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爹地，你等等我

  洪烈看着肖暖，看着她眼中的担忧遗憾甚至是不忍，激动情绪缓缓冷静下来。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骗他，暖暖也不会骗她。
  洪烈皱眉，那些在霍厉仁提醒下回忆过的细节，又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奸诈如霍厉仁，自然比他更懂洪敏的初衷和手段。
  洪烈的手紧握成拳，红眸中翻涌起心痛和不甘。
  为了摧毁他的意志，大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三王子殿下，你现在已经知道一切，还要回去吗？”红女开口道：“虽然你对霍先生犯下这样的罪行，但这里是z国，他们讲法制也讲人情。如果你真的要走，他们应该也不会强留。我们之所以把你留下，只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我知道，我知道了。”
  洪烈低头喃喃着，眼角余光在瞥过肖暖和云天时，不受控制地泄露出挣扎。
  “阿烈，红女顾念说得没错，是走、是留，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只一点，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肖暖说完，并没有等他回应，便转头对着其他人道：“奶奶，红女姑娘，这段时间让大家都跟着担惊受怕，东奔西走了辛苦了。既然现在大家都脱险了，就各自散了，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吧！”
  “正是正是，都回去好好休息去吧！”
  霍老太太听丁姨说肖暖身上有些细微的伤口，又是满脸匹配，当即也跟着下逐客令。
  众人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尽管还觉得意犹未尽，却也不多话，各自离开。
  霍厉霆起身对红女等人道：“多谢你们帮忙，我安排妥当之后，会尽快找易先生。红女姑娘，那边就麻烦你先回去看顾了。”
  红女温婉淡笑：“霍先生放心，家里的事情易先生自由安排，您先好好跟家人团聚。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您，霍先生，您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宜过分的激动兴奋或是难过也不行。您千万要记住控制自己的情绪，一面加速毒素的运行。”
  “好，我记住了。多谢。”霍厉霆微微颔首。
  红女也不再多说，朝着其他人抚了抚身，才转头对肖暖道：“肖小姐，能麻烦您送我们出去吗？初到z国，我有些私人问题想向您请教。”
  “当然没问题。”
  肖暖爽快地起身，随着红女等人一起出了门。
  一离开大门，阿静等人不用吩咐就懂事地各自上车，给肖暖和红女留下足够的独立空间。
  红女开口，语气含笑：“肖小姐，您现在知道我当初给霍先生注射的药，主要成分到底是什么了吗？”
  肖暖疑惑地看着她：“不是天之雀地之莲？”
  “是，也不是。”红女调皮地眨了眨眼：“是你儿子的脐带血。”
  肖暖蹙眉，水眸中闪过诧异，但旋即她就释然地笑起来：“原来如此啊！”
  红女淡笑：“您应该也想到过那个药和爱情有关的吧？”
  肖暖点点头：“是，我甚至还想过跟孩子有关。我以为在他中毒的时候我们有了孩子就可以解毒，没想到需要更深一层。”
  提起那一夜，饶是治病救人，肖暖的耳根还是微微泛起红晕。
  红女抿着笑意，看破不说破：“幸好您生为医者，有保留孩子脐带血的习惯。我们用了一点手段从冻库从提取了一部分孩子的脐带血，才能成功配制出解药。但不知道大王子是想到这一点还是什么，他在no.1中混入的那种毒比no.1更新、隐藏性更高，几乎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以至于才会让霍先生的身体恶化到这一步。”
  “没关系，你们已经尽力了。多亏了你们帮忙，才能把阿霆从鬼门关拉回来。谢谢你们！”肖暖俯身鞠了一躬：“不管这种毒能不能解，我都很感激你们。”
  不等她弯下腰，红女已经托住她的胳臂，轻描淡写道：“易先生有事请霍先生帮忙，这是他们之间的合作，是互惠互利。肖小姐，您也别太担心。根据我多年研究的经验，但凡是毒药，只要在一定时间范围内找到解药，中毒的人都是有可能痊愈的。
  霍先生现在外表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内里还算稳定，你们千万不要放弃。易先生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去大王子身边调查，希望很快能找到解毒的办法。我们也会继续研究，双管齐下，霍先生一定会好起来的。”
  肖暖眸中闪过感激，又是深深鞠躬道：“谢谢！也麻烦你替我谢谢易先生。”
  红女托住她，笑嘻嘻地调侃道：“都说了不用客气了。快回去吧！待会霍先生要怀疑我把你拐跑了。”
