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纷纷扰扰
真娘、如画、如风正在门外听着声息,门突然开了,翰哥儿满脸泪痕地出现在门口,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旋即,蕙娘也走了出来。
“大哥——”蕙娘喊了翰哥儿一声。
翰哥儿却不理她,径自走了。
“大哥……”蕙娘喃喃念叨着,看着翰哥儿疾步离去的背影,心里烦闷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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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张易辰和白云暖并排坐在榻上,良久都没有说话。
张易辰的耳边反复回响着白云暖对蕙娘和翰哥儿说的话:“男女之间只要不是生厌,就都能做夫妻……”
“阿暖……”
张易辰刚开了个口,白云暖就打断了他,她厉声道:“王爷,你不要试图说服我,翰哥儿的婚事我心意已决,他和婉婉绝对不行,他必须和蕙娘成亲。”
见张易辰沉默着没有搭腔,白云暖觉得自己过分了,便放柔了声音道:“王爷,你是不是觉得阿暖太专制了,阿暖只是爱女心切,王爷一定不会忘在蕙娘如今看起来幸福完满的人生之下藏着怎样一个隐患。夕双、晴歌,这些对蕙娘来说是怎样的毒瘤和伤害。王爷,我不放心将蕙娘交给任何人,但是翰哥儿不同,翰哥儿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翰哥儿就像我的亲生孩子,翰哥儿对蕙娘疼爱有加,所以翰哥儿会对蕙娘好的。只有翰哥儿才不会在意蕙娘的**有没有落红,因为翰哥儿是和蕙娘一起长大的,他知道咱们的蕙娘是什么样的女孩,可是别人不同,我不能保证别的男子他不会质疑咱们蕙娘的冰清玉洁……”
白云暖侧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易辰,张易辰一脸哀默,他吞了吞口水,用粗嘎的声音说道:“阿暖,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嫁给我是因为爱我吗?”
白云暖一颤。
张易辰落寞地笑了笑:“你说男女之间只要不生厌便都能做夫妻,你当初嫁我之时是不是因为那是我的强求,是先皇的圣旨,而并不是因为爱。这些年来,我们夫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充满了相敬如宾的意味,却也只是相敬如宾,少了些爱的激情,其实你对我的好,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丈夫,无论你这辈子嫁给谁,她都能甘心情愿做他的良妻,这个他并不一定就限于我,对吗?”
白云暖第一次听张易辰说这样冗长矛盾复杂的话出来,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而张易辰看着白云暖的迟疑,笑容更加虚弱。他起身,径自走回里间去睡觉了。
白云暖一个人坐在榻上,有些无语,有些哭笑不得。今夜的父与子都很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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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府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不能安眠,而尚书府更是无眠之夜。送婉婉庚帖的人回到尚书府传达了白云暖的原话,刘灵芝气到不行,她奚落杨沐飞道:“尚书大人,你不是说你一出马便轻松搞定了吗?你的王妃表妹这又是闹哪出啊?敢情她护国公夫人就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瞧不起咱们尚书府是领他们张家的皇粮了?什么东西!我刘灵芝的女儿还愁嫁不成,要这样被她嫌弃?”
杨沐飞不悦道:“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就嚷嚷个什么?就你这做派,哪像什么大家闺秀出身了?”
刘灵芝更加气恼:“合着你不帮自己妻女,还帮着外人了?”
“阿暖不是外人,她是我表妹!”
刘灵芝翻了翻白眼,“哟!听你这口气,你们表兄妹之前感情好得就像一家人似的?那你怎么就没有娶了她做一家人呢?瞧你这护犊子似的护着她的样子,就让我看不惯!”
杨沐飞知道刘灵芝从小被老岳丈捧在手心里骄纵惯了,一向没什么礼貌修养,但听刘灵芝说出这一番话,越发没边没际,不禁气到不行。他指着刘灵芝的鼻子,骂道:“瞧你都浑说些什么?”
“我若是浑说,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只怕是被我说中了,你才做贼心虚狗急跳墙吧!”
