
  但是前提是,沈栀期得搬回纪家,做个合格的纪太太。
  沈栀期手指暗暗掐着手心,带着情绪说:“我们不同房,只做表面样子。”
  纪商鹤笑了,不经常笑的男人一旦展颜,是很能吸引女人目光的:“我要什么女人会没有?”
  沈栀期却觉得这话不可信,要是这样,他就不会频繁的侵犯自己了。
  可当下没有选择,这五年来,沈家将一大半的生意都跟纪家捆绑着,那些项目中断的话,损失的费用会直接让沈家面临资金周转不开的困境。
  她当初没想到纪商鹤这个精明商人会放着有钱不赚,一离婚就中断项目合作。
  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后,纪商鹤见沈栀期低头不说话,便将这份离婚协议书收起,存放在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他嗓音低淡,说得有凭有据:“等你父亲什么时候把生意周转开,我们在去民政局离婚。”
  沈栀期抿着淡色的唇,最终选择默许这句话。
  比起她的心情郁闷,纪商鹤的心情倒是还可以,走出办公室,给他的金牌律师团放了三天假期,准他们去国外度假,费用全部由公司报销。
  到了五点半,纪商鹤提早了时间下班。
  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对坐在里面安静不语的女人说:“栀期,该回去了。”
  沈栀期拿起包,怎么来的就怎么坐电梯下楼。
  她情绪低落,反观这对父子的心情越发的好,在回去的路上,纪开霁还说想吃南瓜鱼。
  沈栀期是迟缓了片刻才点点头:“嗯,好。”
  结果南瓜鱼没吃上,纪商鹤先带她们去一家餐厅吃饭,点了不少纪开霁爱吃的食物,等晚餐过后,他又吩咐司机去沈栀期住的公寓里拿行李。
  沈栀期不太想这么早就搬回纪家,红唇微动,想要婉拒。
  纪商鹤早已经料定般,不冷不淡地说:“我随时可能改变主意,今天搬家正好。”
  沈栀期彻底没话说了,但是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没带多少东西回去。
  纪开霁没觉得父母之间气氛不对,他看到妈妈要一起搬回纪家,仰着小脑袋问:“妈妈,你是准备陪我回去住吗?”
  沈栀期白皙的手指轻轻摸着他秀发,轻声问:“你想回去住吗?”
  纪开霁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咧嘴巴笑:“想啊,干嘛不回去住,纪家可是我的地盘。”
  他要是不回去住,且不是便宜了外面的小三!
  纪开霁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哼唧唧的将自己玩具扔进了行李箱,扯着嗓子对门外喊:“纪商鹤,还不进来搬东西啊!”
  ……
  要是平时,小家伙敢这样直呼其名,都会被打死。
  今晚纪商鹤不跟这个不孝子计较,没用司机,亲自任劳任怨地将母子二人的行李拿回了车上。
  即便全程沈栀期跟他零交流,该办的事还是办完了。
  回到纪家别墅,走进去那瞬间,许是有一段时间没住了,都有些陌生。
  沈栀期不等纪商鹤说话,就让保姆将自己的行李拿到次卧去,她不想跟他住在同一层,便住到三楼去。
  等她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纪开霁斜眼看向还站着客厅的纪商鹤,小嘴巴说着风凉话:“看吧,沈栀期都不跟你住同一层,知道自己多讨人嫌了吗?”
  今晚屡次三番地挑战父亲的威严,纪商鹤脸色变的很沉,语气带着压迫感:“我忍你很久了。”
  纪开霁是有点怕的,话还是得说:“你敢打我,我就哭给我妈看!”
  “……”
  打是不能动手打,但是教训他的办法有的是。
  纪商鹤将这个不孝子拽到了书房去罚站,在沈栀期没有出现找儿子之前,纪开霁鼻子贴着墙壁,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挺着腰板站直。
  他快气死了,嘴巴努努着说:“纪商鹤你个老男人,连上大学的私生女都有了,我不要你这个爸爸了,你是坏爸爸!”
  纪商鹤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懒得搭理他一下。
  等书房的门被佣人轻轻敲响后:“先生,太太问你小少爷在哪?”
