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章 淑妃的疑心
平婶看见董文一路跟着,眉梢扬了扬,没说话。
她带着几个仆妇在后院中搜寻起来。
东平侯府内宅的主子不多,只有一个大小姐安灵儿与住了主院的安夫人住在东院。
西院前院住的是府里的男主子,安强已死,他的园子里还有七个姨娘,另外就是安昌与董文。
还有几个院落住着东平侯的姨娘——安夫人替东平侯收在房里做面子的,但东平侯不敢碰。
一行人在府中搜寻起来,不多时,搜到了安昌的院子这里。
安昌听了云曦的一番话,心中一直不平静,表哥会害他?
他不相信。
但云曦让他坐在屋中等着,他果真等着。
谁想到,真的来了一群人来搜寻,其中就有董文跟着。
董文看向安昌,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安昌则是木然的看向众人,“表哥,平婶,你们……这是做什么?”
来的人不少,呼啦啦十来个人,都是安夫人的心腹婆子。
平婶笑了笑,“夫人有个东西丢了,为了避嫌,夫人说,不管是府里的主子还是仆人都要搜上一搜。”
安昌没说什么,侧身让在一旁。
平婶收了笑容,手一挥,三四个婆子大步进了屋里。
柜子,花瓶里,每本书册的夹页里,甚至是鞋子里都没有放过。
安昌的神色渐渐的变冷,果真同曦小姐说的一样,来搜寻罪证来了。
他浑身感到一阵寒冷,这可是他的家人!家人也这样待他?
平婶在屋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异样的东西。
她带着人就要离去,董文这时忽然说道,“平婶,床上还没有搜啊,比如床上,床下?”
安昌的目光挪到董文的脸上,不带一丝温度。
昨天,在观月楼里时,董文便一口咬着说他毒倒了父亲,现在又被曦小姐找到了砒霜与巫蛊布偶。
表哥,他这是为什么?
董文的话一落,已经走到外间的平婶又带着人走了进来,她的手一挥,“搜那床上床下!”
“是,嬷嬷!”四个婆子冲到里间的床上。
床上的被子都被掀在了地上。
但,床上除了被子被单,也只多了一个枕头,没有其他的东西。
董文盯着那堆东西看,眼睛也不眨一下,心中还嘀咕了一声,“怎么会没有?”
他不死心,自己又上前翻了翻,但是,的确是什么也没有。怎么回事?被人拿走了?可是,他进来的时候,这屋里明明没有人。
“床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董文说道。
那包东西太小,容易掉,但床下的那个木偶,不可能丢!除非长脚了。
婆子们又开始翻床下,“平婶,床下是空的。”
空的?怎么可能?
董文将头伸到床下看,他放的盒子不见了。
此时,他也不再相信是自己放错了,而是百分百——有人发现了他的东西。
是安昌?
他看向安昌,安昌也在看他。
只是,安昌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平婶没找到东西,带着人很快出了安昌的院子。
董文这时心头一惊,东西不在安昌这里,那么去了哪里?丢了?还是——
他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正要悄悄的走开,安昌一把拉着他。
“表哥,昌想知道嬷嬷搜寻的是什么?不如,表哥与昌一起看?”
董文想拍死安昌的心都有了,如果他跑掉,会被人怀疑,不跑——
他心中实在难安。
忐忑中,一众人已到了他的院子。
平婶依旧是将大手一挥,“搜!”
十二个婆子,一半进了屋里,一半人在外面守着。
董文想进屋里看情况。
安昌却一把拉着他,“表哥,这是你的屋子,你得出来,避嫌啊。”
董文气得咬牙,这个书呆子怎么不呆了?居然拉着他?
“不是,表弟,表哥只是想……”
“表少爷。夫人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你马上跟着老奴见夫人去!”
几个婆子将几件东西装在一个大盒子里,展示给董文看。
董文倒吸了一口凉气。
东西怎么会在他的屋子里?这些东西被姑姑看到,以姑姑的脾气,他就得死!