  肖暖脸一红，嗔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客厅里，霍南山和白雪如已经离开，霍厉义正抱臂看着洪烈，戏谑道：“尊贵的三王子，您准备去哪里落脚啊？我们霍家的房子虽然大，但恐怕也容不下您这尊金光闪闪地大佛呢！”
  “阿义，不得无礼！”霍老太太轻斥道。
  她转向洪烈，语气中透出慈祥：“洪先生，如果你愿意，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洪烈眼神复杂地看看云天，讪讪地摇摇头：“多谢好夫人好意。不过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我想我需要时间整理，就不打扰了。”
  看到肖暖从门外进来，他又补充道：“我们之前在锦城置过一个小家，我还是继续回家住吧！抱歉！告辞了。”
  他低下头，再没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出了客厅。
  肖暖看着他几近狼狈的样子，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洪烈便刻意避开她的眼神，飞快与她错身而过，快步走了出去。
  肖暖的眉头蹙起，但终究是没有开口。
  云天看看霍厉霆，又看看肖暖，小皮鞋踩在地上，“吧嗒吧嗒”地追了出去。
  洪烈几乎可以感觉到身后肖暖的视线，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他还是咬牙跨出了那道门。
  短短的几级台阶，他走得无比艰难。
  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童音：“爹地，你等等我。”
  短促的几个字，如锤子捶打在耳膜里，洪烈的心颤了颤，眼圈倏然就红了。
  “果然没白疼你！”
  他回头，盈盈地看着云天，目光慈爱温柔。
  云天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台阶上，顿住，平静地摇摇头。
  洪烈面上还来不及洋溢的笑，瞬间僵硬：“你不是来跟我一起回家的？”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他自嘲地勾唇苦笑，垂眸丧气道：“呵！我不择手段做出那样的错事，又怎么可以奢求你们还像以前一样对待我呢？”
  如果不是他心胸狭隘，所有的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云天小眉头蹙起，淡淡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给老霍下的药了。”
  洪烈震惊地抬眸，云天迎着他的视线继续道：“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也很诧异，不敢相信会真的是你。毕竟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教育我要做个乐观正直，坦诚守信的人。在我心里，你是和太阳一样温暖光明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洪烈的心寸寸皲裂，泪意在眼眶中汹涌：“对不起，云天！对不起！”
  “不，你不用说对不起！”云天冷静的声音不夹杂感情，就事论事道：“后来我想明白了。如果等我长大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得到或者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或者物，我可能也会不择手段。”
  洪烈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迎着他的视线，云天淡定且郑重地点了点头。
  洪烈的心酸涩温暖，他伸手，一把抱住台阶上的云天，紧紧地像是要将他嵌进骨血里。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云天，把云天当做亲生儿子。
  可现在，他却给这个孩子树立了一个最坏的榜样，而云天却还在安慰他。
  “不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以后，千万不要学我。”洪烈哽咽低语，满心惭愧。
  云天软乎乎的小手，轻拍两下他的后背安抚，才拉开他扬唇浅笑：“放心，我和你一样有分寸。”
  他这是原谅自己了？
  洪烈内心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云天握着他的手，唇角地笑意更深，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道：“你想开点，开心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放心，我会跟你一起回青白国像国王爷爷和王后奶奶负荆请罪的。”
  洪烈怔了怔，旋即眼角眉梢都跟着染上笑意：“好，我等着你。但前提，是你照顾好你母亲。”