  纪开霁知道是亲妈来救自己了,感动得都快哭出来。
  纪商鹤这才放人,临走前警告他:“少在你妈面前胡说八道。”
  这哪里是胡说八道,分明是事实。
  纪开霁非常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小孩气性大,也忘性大。
  他回到自己的儿童房,专心给绿毛龟洗澡,便忘记被罚站的事情了。
  “老鹤。”
  纪开霁蹲在水缸前,用小刷子轻轻刷过乌龟的壳,嘴巴念念有词着:“我爸爸妈妈离婚了,以后我也和小胖墩一样,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了……纪商鹤出轨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怎么办,我好伤心。”
  绿毛龟用嘴巴,轻轻碰了碰他的小手心。
  虽然不会开口,纪开霁依旧觉得自己被自愈了,咬牙说:“外面不管是哪个小三,要敢进纪家的门,我不会让纪商鹤和她有好日子过的。”
  “小霁,该睡觉了。”
  门外,是沈栀期温温柔柔的叫他。
  纪开霁把绿毛龟重新放回水里说:“我今晚要听妈妈的话一些,下午抚养权那事,让她难过了。”
  ……
  深夜逐渐变得安静,房间里昏暗一片。
  沈栀期身边睡着乖巧懂事的孩子,她却迟迟没入眠。
  手机的灯光亮起几秒,上面还有郁江名给她发的消息。
  跟普通朋友聊天没什么区别,郁江名在这方面很有自觉性,当得知她带着孩子,重新回到纪家住后,他沉默了几分钟后,安慰着她说:“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如果心情不好受,跟我说。”
  沈栀期倒是没觉得多难以接受,毕竟在纪家她住了五年,这里每一个地方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而且现在与纪商鹤分房睡,上下两层隔开,平时他还忙于公司的事情,想见一面都难上加难吧。
  只要把沈家的困难期熬过去,便可以离婚了。
  毕竟纪商鹤没有在这事上,苦苦纠缠她。
  看起来放手得还挺痛快的。
  沈栀期脸蛋贴着枕头,在夜深人静下,想着过往的事情,慢慢入睡。
  第二天,保姆按照惯例做了三人份的早餐。
  纪开霁已经放假了,不用早早去上学,今天却起得很早。
  他穿着绿色小棉袄,晃着小腿坐在餐厅桌前,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对纪商鹤说:“你不要等沈栀期了,她已经去上班了。”
  纪商鹤的视线在财经报纸上,没有开口的欲望。
  纪开霁又说:“我今天跟你。”
  这是一早他不睡懒觉,征求了沈栀期同意的结果。
  沈栀期听后,陷入短暂的沉默,尊重孩子的选择。
  纪开霁要跟着纪商鹤去上班,临走前,怀里还抱着小鱼缸,里面是只绿毛龟。
  他现在是个单亲家庭的可怜孩子,只能跟绿毛龟相伴。
  纪商鹤看了眼,嗓音平淡的问:“什么时候养的?”
  “搬公寓的时候,有一次去商场逛街买的。”
  “有名字?”
  “不告诉你。”
  ……
  纪开霁屁颠屁颠地跟着纪商鹤去公司,活生生像个可移动的监视器。
  要是有女职员靠近纪商鹤,他就抱着小水缸站在旁边冷笑。
  小小年纪的,把冷笑的表情学的活灵活现。
  连秘书看了都直摇头,在私下说:“这小老板以后不得了。”
  纪商鹤一上午的时间除了跟人开会,就是利用中午用餐时间,约了客户谈公事。
  纪开霁也要抱着小水缸跟,他口袋里还有一部智能手机,见女客户对纪商鹤笑,都要偷拍下来。
  这都是证据啊!
  餐厅的气氛幽静,很适合谈话。
  女客户看到这个精致可爱的小男孩,心生喜欢,便问他:“小朋友,你几岁了?”
  纪开霁一脸冷漠:“五岁。”
  他回答着,眼神儿却盯着不远处去上厕所的男人。
  女客户又问:“你叫什么呀?”
  纪开霁回过头,小表情很不耐烦:“纪开霁,阿姨,你是不是还想问我爸爸妈妈的感情怎么样?我爸爸很爱我妈妈,离开她会死的那种爱。”
  女客户听了直笑:“你这小孩,还知道什么叫会死的爱啊?”
  “电视上演的,我爸这种人都是爱在心口难开,阿姨,你千万别喜欢他,没机会的。”
  说来说去,纪开霁是来防小三的。
  女客户好笑极了,等纪商鹤回来后,她很委婉的说:“贵小公子很可爱。”
  纪商鹤淡定道:“一般。”
  ……
  结束完午餐,女客户先走一步。
  纪开霁见她没有找纪商鹤要联系方式,满意的点了点脑袋。
  转头,却对纪商鹤说:“看哦,你年纪老到都没魅力了。”
  秘书在旁边全程听着,忍不住笑了出声。
  很快就遭到纪商鹤一记冷眼。
  就算想笑,也得硬生生憋住。
  纪商鹤拿餐纸不紧不慢地擦拭手指,面无表情地说:“给你妈打个电话。”
  纪开霁不想配合:“我没手机,你的电话她不会接的。”
  “没手机,你一上午拿什么拍我?”