他眸光一闪,伸手飞快地去抢平婶手里的东西。
平婶只是个婆子,董文可是从小习武,这次选武状元,他也报了名。
可想而知,平婶被他推倒在地,那一盒东西被抢走。
安昌顿时怒了,站在门口拦着他。
“表哥,你为什么要害我,害我娘害我爹?”
董文冷笑,“你这书呆子,一辈子都不会懂!让开!”
他挥手朝安昌的脑门用力一劈,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忽然,从外间跑进一个人来,动作之快,只看到一片碧色的影子。
那影子里甩出一条银链子卷上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带将他的手带偏,另一个碧绿的影子则是抬脚踹了他一下!
安昌躲过一劫,但也吓了一大跳,身子往旁一跳。
董文的眸色一冷,反正事情已到了这里,拼了,绝对不能被人捉住。
他一手端着装有砒霜巫蛊布偶房契地契的盒子,腾出另一只手与两个着碧色衣衫的女子打了起来。
婆子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安昌也是紧张的看着二人。
但没用多长的时间,董文被二女踩在地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拿绳子来,将他捆起来!”安昌指挥着婆子们。
“是,二公子!”
婆子们虽然不会武,但这些人都是安夫人的心腹,平时就是专门施罚仆人的粗等婆子。
五六人从屋中找了绳子将董文捆了个结实,又担心他会胡言乱语,安昌还将他的嘴堵住了。
“平婶,你们看着他,我去请夫人!”安昌对平婶说道。
“二公子,夫人身上有伤,她不宜走远路啊。”
安昌抿了抿唇,道,“夫人身上有伤,我便背着夫人过来。”走了几步,他又转身朝屋中那群婆子厉声喝道。
“董文的事,若你们敢透出半个字去,本公子绝对不轻饶!”安昌腼腆的书生脸上,头一次布满戾色,周身散着萧杀之气!
从未发过火的人,忽然发火,更能让人惧怕。
平婶吓了一跳,“奴婢们不敢!”
其他的婆子们看见平婶都屈服于安昌了,个个都恭敬小心起来:“奴婢们谨听二公子的话。”
云曦微微眯眼,这个安昌,看起来呆头木脑,但心思缜密。
从董文的屋里翻出这些东西,对安夫人无疑是不利的,侄子心思不纯,身为姑姑也会受到非议!
安昌是想将事情处理得隐蔽。安昌朝云曦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
看了一眼众婆子,他便拿上那盒东西大步出了董文的园子。
董文则带着一副毒怨的目光看着一侧站立的云曦与吟雪。
他心中生疑,这两个丫头面生,不是府里的人,而且会武,那安昌又对其中一个黑脸丫头极为客气,她是谁?
云曦坐在椅内,表情淡淡,经过这些事,安昌应该会成长一些了吧?
董文盯着云曦的脸心中盘算着,忽然,他的心头一亮,这个黑脸女子的眼神——
还有她唇角边的一颗小黑痣——
她是谢云曦那个贱人!
害死他妹妹的罪魁祸首!
他将身子扭了扭,扑倒在地,将口里的布给蹭掉了。
“谢三小姐!”董文嘿嘿一笑。
云曦一怔,他居然认出了她?
她朝四周望了望,安夫人的贴身婆子们都站得远。
“董文,你心思狠毒,自己砸脚了吧?”她冷笑一声,“焚火终会烧到自己的!”
“哼,我是我姑姑唯一的侄儿,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但曦小姐有个秘密却被我知道了,而且,有人在找你,你想不想知道是谁?”“秘密?”云曦眯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曦小姐的血……”
云曦的神色一变,“谁找我?”
“我不会说,除非你放了我。”
“小姐,他是故意诓你的,别信!”吟雪低声说道。
“你若不放了我……”董文阴阴一笑,“曦小姐的血……”
砰!
