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永恒黑暗（七十七）

  那是杨雪的声音，我确定。
  当那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我眼前的一切画面消失，整个人在坠落……终于我落地了，可四周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听到了脚步声。
  她靠近了我，蹲在我身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把你的控制权交给我吧，叶瀚，毁掉你，重启这个世界，一切将会结束，再也不会生灵涂炭。”
  “好……交给你。”我抬起头，看着杨雪：“但万一你失败了，一定要毁掉那几颗蛇人眼，不能继续了，不能……”
  杨雪笑了，似乎没想到一切那样轻松。
  而我，已经到了这一步，没办法再坚持。
  虽然我不相信，一双眼睛能够重启世界，可我相信此刻我放手，起码可以让死去的人，少一点。
  哪怕是一个。
  可……
  一切似乎没那么简单。
  我同意了。
  但杨雪却始终看着我，最后她的眼神渐渐变了，她疑惑的看着我：“不对，你给了我什么？什么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
  “我说，把八歧大蛇的控制权给我！”
  “你神经病吧，怎么给？那东西不是我控制的！”
  杨雪盯着我，盯了许久：“不是你？那……难道是我？”
  “不是你吗？”其实我一直觉得那是杨雪控制的。
  可话说回来，如果是她，又为什么向我要控制权。
  现在不是我，又不是杨雪……那会是谁？
  突然间，我的头开始很疼，剧痛难忍，我艰难的蹲下，脑子里却闪过了一段段仿佛不属于我的记忆，数量太多，我觉得我的头快要被炸开了。
  但又慢慢感觉到恐惧。
  因为仔细去看那些记忆，居然是属于一代代的我的前身的记忆！
  我……要觉醒了吗？
  “不对……不行！我是叶瀚，我不是任何人……去特么的君主！我不是……啊！！”我头痛欲裂，我极力反抗，可却无能为力，记忆一点点冲击着我的思维。
  然而我却惊讶的发现，我似乎还是我。
  多了记忆。
  就好像看了无数场电影。
  可看过电影，虽然会对我造成冲击，可人怎么会被几场电影改变本质？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天真。
  记忆被唤醒，并不会让我成为另外一个人。
  “哈哈……”我蹲在地上，一切记忆恢复的我，还是笑了，庆幸，庆幸的笑。
  “你在笑什么？”可下一刻，一个几乎与我一模一样的声音从我背后出现时，我的笑，却再难继续下去。
  我一点点回过头。
  一头狰狞恐怖的蛇人化纯种蛇人出现在我背后，他俯视着我，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
  “你是……”
  “君主。”杨雪一步步走到我身边，看看巨大的纯种蛇人，又看看我：“你……他……”
  “没想到，南竹，过了这么久你还是那么执着……哦不，应该说你的执着升级了，你已经不是单纯的想要我的命，而是要我的思想，意识。你有这种觉悟，我还是很欣慰的……虽然过去这么久。”那巨大的蛇人俯下身，看着杨雪，蛇人化的恐怖嘴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阴森的笑：“但可惜，精神力量全用在了他的身上，我清醒得很，想要八歧大蛇的控制权？你疯了吧？”
  杨雪后退一步，轻轻摇着头：“假的吗？你的无限复活，假的？”
  “愚蠢。”君主挺直了身体，俯视着我与杨雪：“个体的永生，怎么会成为我的愿望？那是多么的低级。高级生命本身就是矛盾的，他们惧怕死亡，但当生命无限延长的时候，他们又会恐惧存在，而让这一切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便是轮回……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创造一个有‘灵魂’存在的世界……永生？是个笑话而已。”
  “所以你是说……不断重生的，带着你的记忆的个体，只不过是，你的‘轮回’试验？”
  君主眼中闪过嘲讽式的惊讶：“你居然能懂？我真该好好利用你的。”
  虽然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我明白，这种时候一定没什么好事。
  我后退一步，拉住杨雪的手：“跑！！”
  说完，我转身就逃。
  杨雪虽然被我拉走，但却又用力的甩开我的手：“这里无处可逃，既然你不是他……那就躲远吧。”
  “你要做什么？”我看着杨雪。
  而这时，君主也缓慢的靠近了我们，淡淡的说道：“没错，她的说的很对，这里无处可逃，你们都别想走。”
  “我也没有想走！先祖之血都在我的手里，你以为之前我全部用了？既然第一次失败，时间超过五分钟，就会有人对我二次注入先祖之血，而且程度是第一次的十倍！”杨雪并没有放弃控制君主的想法。
  “是吗？不过南竹，你以为你能撑多久？”君主冷笑，巨大的蛇尾从天而降！
  砰！！
  可他并没有砸中杨雪。
  我分裂了四条蛇尾，将其阻拦。
  “她那样骗你，你何必管她，老老实实呆在一边，我对你没兴趣。”君主收回尾巴，俯视我。
  “不好意思，救她是因为咱们三个中间，我和她都憎恨你，而且谁说这一切不管我的事？我曾经有个承诺，还没做到。”
