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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我还以为你是在心疼我

  乔漫则是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里面走,听到伊莲娜的话,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深浓,“好的,我去领两个孩子洗洗手就来吃饭,真是辛苦你了!”
  “哎哎,哪里的话,不辛苦不辛苦!”
  伊莲娜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双手不时的揪着身前的围裙,“就是今晚的菜有点做多了,可能会有浪费。”
  “没关系的,我和孩子们都很饿了,正要美餐一顿,做了这么多菜,一定很辛苦吧?还要谢谢你做了这么丰富的菜肴,可以让我们美餐一顿。”
  伊莲娜赶紧摆手,“哎哎,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伊莲娜本来很紧张,但听到乔漫这么说,也就放松了下来,
  这些年,她曾经给很多林城有钱的人家做过保姆,那些人家的女主人通常都很事多,喜欢颐指气使,只要有一点浪费食物或者她们看不顺眼的地方,就喜欢疾言厉色的教训人,而从没有哪个像乔漫这样好相处。
  她听说乔漫曾经也是林城出了名的富家千金,出身高贵,按道理讲这样的人,不会这么平易近人善解人意,但她就是那么多例外中的例外,让她很惊讶也很惊喜,总而言之,就是她真的很喜欢她,像是亲人的那种感觉。
  跟以往一样,在两人都在的情况下,伊莲娜准备好饭菜,就会解开身前的围裙离开,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把空间让出来。
  乔漫本来想叫她留下一起吃,但伊莲娜离开的太快了,她还来不及出声,伊莲娜就已经走远了。
  纪云深挂完衣服走回来,察觉她的意图,就轻淡的说了一句,“我们吃吧,不用叫她一起,那样只会增加她的负担。”
  乔漫听后只好作罢,然后牵着两个孩子去洗手间洗手,洗完回来的时候,纪云深正站在餐桌旁摆着碗筷,那种跟他本身完全格格不入的东西,突然让她产生了一种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很久很久的细水长流的平淡生活的感觉。
  纪云深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乔漫的视线后,便抬起头看了过来,“快过来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可能还要去医院一趟。”
  八点左右,就到了童沁脱离初期三天危险的最后时间,如果她醒来皆大欢喜,事情处理起来还会简单一些,但如果她真的成了脑死亡患者,事情处理起来的话,就会非常麻烦。
  他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弄得满城风雨,伤害到奶奶生前辛辛苦苦维系了一辈子的纪家,伤害到年事已高退居二线的爷爷,以及还在为自己事业打拼的父母。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伤害到乔漫和甜甜……
  可如果不能两全,必须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才是最后唯一的解决办法,他也不得不接受和面对。
  他不是害怕那些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只是不想主动伤害,伤害他本就拥有不多的亲情。
  也许对大部分来说,亲情这样的词语,应该是这个残酷又冷漠的世界里,是最温暖的词语,但对于像成长在纪家这样的显赫名门里的人来说,亲情这种东西却是最淡薄,也是最没用的东西。
  当然,他也不例外。
  他因为从小就成长在缺少父母情感关怀的环境里,总是对家人对亲情这样的词语倍感珍惜,渴望着从他们身上汲取关心和温暖,渴望他们的注视,渴望他们的陪伴。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从小到大,在这个家庭里,感受到最多的却是冷漠疏离,阴谋和利用。
  对他来说,那些他渴望得到的关心和温暖,注视和陪伴,就像童年里的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想,即便长大后,他也在拼命追寻。
  而他的那种渴望和珍惜,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他们牵制傀儡的一个筹码。
  如果有人问他,他从小到大真的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一点温暖吗?