夫妻俩互不相让,生生吵了起来,婉婉跑进来呵斥道:“你们两个还有没有为人父母的样子了?就是这样做榜样给我们看的吗?”
刘灵芝不愤道:“婉婉,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奇葩表姑妈又拒绝了你和翰哥儿的婚事了。”
婉婉道:“我都已经知道了。爹不是说了吗?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等爹明日去雍王府找表姑问清楚了再说吧,娘你又何必动气?”
杨沐飞指指婉婉再指指刘灵芝,道:“你看看人家姑娘都比你懂事成熟。”
“她懂事成熟还不是我生的?如果我不懂事不成熟焉能生出她这般懂事成熟来?”刘灵芝自负得很。
杨沐飞拱拱手,道:“我服了你,甘拜下风,论脸皮的确是没人比夫人你厚的了。”
杨沐飞懒得再和刘灵芝啰嗦,自去草草睡了,留下刘灵芝郁闷不平,婉婉劝道:“娘,我还不激动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刘灵芝抚着起伏的胸口,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个秘密压在心里很久了,我一直觉得你爹爹对你表姑态度暧昧,每次去雍王府,你没瞧见你爹看你表姑的眼神,直勾勾、色迷迷的。”
婉婉不禁笑起来:“娘,你这是因为太在乎爹爹才草木皆兵了,爹爹对表姑绝不会有别样心思的,这点,婉婉打包票。”
对白云暖有别样心思的人是恋奴。
这个秘密压在婉婉心里也好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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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张易辰起身时,见白云暖已经洗漱完毕,若妙言菩萨一般端坐在窗前榻上。
张易辰想起昨夜自己对白云暖说的那些过火的话,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没话找话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白云暖微微一笑:“今日王府里一定会很热闹,我得早点起来准备接待。”
果不其然,早饭时,丫鬟便来禀报说:“尚书府杨大人来访。”
白云暖不动声色道:“请。”
丫鬟去了,白云暖搁了碗筷问张易辰道:“王爷和我一起去见表哥吧!”
张易辰不情愿:“这件事我说了也不算数啊,所以我还是不掺合了,省得尴尬。”
白云暖也不相劝,起身净手拭嘴,径自去了客厅。
丫鬟领着杨沐飞到客厅时,白云暖已经候在了那里。
杨沐飞侧坐,白云暖让丫鬟上了茶,二人便说开了。
“阿暖,你到底是什么用意啊?婉婉真的很喜欢翰哥儿……”杨沐飞搁下茶盏,凝眉对白云暖说道。
白云暖歉然地看着杨沐飞,道:“表哥,你能理解阿暖一次吗?你爱女心切,阿暖也爱女心切啊!”
“表妹的意思是……”
“不错,我要将蕙娘许配给翰哥儿。”
“可他们是兄妹……”
“没有血缘算不得兄妹,常人家里都有给儿子养个童养媳,我收养翰哥儿,你就当作我是给蕙娘养了个童养婿吧!”
听及此,杨沐飞大抵知道了白云暖的态度,但还是不死心道:“表妹,真的就再无商量的余地了吗?”
“表哥,君子不夺人所好……”白云暖哀恳地看着杨沐飞,杨沐飞欲言又止,终是站起来拱拱手,遗憾地告辞。
杨沐飞刚要离开王府大门,就见蕙娘气喘吁吁从园子里跑了过来。
“表舅——”
“蕙娘。”杨沐飞此刻看蕙娘再不能像以往那样充满疼溺的眼神。
蕙娘见杨沐飞脸色不郁,不禁歉然道:“表舅,你回去和婉婉表姐说我会好好劝服我娘的,让婉婉表姐不要心急,有道是好事多磨,大哥心里只有婉婉表姐一人,蕙娘是不会和婉婉表姐抢心头所好的。”
杨沐飞讶然地看着蕙娘,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说出如此懂事明理的话出来。他拍拍蕙娘的肩道:“蕙娘,我替你婉婉表姐谢谢你了,你知道你婉婉表姐在你大哥的事情上实在是有些一根筋,今生今世她是非他不嫁的。”
蕙娘点头:“也请表舅替我转告婉婉表姐,我大哥今生今世也是非她不娶的。”
杨沐飞振作了精神,笑着和蕙娘作别。
一直看着杨沐飞的身影消失在王府大门口,蕙娘才折回身子。一转身,便见翰哥儿从树荫底下走了出来,“大哥……”
“妹妹,谢谢你。”翰哥儿动容地看着蕙娘。
蕙娘拉起了翰哥儿的手,娇羞笑道:“大哥不生蕙娘的气了吗?”
