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鸡命也是命

  会议结束。
  霍厉仁驱动轮椅从会议室出来，抬眼就看到立在晨光中的男人。
  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尤其是那双笔直修长的腿，衬着长身玉立，挺拔如树。
  看到霍厉仁，霍厉霆微微颔了颔首。
  霍厉仁的瞳孔缩了缩，迅速压下眼底那丝羡慕和诧异，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只是几个眼神，他们就已经在心中做出了盘算和权衡。
  总裁办公室。
  助理、秘书都被留在外面，一墙之隔的室内，只有霍厉霆和霍厉仁相对而坐。
  霍厉仁靠在轮椅中，特意蓄起的长刘海挡住毁容的半张脸。他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膝上，开门见山：“如果你想拿回公司的控制权，我奉劝你死了这条心。如果你有什么交代，但说无妨。”
  “我来，的确是有交代。”霍厉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平静如水：“现在霍氏虽然有飞跃互联的支撑，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相信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这件事，你也十分清楚。”
  他环顾四周还没来得及更换的装修，淡淡道：“霍氏是霍家几代人的心血，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得益于霍家多年的栽培和养育，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在危难的时候帮助霍家渡过难关。我筛选了一些合适的职业经理人，名单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至于最终选哪个或者是哪几个，你看完之后自己决定。”
  霍厉仁的狭长的桃花眼挑起：“你看不起我？”
  他心绪翻涌，话音落，又忍不住剧烈呛咳起来。
  霍厉霆没有回答，只是漠然地看着他：“我已经跟小暖的师兄联系过，他们稍后会过来给你看诊。”
  他的目光，落在他无力蜷缩于轮椅上的双膝：“他们当年能治好我的腿，或许也能治好你。”
  犹如一道惊雷劈下，霍厉仁不敢置信地盯着霍厉霆：“当真？”
  他的眼里不由自觉的亮起光芒，但只一瞬，那光就黯淡下去。他再开口，语气戒备：“你到底，想要什么？”
  霍厉霆侧目看他，嘴角勾着戏谑：“你猜？”
  公司？权利？还是一雪前耻的机会……
  霍厉仁皱眉，无数可能在脑海中盘旋可他却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然后，他就看到霍厉霆嘴角的幅度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明显……
  他笑了。不是冷笑、不是讽笑、更不是嘲笑……而是一抹带着促狭、带着调皮、还带着如孩童般恶作剧得逞的笑。真挚，纯然。
  霍厉仁愣住。
  蓦地想起那个阳光温热的午后，想起老太太第一次将霍厉霆放到他怀里。
  她说：“阿仁，这是阿霆，是你的弟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襁褓中的小孩，粉雕玉琢，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好奇地左看右看。
  他克制着心里的厌恶，将那个孩子抱起，那孩子却打了个嗝，直接将奶吐在了他的小西装上。那是母亲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下一秒，那孩子就笑了，也如这般，真挚，纯然。
  半晌，霍厉仁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霍厉霆已经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宽肩窄腰，背脊笔直，挺拔坦荡。
  “阿霆。”霍厉仁开口，声音很轻，语气却极郑重：“你放心，我是霍家人，绝不会让霍氏败落。”
  霍厉霆的步子顿住，却没有回头。
  片刻，他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好”字，便重新律动双腿，大步离开。
  ……
  蜀岭，城堡。
  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大床上。
  松软的被窝里，粉雕玉琢的男孩翻了个身，半梦半醒道：“露西，几点了？”
  露西坐在铺满阳光的露台看书，随口道：“主人，已经很晚了。”
  云天“噌”地从床上坐起：“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主人，难道不是您自己想睡的吗？”
  露西眨眨眼，云天的小眉头挑了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洗漱、下楼。”
  很快，云天收拾妥当，一开门就看到站在外面的芳草。
  芳草面带微笑，恭敬地朝着云天俯身行礼：“小少主早，楼下已经为您备好早餐，请随我来。”
  中式的餐厅，窗明几净。
  老佛爷坐在主位上翻着报纸，看到芳草带云天过来，她立刻摘下老花镜，笑眯眯地招呼道：“宝贝，快过来吃早餐了。”
  红木圆桌上，牛奶、面包、海鲜粥、虾饺、馒头、小笼包……整整摆满整张桌子。
  老佛爷按着腿起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让他们都做了点。来，过来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东西还冒着热气，想必是为了等他一直温着。