  答案是有,但却不是在亲人身上,而是在一开始就怀着强烈目的接近他的乔漫身上。
  他虽然知道她怀着强烈的目的接近他,虽然知道她不爱他,但她够真实,也足够特别,那些讨好他时的小心翼翼,对他撒娇时明媚又不刻意的成熟妖娆,撩拨他时的那种少女般的青涩稚嫩,对他生气时的无辜和别扭,每个样子都那么生动,那么令人难忘。
  他从小就看惯了尔虞我诈,看惯了戴着面具生活的家人,突然接触到她,有种让他从白雪皑皑单一色调的世界里,走进了五颜六色丰富多彩的世界里的感觉。
  而没有在家人身上感受到的关心和温暖,他却都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
  生病时不让抽烟,受伤时不让喝酒,应酬时会想方设法的让他吃点东西垫垫胃,等等等等……
  那些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温暖,真的太多太多了,他刚刚只是想了想,就有那么多温暖的记忆跳出来,更何况还有那些她在背后制造出来的,他根本不知道,也数不清的温暖。
  乔漫当然知道这几个小时就是童沁脱离初期三天危险,所剩下的最关键的几个小时,孟东行和温橙还在医院里,也没有打电话过来,说明情况并不乐观。
  如果童沁最后没有醒过来,那么纪晗的追尾事故就会变成检察机关插手介入的刑事案件,即便纪家在林城的权势再大,背景再深,公开审理后,也会面临来自政治对立面的幕僚,以及普通民众所施加过来的压力,会真正的变成纪家的一场血雨腥风……
  这大概也是纪东河用甜甜把她和纪云深请去纪家老宅的原因。
  她点了点头,便牵着两个孩子走了过去,把她们一一抱到儿童椅上,才走到纪云深的身边坐下。
  端起碗筷吃了两口,又深思了两秒钟,才偏过头,低声的问他,“纪云深,现在如果想挽救一切还来得及,我不想你过后埋怨我,我也不想背上自责和内疚的枷锁,我认真的问你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这件追尾事故变成刑事案件后对纪家的影响,想好纪晗有可能会因此承担法律责任,想好怎么跟他的爷爷爸爸妈妈交代了吗?
  纪云深听到她的话,吃饭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还不时的给她夹着她爱吃的菜,瞥了她一眼后,语气温淡的问,“我以为这件事情闹得越大,你越开心?”
  童沁和纪晗在背地里联手做了那么多针对她的事情,他以为把事情闹大到无法收场,才是她最期盼的,最愿意看到的,当然,这也是对两人最好的还击,更是一箭双雕的好结果。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童沁给她的音频文件里所发生的事情,只是摆在台面上的一部分,她们分别还在背地里做了其他的什么,耍了哪些手段,都还在慢慢的浮出水面,也就是说,她们在联手之前,谁都不是那么的清白。
  既然已经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他在默认进行,甚至连手都不插,她却跑来问他想没想好?
  不是根本不爱他,只想爱他的权势地位,只想利用他伤害童沁和纪晗吗?怎么可能对他还会有自责和内疚?
  还是她一直都在口是心非?其实她的心里并不好受,因为从她五年后高调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开始,就一直都在让他左右为难,所以,她心疼他了?
  乔漫问出口以后,就发现了句子里都是语病,跟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完全前后不搭,矛盾重重。
  她蹙了蹙秀眉,赶紧补救,“我只是……只是出于礼貌的询问一下,试验一下你的定力。”
  “是吗?”
  纪云深又不咸不淡的瞥过来,视线深邃,好像一眼就能戳破她所有的伪装,“你要不说是试验,我还以为你是在心疼我,怕我难受。”
  “怎么……可能?”
  乔漫赶紧扒了一口饭送进嘴里,作为掩饰,却因为吃的太急,而呛咳了起来,“咳咳……咳咳……”
  纪云深风轻云淡的脸终于有了点情绪变化,他递过来一杯水给她喝,另一只大手挪到她的背后,不停的拍打着,帮她顺着气,“你都多大的人了,吃饭还能呛到?”
