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幕.大图书馆的牧羊人

  传说，在亚历山大图书馆的深处，有一个吃书的妖怪，它拥有无数的妖怪书，如果有幸遇到它，它会以故事为代价，借出妖怪书，妖怪书具有各种各样奇妙的能力，但如果长期不归还的话，妖怪书将会反噬借阅者，制造诅咒。
  白歌曾经在路上，新康斯坦的旅馆里见过一本妖怪书，那本书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回答他人的问题，类似有怨灵寄宿，而其力量本质，是一滴疑似强大升格者的血液污染的书页。
  这张书页白歌随身携带，用自己的力量压制它，以防止出现什么问题。
  而此时此刻，这位身材娇小，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坐在这无数的书本之中，实在让人难以和吃书的妖怪联系起来。
  但她给人一种脱离现实的感觉，如同泛西海旧时代传说中的妖精，白歌从这位少女的身上，毫无疑问也感受到了超凡的力量。
  “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是来归还书本的吗？”
  女孩，拉芙兰泽鼻翼微动，似乎闻到了什么饭菜的香味般看向白歌。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
  白歌从钱包里掏出了那一页陈旧且沾染了血迹的书页，将其轻轻放到那本摊开的巨大的书本上。
  拉芙兰泽注视着纸片，将其拿了起来，随后说道。
  “《解答之书》，能够解答持有者的疑惑，但本身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虽然不会说谎，但会刻意隐瞒一些关键的条件，它乐于看到持有者遭遇不幸，嗯......”
  说到一半，拉芙兰泽微微张开小巧的嘴，将那一张纸片放入口中。
  就像吃薯片一样，咀嚼，吞咽，还发出了咔嚓咔嚓的清脆响声。
  “......不过这次这位持有者某种程度上较为节制，并没有滥用书本，唔唔，原来还有这种情感体验，这是......呸呸呸！”
  优雅而神秘的少女拉芙兰泽似乎吃到了什么特别难吃的东西，整张脸忽然变得青紫，她急忙做呕吐状，当然，最后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怎么会有人向《解答之书》询问数学问题，这故事一点儿也不有趣，就像是在柔和甜蜜的巧克力里突然吃到了辣椒一样，实在让人难受！”
  她用着奇怪的比喻，控诉着那位向妖怪书提问数学问题的人。
  哦，那个人好像就是白歌。
  “......你能通过吃书来获得这本书的经历？”
  白歌自然不会大方承认那个家伙就是自己，他只好奇少女的行为。
  “当然，妖怪书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金色长发柔顺的拉芙兰泽扯了扯睡帽，打了个哈欠。
  “借出妖怪书后，妖怪书便会开始记录持有者的人生，等到收回，我就可以借此来看到更多的故事，要不然为什么我要把妖怪书借出去？”
  这个女孩，好像有点性格恶劣啊。
  白歌想到。
  《解答之书》虽然只是单纯的解答问题，但按照她所说，这本书也不会完全说真话，会导致各种误会与巧合，甚至在阮清秋试图将其封印的时候，还会反过来伤害阮清秋。
  至于其他的妖怪书，白歌不清楚细节，但估计也都是类似的。
  说不定还会导致持有者死亡？
  “唔，虽然《解答之书》不见了，但至少这书页回来了，你做得很不错，夏哈特给我送了个不错的帮手。”
  拉芙兰泽眯着眼睛如同猫咪般点了点头。
  “你先看看你的工作手册吧，我睡一会儿。”
  说完，戴着粉色睡帽的少女便趴在了那过于巨大的摊开的书本上，很快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沉眠。
  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吗......
  白歌刚才就想吐槽，从他进入这座图书馆之后，无论是炼金人偶还是图书馆的馆长，以及眼前这位少女，似乎都并不担心白歌是浑水摸鱼进来做坏事的，对他没有防备。
  这是有某种措施能够捕捉到白歌的恶意？
  或者是他们的实力本身足够强大，所以不在乎？
  白歌不太懂，他坐到了书架旁的长椅上，翻开了那一份文件。
  《拉芙兰泽的饲养手册》。
  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
  这是被囚禁在了高塔顶端？
  “......拉芙兰泽以书本为食，最喜欢跌宕起伏的故事，对于散发着美好希望的爱情故事也相当中意，实际上，她喜欢绝大部分的故事，但唯独讨厌恐怖故事......”
  “......工作人员要负责陪同拉芙兰泽，为其整理书本，打扫卫生，更换衣物等，有时需要满足她极端任性的条件......”