  报纸已经翻到最后一页，老佛爷应该也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
  云天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面上却冷漠道：“你们这里的纪律太不行了。我这个时间出卧室居然还有这么丰盛的早餐吃，别说王室，连个正经公司都比你们强。这么没有原则的饭，我不吃。”
  听出他话中的嫌弃，老佛爷连忙解释道：“都怪我，刚到这里不久，还在倒时差，所以吃得晚。你今天就勉为其难先将就一下，明天太奶奶注意，好吗？”
  云天看了看桌上的早餐，薄唇微抿，坚定道：“这是原则。”
  言落，他礼貌地朝着老佛爷抚了抚身，转身大步离开。
  芳草皱着眉，压低声音抱怨道：“老佛爷，这小少主的性子也太傲了些，只怕将来不好约束啊！”
  “要那么好约束做什么？我要的是继承人，又不是提线木偶。”老佛爷看着云天和露西渐行渐远的背影，满眼欣慰：“小小年纪就这样自律有原则，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
  芳草的眼珠一转，“噗哧”笑出声：“老佛爷，您老人家现在心里是不是已经没有少主，只有小少主了？”
  老佛爷转眸睨她一眼，一本正经道：“胡说！我心里只有粉寨。”
  芳草抿嘴偷笑：“是是是，您的心里眼里都是粉寨。”
  ……
  走出城堡，步入院落。
  露西警惕地扫过四周，确定无人关注才压低声音道：“主人，您真的不饿吗？虽然我是机器人，不需要进食，可我刚才看到那些精致的美食都忍不住动心了。”
  云天淡定地挑眉：“没出息，我才不饿呢！”
  他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咕”地叫了两声。
  露西面色一怔，下意识想笑，但几乎是立刻，她就面色僵硬地转头看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云天抿了抿唇，小手暗暗地抚了抚肚子：“我们今天去视察个地方，走，跟我来。”
  很快，露西就跟着云天步入一片茂密的竹林。
  微风拂过，竹影婆娑，绿意盎然。
  “主人，这不是我们昨天闯过的竹林迷宫吗？”露西好奇地环视着周围：“您是还没玩够吗？”
  云天狡黠地眨眨眼：“对，今天带你玩点别的。”
  露西兴奋得两眼放光：“玩什么？玩什么？”
  “跟我来。”
  云天神秘地一扬下巴，露西立刻跟上。
  很快，两人就停在一丛攀附假山的藤蔓前。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云天缓步而行，随手指出四棵枝繁叶茂的藤蔓：“剪下来，做成绳网。”
  露西看了看那每根都足有手指粗细的藤蔓：“我剪？”
  云天挑眉，伸出白皙的在她面前亮了亮：“难道是我？”
  “不不不，当然是我。”露西连忙改口。
  主人这小胖手又白又嫩，怎么能做这种粗重活呢？
  她立刻切换外形模式，右手手掌迅速变形成一把锋利的剪刀，很快就按照云天的指示收拾好藤蔓，编织出一张人高的藤网。
  “很好。”云天环顾四周，指着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道：“现在你找几个树枝、竹子什么的，把藤网布置在那个位置吧！”
  露西满脸不解，却还是依言照做：“少主，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云天嘴角噙着笑。
  他垫着脚四处看了看，眸子忽然一亮，甩着小腿就朝林间一处跑去。不过片刻，他就采回一捧豌豆大小朱红色的野果子。
  露西担忧地皱眉：“主人，这东西能吃么？我看电视上演，不干净的野果吃了会拉肚子的。”
  云天不以为意道：“我管它吃了拉不拉肚子，反正又不是我吃。”
  露西的眉眼立刻耷拉下来，哭丧着脸求饶：“主人，虽然我已经是个成熟的机器人，虽然我的功能强大，材料牛逼，但是吃进去清洗零件也是很麻烦的……”
  “你想多了。”
  云天白她一眼，迅速将果子错落有致的撒在藤网收缩遮盖的范围。
  露西见状，这才恍然大悟：“哦，主人，您这是陷阱！”
  她好奇地四周看看，压低声音：“主人，您这是要捕什么呀？”
  云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拉着她躲到一边：“你最近话太多，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这不是因为到了陌生环境，担心么？
  露西委屈地瘪了瘪嘴，但目光落在云天牵着自己的手上，眉眼又弯起来。
  电视剧里说，只有重要的人，才会牵手呢！虽然只是机器人，但我绝对是最受主人重视的机器人。
  露西随着云天躲到假山后，脑子里胡乱想着电视剧里的剧情，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响起。
  “咕咕、咕咕咕……”
  林间的灌木丛后，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散着步子走出来。看到地上红彤彤的果子，它立刻打着鸣兴高采烈地扑腾过去，欢快地啄起来。
  只等它走到藤网的核心范围，云天才抬手将控制藤网的竹竿一扯。
  瞬间，藤网落下，准确无误地将野鸡牢牢罩住。
  云天的眸子倏地亮起：“成了。”
  “主人，您真聪明。”露西一脸惊叹：“这么短的时间就成功让猎物落入陷阱，太厉害了。”
  云天淡定地扯了扯嘴角，平静道：“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赶紧收拾出来，拔毛火烤，吃顿好的。”
  “明白。”露西立刻做了个“ok”的手势：“接下来您就等着，看我表演吧！”
