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闯东宫
从宫外回来的秦瑾瑜顾不上吃饭,径直地去了东宫。
按照规矩,秦瑾瑜若来东宫,若是太子不再在,应当先拜见太子妃才是,引路的宫女也是这么认为,一上来就非常热情地要把秦瑾瑜往太子妃的住处引。
“不必了。”秦瑾瑜拒绝。“这些年来东宫的布置有些变动,您又几年未归,想必会迷路,还是让奴婢带您去寻太子妃吧。”这是宫女的说辞。
秦瑾瑜看她一眼:“二嫂如今有孕在身,我就不打扰了。”
“那您是要找太子殿下?”
秦瑾瑜笑了笑,轻轻抬起手放在她肩膀上,稍微凑近了些,声音极轻极,却给人带起一阵细微的恐惧感:“带我去见朱良媛。”
“这......”宫女的脸色变了又变,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殿下,按照规矩,您应当先去拜见太子妃。”
秦瑾瑜皮笑肉不笑:“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宫女还想挣扎一下:“朱良媛多年前犯了错,一直被关在屋内,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即便是太子妃和小郡主也不能见她。”
秦瑾瑜不为所动:“我数三声。”宫女的脸色从青到白,最后只得乖乖低下头去:“我带您去。”
“不要想着耍花样,”秦瑾瑜这才将自己的手从宫女的肩头拿开:“我就在这看着。”
“是是是,”两人不过短短交谈了几句,宫女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走到了秦瑾瑜前面:“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秦瑾瑜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周围原本想趁着她不注意悄悄溜走报信的一个太监顿时僵在了原地,秦瑾瑜手一挥:“你们都跟着我过去。”
这些都不过是东宫内最寻常的打杂宫女太监,并非太子和太子妃身边的人,见十公主来势汹汹,也不敢多加阻拦,只能心惊胆战地带她过去。
秦瑾瑜虽然多年不曾踏入东宫,对东宫的大致建筑还是有记忆的,这次却越走越偏,一直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屋子外面才停下来。
皇宫上下崇尚节俭,东宫虽不至于太富贵奢华,毕竟是储君的住所,总体也不会太简陋,而眼前的这屋子小且破旧,乍一看还不如寻常宫女的居所。
朱良媛虽然是德妃的侄女,由于性格太过于内敛的缘故并不太引人注意,也很少出现在人前,在宫中的存在感极低,若不是忽然想起来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秦瑾瑜几乎都快要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
而且看这几人的态度,朱良媛被关在这儿显然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秦瑾瑜隐约记得在自己未曾出宫的时候,的确听过一则关于朱良媛的秘闻,至于更具体的她记不清了。
朱良媛进宫的目的和德妃差不多,朱家原先的指望都放在德妃身上。
然而德妃多也未曾有什么进步,不仅没当上皇后还被贤妃分了权力,朱家大概是觉得不能将胜算都押在一个人身上,于是又把朱良媛送到东宫。
朱良媛的确是生的一副好样貌,甚至还胜过她姑姑德妃几分,然而在性子方面她却要比德妃弱上许多,许多事情也都只是嘴上说说,虚张声势,实际上非常胆小。
太子因为她的出身也一直十分防备着她,几乎从不和她接触,因此这么多年来朱良媛一直没有为朱家做出什么贡献。
在这样一个大家族当中,儿女都只是工具,这一生都要贡献给家族,稳固家族地位,获取无上的荣耀。
后来朱家见朱良媛不中用,便也懒得管她死活,生生让她被关了这么多年。
“我进去看看,你们不必跟着。”秦瑾瑜吩咐了这一句之后,不顾身后宫人的阻拦,伸手便要推门。
这一推却是没有推开,反倒让她听见一些诡异的声响,仔细听来,竟像是重物被拖过地面的摩擦声,似乎还有肉体被重重敲打的声音。
她神色凛然,抬手便从怀中抄出匕首,对准上锁的地方重重一劈!
门锁有所松动,却还有一丝未曾断开,秦瑾瑜也毫不含糊,在一种宫人的注视下飞快后悔十几步,随后飞身上前,对着门就踹了过去!
破旧的门在震天的声响中应声而开,重重地往墙上撞去,再反弹回来,秦瑾瑜一手抵住来回晃的门,声色俱厉:“住手!”
呵斥的声音如同暴雷在空中炸开,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震动不已。
屋内,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呆站在原地,一人手中扯着的白绫还未放下,另一人的依旧没有从朱良媛身上拿下来。
刚才秦瑾瑜在劈门锁的时候就他就已经被吓到,按住朱良媛的力道瞬间就轻了,如今看到门被硬生生地撞开,一个立马把白绫扔了,另一个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烫手地东西一般,立即将自己地的手从朱良媛身上挪开了。
一个太监似乎是新来的,并不认得秦瑾瑜,加上秦瑾瑜穿的衣服并不华丽,他显然有些迷茫,另一位年长些的太监既震惊又尴尬,下意识遮住自己被抓出血痕的手背:“这......公主您怎么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神色各异,却没有人去扶一下地上的人,或者说在他们心里,朱良媛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去搀扶。
朱良媛瘫在地上,头发衣服都凌乱不堪,指甲在拼命的挣扎中已然断成两截,指尖鲜血淋漓,白皙的脖颈处呈现出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即便没有看到,秦瑾瑜也知道刚才屋发生了什么。
然而事实只会比她的猜想更加惨烈更加残酷。
就在她踏入东宫的那一刻,有人进入了朱良媛的屋子,再让人无声地将门锁上。
除了送生活用品和定期打扫屋子的固定宫女,这屋子几乎就没有旁人出现过,尤其是太监。
朱良媛被关在此地多年,本已麻木,然而来人杀气腾腾的模样还是让她本能的害怕,忍不住问出了一句废话:“你们要做什么?!”