  “什么承诺？”君主似乎有点好奇，他虽然有我的记忆，但记忆也许不足以让一个人，了解另外一个人。
  “对这个世界温柔，我要救这个世界。”
  “哈哈……愚蠢，你这叫什么？痴情？”
  “闭嘴，做个活死人几千年的你又好到哪里？在我看来，你的存在更加没有意义。而且我的所作所为，和痴情还真没什么关系，关系只有两个，一是因为那是我的承诺，二是因为，因为坚持这个承诺的过程，很舒服。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只有感受是真的，所以就算是一场梦，也有存在的价值。”
  我的蛇尾继续分裂！
  八条尾巴！
  我的体形变得和他一样高大。
  君主原本嘲讽的神色，渐渐凝固，他看着我，平视。
  下一刻，他也分裂了尾巴，并且向我进攻。杨雪的眼睛射出黑色丝线，但却被我阻拦：“继续吸你的血，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是逞英雄。
  这只是因为我的愤怒。
  就是这家伙，毁掉我的人生。
  所以我要毁掉他。
  就好像他毁掉了我的一切一样。
  我们厮打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精神世界中，我的速度是平常的十倍，甚至更多，力量也近乎无线强大，我们来回碰撞，每一次，都是地动山摇。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终究觉得自己和他有些差距，渐渐，我被压制，但还可以为杨雪拖延时间。
  君主也发现了这一点。
  我们十六条尾巴缠绕在一起的过程中，他终于找到机会，抽出手，掐住我的脖子：“你还真是麻烦，果然随机寄生，是不行的，问题真的是太多……”
  “麻烦的是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创造一个有所谓‘灵魂’的世界？你还记得吗！”
  “愚蠢。”
  “不回答？你怕是说不上来了吧，你刚刚那模糊的定义，我也可以编一个给你，但你想想，你还记得最初这个想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吗？你不记得了，因为漫长的时间，让你遗忘，让这件事成了支撑你活下去的理由，舍弃了这个理由，你的存在将毫无意义！你才该消失，消失！”
  “住口！”君主橙黄色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他按住我的头，满是鳞甲的拳头重重的砸到我的脑袋上。
  一瞬间，我的世界变得漆黑一片。
  那一刻我以为，是他毁掉了我的眼睛。
  毕竟孟梦说过，精神世界中死亡，精神就会消失，即便身体还活着，可也永远只能够做一具行尸走肉。
  这坠落，就是消失的过程吧？
  但，这过程是否有点长了？
  而且真实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甚至感受到身体周围充满的胶状物，那东西让我无法呼吸，我非常的痛苦，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东西憋死了。
  是的，这种窒息的感觉才更加让我觉得自己接近了死亡。
  “救……命……”我嘴里艰难的发出声音。
  我还在下落。
  噗！
  下一刻，我的头突破了那些胶状物，新鲜的空气进入了我的鼻子，这种久违的舒服的感觉，让我浑身松软。
  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停手！不要射击！！”
  那声音很耳熟，是谁？
  记不得了。
  男人的声音嘛，我总是记不清楚的，如果是个女……
  “那是叶瀚？真的是他……羽，快拉他下来！”
  孟梦。
  这句话，是孟梦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一条丝线将我暴露在胶状物外面的上半身缠住，然后一个男人被丝线的力量扯了上来，刚飞到一半，我的身体便因为重力坠落，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我觉得自己好像从两三层楼高的地方落下，身体要摔散了，我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地上柔软的气垫，我松了口气，幸好有这个。
  等等！
  虽然我依旧睁不开眼睛，但思想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我是蛇人，为什么身体会这样疼痛？下面存在气垫，我这种程度的坠落，不会让疼痛感延续很久的，我的自我修复能力难道……
  “叶瀚？！”孟梦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耳朵，但下一句不是对我说的：“你疯了吗，那么高的位置拉他下来？”
  “抱歉前辈，只是那东西怎么突然变得柔软，之前用尽办法都打不穿。”
  “它只是为了把叶瀚分离，而且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现在的叶瀚，已经失去了蛇人的体质。”
  “那也就是说……”
  “对，现在的叶瀚，已经完全是一个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