  “......偶尔的情况下，拉芙兰泽会要求工作人员前去回收书本，使得该工作的危险系数提高，在此特别注明......”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试图将拉芙兰泽带离高塔，此为最高级的注意事项......”
  “......此外，严禁让图书馆馆长奥路菲·夏哈特与拉芙兰泽接触......”
  看完这上面的文字，白歌大致理解了自己的工作要求，同时也明白为何这份工作的面试需要和炼金人偶战斗了。
  简单来说，他现在就是护工。
  需要照顾这位少女拉芙兰泽的生活起居，满足她的一些需求，同时，在可能的情况下，还得帮她讨回借阅太久的妖怪书。
  只有讨回书本这点和图书馆管理员的本职工作相似吗......
  白歌有些好奇这位少女到底是谁了。
  按照他最开始的想法，妖怪书，吃书的妖怪，应该都是一位升格者为了袭名仪式而做出的举动，但此刻，大图书馆的牧羊人就以安静的睡颜趴在自己面前，白歌开始怀疑这个想法了。
  当然，少女有着绿色的眼眸，的确有可能是创造者原型的升格者，但......这么年轻？
  还是说，她本身有驻颜术之类的能力，外表看起来是幼女，实际上是几百岁的老太婆？
  白歌记得，妖怪书的传说至少在泛西海已经流传了五六十年了，假如不是中途换人，那么这位可爱娇小的女孩子，应该也有六十多岁了？
  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白歌感慨了一句。
  坐了一会儿，他见到拉芙兰泽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便自顾自站起来，看了一圈这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白塔的顶部花园，很宽敞，地面全部铺盖了土壤，种上了青草，只有一部分铺就石砖，花园保持着一定的温度，让白歌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不过，这里也仅仅只有花园而已。
  没有任何生活设施，就连洗手间都没有，不禁让白歌好奇这位拉芙兰泽小姐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总不能真的只吃书页过活吧，就算只吃书页，也应该要消化才对？
  还是说，她已经成为了半人半神的存在，根本不会受到这种凡人的限制了？
  白歌胡思乱想着，回到中央的书架，开始收拾散落地上的书。
  《伊利亚特》《俄狄浦斯王》《美狄亚》《阿伽门农》......这孩子最近在看旧时代地中海的历史故事吗？
  白歌对这些名字不太熟悉，只知道应该是旧时代这一片区域的神话传说。
  按照白歌从陶轩然那边以及在课本上学到的，泛西海这一片区域，旧时代的历史十分暧昧模糊，很多过去的国王，英雄，将军都在诗人的传颂中获得了神格，比如明明只是两国大战，却会牵扯到众神的纷争，一位英明的君王是主神的私生子，一位暴戾的昏君是受到了冥府的蛊惑，如此这般，令那一段历史和神话结合到了一起。
  也因此，泛西海对应的半神以上的历史残片最多，目前有记载的七阶，除去诸夏的三位，其他几乎都是出自泛西海或者周边区域的历史。
  按照印象将这些书本放好的时候，白歌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穿着轻薄丝质睡衣的少女伸了个懒腰，袖子滑落，露出了白皙纤细的小臂。
  睡相有点差啊。
  让白歌想到了某个女人，不自觉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唔，倒是不错，比起之前那些只会趁着我睡觉时候摸鱼的临时工要勤快不少。”
  拉芙兰泽满意地看着已经被收拾妥当的书架。
  “只不过，摆放的顺序有点不太对，《奥德赛》明明在《伊利亚特》之后，把苏格拉底的文集和雅典奴隶主制的法典放在一起，这位贤人可能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的......”
  她简单指出了白歌的一些错误，随即说道。
  “我饿了。”
  “？”
  你饿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歌不太理解，按照手册上所说，拉芙兰泽的主要的食物是书本和故事，这里这么多书，这么多故事，她想吃就吃啰？
  “这里的书都已经吃过好几次了，味道都吃腻了，你们要是长时间都吃一道菜，肯定也会感到厌倦吧。”
  拉芙兰泽说道。
  “确实......”
  白歌虽然完全没理解，但还是装作明白了的样子，点点头。
  “所以，你去给我弄点故事来。”
  拉芙兰泽绿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眸眨了眨，似乎颇为期待的样子。
  “故事......偷图书馆的书不太好吧......”
  白歌一时有些困惑，这大图书馆里的书本，应该不能让她吃吧？
  “哎呀，你怎么就这么迟钝呢。”
  拉芙兰泽摇了摇头，摊开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偷呢，借书不算偷。”
  她笃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