年轻的太监抽出白绫,皮笑肉不笑:“自然是送您上路,殿下仁慈,念在太子妃有孕,东宫不宜见血,这才选了这方式让奴才送您上路。”
他往前走了两步,白绫从他手中垂下,在朱良媛眼前晃来晃去:“您看是您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动手?”
“你敢!”朱良媛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牙齿都在打颤:“你们若敢动我,我祖父绝不会放过你们!”说这句话地时候其实她也心里没底,家族若是肯重视自己,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若是换了旁的有人情味的家族,即便是赔了仕途也万万不会让儿女受这样的罪责。
但她的心底还是存了一丝希望的,家族再怎么无情也不至于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往日亲人间的那些亲昵和欢声笑语都历历在目,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年轻的太监白眼一翻,发出不屑的嘲讽:“德妃已死,四皇子都被流放,你祖父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还能管得了你的死活?”
朱良媛被关的久了,一张脸看着有些泛黄,听到这话之后却是瞬间白了脸,泪水滚滚而下:“不可能!”
不管家里人对她如何,她都对家族有着不可分割的感情,即便家族对她多年来不闻不问,她也依旧思念他们。
骤然闻此噩耗,她承受不住。
她也想着或许有一日自己对家里人的感情会被这年复一年不见天日的痛苦生活消磨殆尽,然而那一天还没来,家族就倒了。
百年来的基业,毁于一旦。
很多年前,太子说她知道的太多了,要寻个法子将她处死,好在太子妃心软些,说她毕竟是朱家后嗣,若是轻易处理了,定然引起德妃和朱家的愤怒,倒不如先关起来。
就这样,她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活了这么四年。
而如今,就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了。
年长些的太监呆在皇宫多年,干这种事情早就干顺手了,见朱良媛陷入崩溃,他劈手便抢过小太监手中的白绫。
老太监大步向前,一把扯住朱良媛的头发,硬生生地将她掼到地上,利落地将手中的白领往她脖子上一绕,再扯住白绫两边奋力一收!
到了这时,人都会本能地求生,朱良媛已顾不上悲伤,拼命地要去扯自己勒住自己的白绫,还用指甲抓老太监的手。
此时,秦瑾瑜已经快要走到门口。
老太监毕竟体力有限,一个人也制不住朱良媛,手上又被朱良媛硬生生抓出几道血痕,他看着那自己冒着血珠的手,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对着小太监就是一顿呵斥:“还不过来把她按住?”
小太监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扑过来将朱良媛牢牢按住。
白绫逐渐勒紧,似乎已经能听见咔嚓声响,朱良媛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与此同时,秦瑾瑜开始劈门锁。
他们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传说中的十殿下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秦瑾瑜把手中的匕首往门上一插:“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她说。”
“可,可是太子殿下说......”小太监纵然害怕,但想到太子殿下布置的任务不能不完成,正要辩解几句,却被老太监一把拉了出去。
“任务还没完成......”小太监犹不死心,在老太监耳边碎碎念。
“活腻了你!”老太监将他拉远之后就是一顿骂:“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公主这明显是充着太子而来,她动不了太子,难道还动不了我们吗?”
小太监抖了抖,再也不敢吱声。
房间内,秦瑾瑜蹲下身去扶朱良媛:“还能起来吗?”
“你就是十公主......”朱良媛费力地握住她的手:“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与此同时,东宫的另一边。
太子坐在案前,正在练字。
魏清璟的字,方方正正,不潇洒肆意亦不张狂豪放,严格的像是书上印刷出来的成功品。
他这一生都严格按着储君的轨迹在走,容不得任何错漏闪失,更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存在。
仔细看去,他写的竟是仁、善二字,而那善字还缺上一横,前面他都写的从容,唯独到了这一处,竟为难起来。
他想了许久,终于才准备下笔,笔尖快要落下的时候,有人惊慌失措地跑来,竟连礼仪也不顾上:“殿下!出大事了!”
“说。”起初他并不在意,又对着空白处端详了一番才落笔开始写那一横,眼看这个字就要写完,那边报告的人飞快地开口了:“十殿下冲去朱良媛的房间了!”
原本短短的一条横线就这样在半途偏离了原有的轨迹,斜出一道漆黑可笑的痕迹。
魏清璟一甩手,毛笔重重的落在砚台边上,溅起小片的墨汁,染黑了写满了仁善的宣纸。
宫人还未反应过来,魏清璟已经冲了出去。
这一路上他走的极快,并恨不得自己能再快一些。
等他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看见的是门外一群惊慌不安的宫人。
他绕过他们,推门而入:“瑾瑜!”
秦瑾瑜转头看他一眼,随后慢慢挪开身子,露出身后的景象。
朱良媛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张脸泛出淡淡地青色,已然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