  肖暖身上的伤，虽不致命，但绝对需要休养。
  云天郑重地点点头：“恩，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洪烈强忍着泪意，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
  他伸手揉了揉云天毛绒绒的小脑袋，转身大步离开。
  他怕自己再不走，就舍不得走了。
  直走出主宅的范围，直走到自己彻底消失在云天的视线范围，洪烈紧绷地背脊才松怔下来。
  儿子，对不起！
  爹地这次，又要失约了。
  路边，黑色的商务车车门打开，红女白裙白纱，款款走了下来：“殿下。”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青白国语，洪烈怔了怔，才抬步迎过去：“你在等我？”
  红女点头，坦诚道：“是的。殿下，你这是打算回青白国吗？”
  洪烈的心事被戳中，嘴上却否认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住在这里，打算回我以前住的别墅而已。”
  红女眉眼带着淡笑，语气温和：“殿下，这里没有肖小姐也没有云天小少爷，你不用为了怕他们担心而说违心的话。你现在满脑子想的应该就是马上回到青白国，马上去找大王子殿下问个清楚，为肖小姐讨回公道，为自己一雪前耻吧？”
  洪烈眸子微眯，看了红女几秒。
  这个女人，背景不详。温润的眉眼看着没有任何攻击性，说出的话却句句正中要害，而且先前在宅子里说出的那些话，详细到近乎是所有事情完整版的还原。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红女脸上的笑意纹丝不动：“殿下，你不需要管我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自己心里要做的到底是什么。回去？还是留下来？”
  洪烈咬了咬牙：“是，我是想回去。我要回去问问大哥，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小暖？如果这一切真是他做的，就算是亲兄弟，我也不会放过他。”
  直到这一刻，事情已经无比清楚，他心里对洪敏，依旧残留着幻想。
  红女怜悯地摇摇头：“殿下，你的心肠太软了。你这样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他对我心狠手辣，父王母后对我也不会翻脸无情的。”洪烈不甘道：“难不成大哥现在在青白国，已经是只手遮天了吗？”
  红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严肃道：“殿下，你想清楚，你是要这样冲动的回去送死，还是等把那边的情况都了解清楚，再回去报仇？”
  这两个选项的优劣，非常清楚明确。
  洪烈看着红女眼中的凝重，渐渐冷静下来：“我选后者。如果注定是一场较量，那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根据前面的事情，他大胆猜测，红女对于青白国的现状，明显要比他耳聪目明，清楚得多。
  “很好。”
  红女的眉头展了展，才继续道：“正是你刚才那种自以为不可能的猜测，就是现在青白国的现状。整个青白国，现在看似还掌握在普密国王和提达王后手中，但实际的控制权其实早已经落到大王子手中。皇宫各处，到处都密布着他的眼线和卧底，你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的监视之中。
  一开始，他只是想借你对霍先生的动手脚的事情将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后来，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对霍先生和肖小姐赶尽杀绝吗？”
  洪烈摇头。
  洪敏已经不是他从前认识敬仰的大哥，他仿佛从来就不认识现在的这个大王子。
  “就因为霍先生送给云天、送给你们那套防御系统。那套系统非常的完善厉害，对于现在落后闭塞的青白国有极大的保护作用，但也会因此干扰道某些人的利益。”
  洪烈听得云里雾里，他清楚知道红女所说的每一个人，组合起来却是一句也听不懂：“大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想继承王位做国王，青白国的安全强盛对他有什么损害？”
  “这个问题，你可以等将来见面之后，亲自问问他。”
  红女道：“大王子身上有太多秘密，我现在掌握的或许只是九牛一毛，所以殿下你必须要先调查清楚，才有必胜的把握。否则到时候你牵连的，绝对不会只是你一个人。如果你想清楚，确定可以动心忍性。调查清楚后再行动，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洪烈侧目。
  红女补充道：“当然，在此期间，你一切都要听从我们的安排，绝对不可以冲动行事。”
  洪烈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戒备：“你为什么要主动帮我？”