“娘亲的决定,和蕙娘你无关,所以昨天晚上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蕙娘这才安下心来:“只要大哥以后不要不理我就行。”
“怎么会?你是我最爱的妹妹啊!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那以后娶了婉婉表姐,大哥也不能不理蕙娘。”
“自然。”
兄妹俩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密无间。
白云暖和张易辰站在窗下,看着安品园的园门口,翰哥儿和蕙娘手挽手走了进来,翰哥儿一直将蕙娘送到了她的屋子才挥手告别。
白云暖侧头对张易辰道:“王爷这下该放心了吧?”
张易辰摇头:“我只担心阿暖你是盲目乐观,到头来恐酿出什么祸事。”
白云暖见张易辰说出泼冷水的话,自然是不高兴,抿唇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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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室里,温鹿鸣静静地站在一排书架前。他正在一本一本整理着书架上的书。满室书香浸染着他,令他整个人都和书香浑然一体了。
蕙娘站在门口,看着温鹿鸣,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每次看见先生这样悄无声息的背影,她的心就会痛。
苹姨已经去世多年,温先生却始终不愿意再续弦。蕙娘知道,他对苹姨充满了愧疚,他用一生的孤独来祭奠死去的妻子,这是对死者的致敬,却是对自己的惩罚。
温鹿鸣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脱了线的书,想寻针线来重新订一下,一转身便见蕙娘站在书室门口。阳光落满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映衬得晶光闪闪的,宛若天使。
无数次,温鹿鸣都会产生错觉。他一回头,看见的不是蕙娘,而是阿暖。依稀仿佛,阿暖也是这样十三四岁的年纪。他初见她时,她就是这般大,豆蔻芳华,清高又带些自负,对他很不友善。他们之间的友谊经历很长很长的磨合,她从对他误会重重充满敌意,到后来的信任依赖、相濡以沫,这个过程是漫长而艰辛的。或许上天觉得阿暖当初对他太过冷漠无情,才派了个温婉可人的小蕙娘来作为对他的补偿吧!
蕙娘对他的依赖与崇拜常让温鹿鸣感到自惭,他唯有倾尽毕生所学尽心相授,才能略略心安。
此刻,温鹿鸣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不是白云暖,而是蕙娘时,不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蕙娘,你怎么来了?”
蕙娘乖巧地上前,从温鹿鸣手里接过那本脱线的书,有些丧气地垂着头。
温鹿鸣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便关切道:“蕙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惹你伤心了?”
蕙娘摇摇头,勉强挤了个笑容道:“先生,我心情不好,你能开导开导我吗?”
温鹿鸣敛容收色,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去了园湖旁,坐在湖旁石块上,一起眺望园湖的景色。雍王府的园湖很大,湖面上有几只八角亭,就像浮在水面的水鸟。湖边,绿柳扶苏,小鸟啁啾,景色很是漂亮。
“先生,我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蕙娘的小脸写满了愁闷。
温鹿鸣道:“是因为你大哥的婚事吗?”
“先生已经知道了?”
温鹿鸣点头,“你娘是为了你好。”
“可是,那也不能自私地去破坏别人的姻缘哪!”
“蕙娘,你知道吗?姻缘这东西是命数,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娶你苹姨一样,可是我却娶了她。”
“你和苹姨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无可厚非,可是大哥的心上人却不是蕙娘。”
“我曾经的心上人也不是你苹姨,但是姻缘这东西是命中注定。”
蕙娘吃惊地看着温鹿鸣,温鹿鸣的脸上是淡淡的忧伤,就若夜晚的植物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光,分外的飘渺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