  纪商鹤极为讽刺般的一句,让纪开霁瞬间哑口无言了。
  未了,他又讽刺的说:“拍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纪开霁理亏在先,抱着小鱼缸生闷气。
  纪商鹤重复之前的话,让他打电话。
  纪开霁只好很不情愿地打通了沈栀期的手机,翻着白眼在问:“妈妈,你几点下班呀?小宝贝来接你好不好。”
  沈栀期在电话那边轻声说好,又说了自己要去参加时尚晚宴,会很迟才回去。
  纪开霁的声音甜甜:“没事哒,能接妈妈,是我的荣幸。”
  沈栀期心情轻而易举就被孩子的甜言蜜语哄好,在她挂电话后,却不知道纪开霁又冲纪商鹤翻白眼:“你要跟我一起去接沈栀期下班?不去鬼混啊?”
  纪商鹤语调很稳且冷漠的警告他:“在翻白眼,眼睛不想要了?”
  纪开霁的眼神顿时恢复正常,哼哼了两声:“过河拆桥的老男人。”
  父子二人一下午都待在公司里,等到点了,纪开霁晃着小短腿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纪商鹤已经西装笔挺地起身,准备去沈栀期的公司楼下。
  他路过时,扫向一旁的小鱼缸,莫名的看这只绿毛龟很碍眼。
  ……
  沈栀期这边,在休息室里换了一身高定礼服,拿上包后才离开。
  公司有安排车接送,但是下楼后,隔着一条马路距离,她先看见朝自己挥小手的儿子,以及驾驶座上的黑色商务西装男人。
  纪商鹤亲自开车过来,那张英俊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说:“纪开霁要让我送你。”
  沈栀期很轻易就信了这话,毕竟在她眼里,这个男人不屑于撒谎。
  她伸出手,想拉开后座的车门。
  结果注意到纪商鹤的脸色当下就沉了:“我不是你司机。”
  犹豫几秒,沈栀期看在答应与他做表面夫妻的份上,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副驾驶座。
  公司另一个同事也提着晚礼服裙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沈总监,您家……先生来接你吗?方便搭个车一起走吗?”
  沈栀期没应,反而是坐在后座的小家伙主动打开了车门,嗓音欢快道:“小姐姐你请坐,方便哒。”
  一听着装腔作势的嗓音调调,沈栀期就想扶额。
  女同事笑着上车,不停地夸小家伙长得可爱,像爸爸一样英俊。
  纪开霁大大方方的承受下这份赞美。
  在车开到半路上,女同事想试探沈栀期和纪商鹤的关系还是不是合法夫妻时,纪开霁抱着小鱼缸,笑呵呵的说:“我爸爸妈妈感情很好啊,小姐姐……你不要听公司乱传,是吧?”
  女同事下意识看向前方,沈栀期白净精致的侧脸看不见表情。
  她略尴尬,点点头:“是。”
  纪开霁小心思多的很,小身体故意凑过去,小声的说着重大秘密:“哎呀,实话跟你说吧,是我爸爸耍赖皮求我妈妈不要离婚的,男人嘛,都会犯错的,毕竟是个贱骨头头。”
  “但是哦,他们没有离婚!”
  女同事心里意外,关于沈栀期婚变的消息在公司内部都传的沸沸扬扬了。
  结果现在没有离婚吗?
  纪开霁的话,前面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没有反驳的意思。
  女同事偏向相信,脸上笑容不变:“沈总监和纪总感情真好。”
  纪开霁听得顺心至极,小手指伸到鱼缸里摸着绿毛龟,故作淡定:“还行吧。”
  ……
  车缓缓抵达了目的地。
  沈栀期第一件事就是解开安全带,把车上的女同事也带下车。
  一路听着纪开霁胡说八道,已经快忍到极限了。
  女同事还在羡艳着她说:“沈总监,你丈夫和孩子都好体贴哦,专门开车送你过来。”
  沈栀期:“……”
  她回过头,在进入会场之前,见纪商鹤的车停在原地没有启动的意思。
  自作多情点的话,还以为他会在这等她活动结束。
  沈栀期转念就把这个想法给掐灭了,以纪商鹤的性格,他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等人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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