  红女眉眼弯起，坦然道：“因为我也是青白国人。你第一次听我的青白国语就该知道，我的口音极重，是避世青白国的原住民。这片土地给了我安稳，我自然也要维护它的安稳。”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霍先生的毒。我们需要大王子交出解药，如果没有解药，那至少得拿到毒药的配方，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替霍先生对症下药。还有一点……”
  红女蹙眉，迟疑片刻才道：“我怀疑，大王子可能是整个青白国的敌人。他想要的未必是发展壮大青白国，很有可能是毁了青白国。所以，我们断然不能让青白国落在他手里。”
  洪烈凝重地皱起眉头。
  是啊，一个真相想让国家强大的人，怎么会明知道青白国的弱点，还拒绝那么好的防御系统呢？
  可他们，到底是至亲骨肉，血脉兄弟啊！
  洪烈犹豫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在查清真相之前，我会听你们的安排，绝不冲动行事。”
  ……
  主宅内，气氛难得的轻松热闹。
  霍老太太靠着沙发，畅快地吩咐丁姨道：“快，让大家都动起来，晚饭多准备些菜，准备他们年轻人爱吃的、喜欢的。再叫几个伶俐的，把房间收拾出来。”
  “奶奶，不用了。”霍厉霆开口，温声拒绝：“我们待会吃完饭，还是回西苑住。那边东西都是现成的，佣人每天都有收拾，您就别麻烦了。”
  他淡淡地看向肖暖，深眸中流动着清浅情愫。
  那是他们结婚的新房，是属于他们的家。
  感受到脉脉温情，又想起红女的话，肖暖柔声附和道：“奶奶，那边我们住习惯了，就不在这里扰您的清静了。”
  哪怕是当初两人水火不容，闹得最不愉快的时候，她也没有到这边来住过一天。
  念及此，霍老太太也不勉强，乐呵呵道：“也行，你们高兴就好，那我可就省事了。”
  她眼睛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依赖。
  她巴不得他们好像牛皮糖似的，永远黏在一起，再不分开才好呢！
  很快，天色渐渐暗下来。
  主宅的灯全部被点亮，照出久违的光明和温暖。
  霍家人齐聚一堂，依次在餐厅落座，佣人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陆续摆上桌，葱姜蟹、盐焗虾、茶香烤鸡、红烧肉……
  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荤菜，看得肖暖两眼发直：“奶奶、丁姨，你们这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吧？这一顿吃下去，还不得胖十斤？”
  “就你这身材，再长个二十斤，也不能算胖。”霍厉义笑嘻嘻地起身，用公筷给肖暖夹了只肥美的大蟹腿。
  经过这段时间云天的教育，他的习惯性格都收敛许多。
  他看着肖暖，正色道：“弟妹，以前是我误会了你，得罪的地方，还请你不要介意。我也知道我这个人嘴贱，可就是改不了了，你多担待。”
  虽然什么也不会，但当年却是霍家气焰最嚣张的少爷。
  肖暖看惯他跋扈的贱样，怔了怔才噗哧笑出声：“二哥，你别这么客气，那些话我从来没放在心上。而且那时候每天挺无趣的，有你在反而好玩很多。”
  “好玩？”霍厉义不解地看着她：“我都差点杀上门打你了，你还说好玩？那次要不是阿霆护着你，你肯定被我揍了。”
  霍厉霆唇角微微扬起：“二哥，真动起手来，你可不是她的对手。”
  “啊？”霍厉义鼓了鼓胳臂上的腱子肉：“你当我这都是摆设？”
  他今天和洪烈可都还较量了好一阵呢！
  可他转头就看见奶奶在笑，丁姨在笑，连一向高冷的云天，嘴角都勾着一抹笑。
  “你们、你们这什么意思啊？”霍厉义脸上是大写的懵逼。
  云天抿着小嘴唇，无情拆穿道：“你还不明白？你用的是身体，我妈咪用的可是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小脑袋：“上攻伐谋，懂吗？”
  霍厉义犹如被踩着尾巴的猫，立刻炸毛起来：“你这是我说没脑子，我怎么会……”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就不自觉地弱下去。
  事实证明，这满桌的人，好像真的是他智商最低。
  肖暖看他委屈恹恹地样子，抿嘴偷笑了下，起身也给他加了块蟹肉：“二哥，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应该向你道歉。其实你当初身上的红疹，不是因为女朋友太多，而是因为我在你掌心写字的时候，给你身上洒了痒痒粉，无毒无害，就是作弄人。”
  “啊？”霍厉仁瞪大眼睛，旋即就更加委屈：“哼，我就说是你，他们都不相信我。”
  众人抿嘴笑。
  肖暖也笑：“不止，还有那次你忽然抽风似地撞在树上，在路上狂性大发，其实也是因为在台阶上，我悄悄用银针刺了你的穴位，根本不是什么化妆品微量元素中毒。抱歉啊，二哥！”
  霍厉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握着筷子的手攥了又攥，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