  乔漫推开他递过来的水杯,不知道是呛咳的太严重,还是今晚的菜味道偏重,她总觉得胃里不太舒服,有一种翻涌作呕的感觉,来不及说话,她起身连忙往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掀开马桶盖,昏天暗地的吐了一大通,最后只剩下胃里的苦水,并迅速的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系统。
  纪云深跟着她跑过来的时候,就拿着水杯,等她吐完了,他把水杯递给她漱口,然后冲刷马桶,又投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沾染污秽的头发,“胃有没有好受一点?怎么呛咳还会呛吐了?一会儿去医院的时候直接做个检查吧。”
  乔漫蹲在马桶旁,难受的低着头,小脸痛苦的皱成了一团,闻言努力抬起身侧的手摆了摆,“不用,就是呛咳的太严重,把胃弄得不太舒服,吐出来就好了。”
  纪云深见她难受的不得了的样子,眉头不禁深深的蹙起,还是不放心,“看你这么难受,我都有点难受了,一会你就留在家里,我自己去医院就可以了!”
  “我没事!”
  乔漫抬起有些苍白的小脸,在洗手间棚顶偏惨白的灯光中,显得更加没有血色,“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
  童沁和纪晗这场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那只带着录音的U盘,以及童沁还没有来得及对他们说出来的那些,等于跟纪晗同归于尽的未知爆料,而那只U盘里的秘密,大部分都是关于她的,既然是关于她的,她没有理由不参与。
  她在人生里,始终信奉的一点,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们既然没有给她留过任何余地,她也没有必要给她们留余地,不是吗?
  纪云深就那么静静的盯了她几秒,然后伸出大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头发别在了耳后,“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乔漫坚持,“我真的没事!”
  纪云深叹息了一声,浅淡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吐完后,乔漫没有继续吃,怕胃更不舒服。
  纪云深也没有心情再吃,只是等着两个孩子吃完,把她们交给伊莲娜,又打电话,多调来不少保镖围在建筑周围,和院落里,二十四小时保护她们的安全,就带着乔漫离开了青龙湖公寓。
  晚上七点多的道路,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下了二环高架后,车子一路顺畅无比的来到了医院。
  孟东行自从他们早上离开后,就一直对着重症监护室的扩音玻璃,对着里面的童沁说话,说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说她以前做演员时拿过国际影后的辉煌,说了很多很多,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温橙劝过他几次歇一歇,可他都没听,整个人用双手撑在厚重的玻璃上,深邃的双眸一瞬不瞬看着里面,好像生怕会错过她醒来的瞬间。
  纪云深和乔漫一重一缓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逐渐逼近,温橙又一次劝说孟东行无果后,不禁红了眼眶,在纪云深和乔漫走近后,就说了一句劝劝他后,就跑远了。
  相对来说,纪云深还是很感谢孟东行当年救了乔漫,给她治疗身上的烧伤,给她重建自信,给她活下去的勇气,但他也心知肚明,孟东行会为乔漫做那么多,绝大多数的原因是因为当年他和方经纶联手做对不起他和乔漫的那件事情,一直都让他耿耿于怀。
  他不喜欢欠别人任何东西,所以他宁愿用最不讨好的方式偿还,也绝不欠着。
  乔漫和孟东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五年,虽然就像是朋友那样,但也算朝夕相处,多少了解他一点,也知道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尤其是对他来说很珍贵的亲情,毕竟他和童沁从小就没了父母,做了孤儿,也一直相依为命,直到两人走散分开。
  所以他对童沁的愧疚,就变成了他对童沁的纵容,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纵容她继续喜欢纪云深,如果及时的让她悬崖勒马,那么现在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是一个充满了幸福的人生?
  纪云深和乔漫走近后,纪云深只是低头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正准备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就想起医院禁烟,便又收了回去,乔漫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开口去劝的意思,便先开了口,“孟东行,歇一会吧,你没看温橙的眼睛都红了吗?你不考虑你自己的嗓子,也要考虑一下温橙的感受啊!”