云曦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这一脚直踢心口,董文晕死过去了。
“小姐,这人留不得,他怎么知道小姐的事情?”吟雪一脸的谨慎。
“我救了安夫人。”云曦说道,“安夫人不会说出去,但保不准这个董文发现了意外,会生起歹意。不过,他活不了的,他低估了安夫人的心,安夫人自私起来比谁都自私,从她一味的宠着安强时就可以发现。所以,安夫人不会放过他!”
安昌到了前院找安夫人。
彼时安夫人仍在东平侯的书房里。
她看着昏睡的东平侯,心中有气发作不得,一直心中郁闷。
“夫人,二少爷来了。”丫头回道。
她往门外看了一眼,淡淡道,“叫他进来吧。”
母子两个,相怨近二十年,陡然间释怀,她心中一时也放不开。
“是,夫人。”丫头出去传话。
安昌大步走了进来,他挥手屏退了几个丫头,又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父亲,小声地对安夫人说道,“娘,这是从表哥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他打开盒子盖子,将盒中的东西呈给安夫人看。
安夫人吃了一惊,“阿昌,你确定?”
“有平婶与几个嬷嬷做证,她们都看见了。”
安夫人一把抓起盒子,“砰”的一声将盖子关了。
她的唇角抖了抖,眼中闪着戾色,“带我去他的园子!另外——”她顿了顿,“将舅老爷请来!”
“是,娘。”
安昌吩咐人去请舅舅,又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抬来轿撵,抬着安夫人到了董文住的园子。
董文又醒了过来,不过嘴里仍然被塞着布条,看着安夫人“啊啊啊”的发着音。
安夫人当然不会放他,此时见到他,心中恨不亲手掐死他!
她怎么有这么蠢的侄子,害姑父?偷房契地契?做巫蛊布偶?亏他做得出来!
这让府里的人知道了,她还能顺利的当这个主母?当这个侯夫人?
安夫人前脚到,董文的父亲董老爷也到了。
“你的儿子,自己做决定!”安夫人将一堆东西扔到他的面前。
“妹妹——”董老爷咬了咬牙,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妹妹有事,他也活不了了!
“妹子,那我就亲自处罚,让你解恨!”董老咬牙道。
“拿棍子来!”安夫人淡淡道。
董文傻眼,这问都不问就施罚了?
婆子取来了棍子,云曦朝吟雪使了个眼神。
吟雪会意,飞快地弹出一粒石子,那婆子的棍子掉落在地。
云曦上前帮着捡起来,手中早已捏起的一只瓶子悄悄的往棍子上酒着药水。
董老爷不等那婆子接过云曦的棍子,自己一把抢了过来,咬着牙打起了董文。
怎么样也要做个样子给妹妹看。
哪知十来棍子下去,董文的身子便开始发抖,这不是打得疼的感觉,而是全身如有万千只虫蚁在咬着他。
这感觉,生不如死!
他看向云曦一脸惊恐,这个女人捡过棍子——
难道她在棍子上做过手脚?
云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用唇型说着几个字,别惹我!
这笑令人毛骨悚然,董文的眼皮翻了翻,倒地不动了。
董老爷这才发觉打重了,一下子瘫倒在地,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安夫人看了他一眼,只说道,“送舅老爷,表少爷回董府。”便带着人出了院子。
府里的人算计着她,已让她寒心,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也是这样,她自嘲的笑了笑,她的人生怎么这么暗淡失败?
安夫人由平婶扶着,正要上轿撵,便听身后有人喊道,“夫人,请留步。”
她回过头来,见是府里的一个婢女站在她的身后,她微微挑眉,好大胆的奴婢!
她正要发怒,这奴婢忽然笑起来,“夫人这么快就忘记了观月楼的大柜子了?当时——您奄奄一息。”
安夫人的两眼一眯,对平婶说道,“你们都退开,我有话对这位姑娘说。”
平婶马上带着一众婆子离开。
董文的园子里只有安夫人与云曦。
“你是……”安夫人看着云曦。
“是我。”云曦淡淡一笑,“夫人是不是觉得最近府里发生的事令您心情很不好?”