  她快速地将野鸡从藤网中取出，选了个背风的地方架柴烧火，很快淡淡香气就在竹林中弥漫开。
  云天在火堆旁选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闻着香气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好了吗？”
  露西严格按照烤鸡菜谱时间、火候、焦度标准，严格确认之后，才将串在木棍上，烤得冒油的鸡递给他：“好了，主人，现在是味道最好的时候，您快尝尝。”
  云天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略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依旧保持着高冷：“恩，那我尝尝。”
  他接过烤鸡，正要下口，忽听一个女声突兀响起。
  “纵火杀生，你们这是破坏环境。”
  云天和露西齐齐寻声望去，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从竹子后走出。
  黑亮的长发披肩，纤瘦的身上穿这条白色的连身长裙，脚上踩着双小白鞋，正看着他们怒目圆瞪。
  云天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吃鸡。
  小女孩怔了怔，旋即就气鼓鼓地上前：“喂，我跟你说话呢！”
  不等云天吩咐，露西立刻上前两步，直接将她拦住。
  “哼！”小女孩冷哼一声，想要绕过露西。
  可她往左，露西就往左；她往右，露西也往右，拦得严严实实，半点机会都不给。
  小女孩黝黑地眼珠一转，忽然“哇”地哭了起来：“我的鸡啊，你死得好惨啊！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每天给你捉虫喂水，你这么可爱，还没有长大成鸡，怎么就死了啊……”
  云天皱眉，缓缓将抬起的手放下，无奈地看向露西。
  露西挠了挠头，讪讪地朝着小女孩道：“小妹妹，对不起啊！我们不知道这是你辛苦养大的鸡，抱歉，你想要什么赔偿，我们可以给你。”
  “赔，你们赔得了吗？鸡命也是命！”小姑娘瘪着嘴，满脸委屈：“不行，我要抓你们去见老佛爷，让老佛爷评评理。”
  “一只鸡，不至于吧？”露西满脸堆笑：“小妹妹，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赔你十只？”
  “不行！”
  小女孩抄着手，态度坚决，目光时不时瞟向云天手里的鸡。
  露西皱眉加码：“那二十只？”
  “不行！”
  “鸡凉了就不好吃了，你是吃鸡腿还是鸡翅？”云天忽然开口，打断两个人的讨价还价。
  小女孩眸光亮起，毫不犹豫道：“我都要。”
  “行，那我们一人一半。”
  云天说着，直接将鸡一分为二，递给她。
  小女孩迅速地擦干眼泪，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接过鸡欢快地啃了起来。
  露西机械地扭过头，目瞪口呆看着并肩而坐，欢快吃鸡的两个小朋友，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不是说还说含辛茹苦养大？不是说还没有长大成鸡？说那么可爱……
  天呐，人类的情感，她这个做机器的果然不懂！
  ……
  野鸡本就不大，再加上分食，两个小家伙很快就将鸡吃得一干二净。
  小女孩满足地打了个嗝，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湿纸巾给递给云天：“我叫白小莲，我知道你叫云天，是我们少主的儿子，老佛爷的曾孙。长辈们说，你是我们的小少主，将来也是要继承我们粉寨的人，对吗？”
  云天从容地擦着手，没有接话。
  白小莲也不恼，继续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昨天一口气闯过迷宫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城堡了。他们都说，你可能是我们粉寨历史上出现的，智商最高的人。”
  云天将擦过的湿纸巾放回包装袋里，重新塞回她的小包里，转头对露西道：“我们走。”
  露西颔首，立刻跟上。
  白小莲愣了愣，瞳孔中猛然窜出火焰，两步上前将他们拦住：“我知道你想了解整个城堡，了解我们粉寨。昨天老佛爷让人带你参观的，不过都是些外部设施，我可以带你看我们的基地。”
  “不用。”云天冷冷道。
  话音落，他立刻绕过她离开。
  白小莲紧追两步：“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基地的情况，而且我还可以带你抄近路，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你确定，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去看看吗？”
  云天步子顿住，审视地看她一眼：“反正要去看，有个向导也可以，但是我不喜欢欠谁人情。你收多少钱？我让露西付给你。”
  露西讪讪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主人，我身上没带钱。”
  “噗……”
  白小莲捂着嘴，轻笑出声：“谈钱多见外，以后你再烤鸡的时候记得分我一半就行。但是，万一被老佛爷发现她的鸡被烤来吃了，你可不能把我供出来。”
  露西错愕：“这鸡是老佛爷养的？”
  白小莲眨眨眼，狡黠一笑：“不然呢？”
  露西混乱的脑子总算清醒几分：“难怪你刚才吃得那么畅快，你这个小骗子。”
  白小莲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成交我们就走吧！你们跟着我，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