  “乔漫,没有时间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歇一歇已经变得粗哑的嗓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温橙替他担心,但是没有时间了,还有半个小时,如果童沁还醒不过来,她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只能变成一个脑死亡的患者,慢慢的呼吸衰竭,慢慢的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的脑子里萦萦绕绕的都是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可现在,一切却变得面目全非。
  乔漫抬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精致表盘的时间。
  19:41。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晚上的八点钟了,如果童沁还醒不过来,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乔漫微微叹了一口气,多余的话也没有多说,或者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他。
  毕竟她对童沁的心理触感,和他对童沁的心理触感完全不同,说多错多,还容易变成幸灾乐祸的嘲讽,她索性就不再劝了。
  纪云深把掏出来的烟盒又放了回去,接着缓缓的抬起了头,先是透过玻璃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童沁,然后又瞥了一眼痛苦不已的孟东行,“行哥,不然让我跟她说几句。”
  童沁自诩爱了纪云深那么多年,又为了她所谓的爱情,做了那么多伤害纪云深和乔漫的事情,按道理来说,纪云深的话和乔漫的话都是最有分量的,甚至比他这个亲哥哥说话的分量还要重。
  但他从没想过他们还愿意对她说什么,即便她死了,他们要面临的是更糟糕的境地。
  可如果换成他,他宁愿面对更糟糕的境地,也不愿意让童沁醒过来。
  将心比心,他都明白。
  纪云深见孟东行愣在了那里,难得的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便蹙了蹙眉,温温淡淡的说道,“别误会,她醒过来,总要比躺着死去更让我们舒服,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醒过来,许多秘密都还在,如果她死了,许多秘密就都没了。”
  “她活着,只是对我们更有利一点,所以请你别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我和乔漫,不是为了你们。”
  孟东行点了点头,用着已经粗粗哑哑,甚至已经变得非常难听的声音回答,“我明白。”
  纪云深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走到刚刚孟东行所站的位置上,对着玻璃上的扩音,缓缓慢慢却又铿锵有力的开口说道,“童沁,我已经准备原谅纪晗了,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还是当年那个跟在我身后,优雅干净,不染纤尘的小女孩,我们在一起十年,点点滴滴早就刻进了彼此的生命中,她忘不了我,我也不可能完全把她忘了……”
  孟东行和乔漫走到纪云深的身侧,始终盯着躺在病床上的童沁的脸部反应,和各项机器的反应。
  “她说一切都是你诱惑她的,她说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害乔漫,也没有想过要破坏我和乔漫的感情,错的始终是你……”
  纪云深说的这些话,如果是清醒的童沁听到,恐怕早就受不了了,但昏迷的童沁始终没有一点反应,大概是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纪云深也在不断的说着刺激童沁的话语,但童沁始终没有反应,就在纪云深和孟东行都准备放弃的时候,乔漫凑过去,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童沁,你做了那么多又能怎么样呢?纪云深他不爱你,永远都不会爱你。”
  话落,不知道是奇迹终于出现了,还是她对乔漫的声音特别敏感,心脏检测突然出现了报警的声音,她的心率在加快。
  乔漫赶紧去找医生,纪云深双手插入裤袋里,平静淡漠的看着,而孟东行则是惊喜的贴近窗玻璃,恨不得下一秒看到的就是她睁开眼睛的样子。
  负责监护室的医生和护士很快就穿着无菌服赶了过来,对着心率过快的童沁做了很多刺激她立刻苏醒的动作后,她真的很缓慢很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奇迹真的出现了,她……真的醒了。
  孟东行看到这一幕,激动到双手忍不住的在窗玻璃上狠狠的砸了两下,眼睛里早已经是一片湿润,他抬起手抹掉,然后侧过头,对着身边的纪云深和乔漫说道,“谢谢你们,她犯过的错,我一定会让她接受惩罚,我也会帮着她一起赎罪,弥补她的过错,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活着……”
  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即便对童沁有很深的埋怨,但也不希望她死,他希望她活着接受惩罚,不管她是否丢掉了全部的记忆,变成了只有三四岁或者只有十几岁孩子的智商,他都希望她能活着。
  他会照顾她的后半生,这样他的人生才能过得心安理得,才能有希望……
  乔漫没说话,因为此刻的心情太复杂,复杂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纪云深则是淡淡的回瞥了一眼,声音依旧是凉凉淡淡没有任何温度的语调,“不用感谢,我和乔漫是最不希望她醒过来的人,会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需要她醒过来。”
  孟东行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才帮助她苏醒过来,他都要感谢,“我欠你们一条命,如果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纪云深收回放在孟东行脸上的眸光,声音又低淡了一些,“不需要,我们现在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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