安夫人不说话。
“夫人有没有觉得这些事情发生的源头正是夫人您?”
“你在指责我?”安夫人怒目,“我感激你救了我一命,但,你这么指责我是不是很不礼貌?我怎么错了?”
“您当然有错!且不说您怨恨你的二儿子是个笑话,只说你在对安强的事情上,就是个大错误!安强都是个废人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捧在手心里,世子一位让他坐着,这怎么会不让您的侄子心生非分之想?
他害二公子,害侯爷,讨好您,结果便是想这个世子之位!”
安夫人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脸色渐渐地变白。
云曦朝她微微一额首,转身便出了院子。
安昌命人将董文的尸体扔出了府外,再回来找云曦,哪知早已不见了踪影。
府外的马车上,云曦与吟雪正在换衣。
“小姐,这东平侯府将来会由安二公子接手吧。但愿小姐的心血没有白费。”
“安家已没人,当然会由他接手了。”
东平侯中毒后,府中找了宫中的御医,京中的有名大夫,江湖郎中,都没有能让他醒来。
因为云曦暗中吩咐着关云飞,在他上门给东平侯施针时,暗中扎了几针,这样,哪怕他真能醒来,也要睡上个一二个月。
但这一二个月的时间里,安昌早已是新的世子,接管着他父亲的职位。
……
淑妃的琉璃宫里。
淑妃正听着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余姑在汇报东平侯府的事情。
“娘娘,你说奇怪不奇怪,好好的一个东平侯府,不出几日,便完全变了一副天地,安夫人的性格大变样,侯爷昏睡不醒,书呆子二公子忽然变聪明了。东平侯府的老夫人正在请旨,请皇上批准安二公子任新的世子。”
淑妃自己与自己下着棋,她瞥了一眼余姑说道,“东平侯的爵位能世袭,这是早先就留下的规矩。皇上一准会批。老的不行了,新的替代,家中生变故,安夫人与安二公子性格大变,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有一点有些奇怪。”余姑说道,“奕亲王与她的准王妃谢云曦一直在帮着安二公子。原本是大家指责安二公子毒倒了侯爷,但那二人不知怎么就为安二公子解围了。后来,安二公子还跪在奕亲王的马车前说要生死追随。”
淑妃赫然看向余姑,“奕亲王?”她的两眼眯起,忽然冷笑起来,“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奕亲王已在暗中拉笼着朝中的势力,前些日子,朝中的一众官员家的小姐们在富春山遇到山匪的袭击,是他带着人去救的,那几个官员如今都对他像恩人一样,现在又多了一个管着户部的东平侯府,他这是公然与太子作对了么?”
“娘娘,还有一个太师府,太师的门徒可是遍布朝中。”余姑提醒说道。
淑妃的眼底闪着戾色,“本宫活着,太子的位置,谁也动不了!”
殿门口有宫女在回话,“娘娘,明天就是武举比赛了,这是皇上命人送来的名单,请娘娘过目。”
余姑将名单接在手时捧给淑妃。
淑妃随意的在名单上扫了几眼。
忽然,她的目光一凝,伸手指着一个人名说道,“余姑,这个叫谢枫的人是不是奕亲王未来的大舅子?”
“娘娘,没错,就是他。”
“谢枫,想要武状元?哼!”淑妃冷笑一声。
……
次日便是武举的选拔日。
谢枫早早的便在院中习武。这时,却有衙门里的衙役来报,“大人,衙门里有急事,上头来查往年的卷宗。”
“往年的卷宗?这个时候?”谢枫眸色一沉,“知道了。”
谢枫换了朝服骑马朝衙门里策马而去,走到一处僻静的道路时,从四周忽然跃出十数个挥刀的刺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