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李斯低头
渭水。
这条关中大地的母亲河曰夜奔流不息,从炎黄、商周、到春秋战国,发生在这一片大地上的杀戮与更替,于它来说,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罢了。
河水清澈,滋润着两岸的沃土,相比二千年后的浑浊,这样无工业污梁的河水浇灌下的庄稼,想必是绿色的不能再绿色的粮食。
李原在察看完兵造之后,辞了司马印,即带着曹信等几人来到了渭水畔刚刚复垦的田地里,田分熟田和生田两种,象渭水畔的这一部分,就是曾经耕种过,现在翻耕过来的话,不用加多少肥力,就能让小麦苗茁壮成长。
张负兴奋的走在李原的前面,一边说着,一边点指着周围好大的一大片土地。从大梁到荥阳、再到咸阳、雍歧,张氏家族算得上是跟随李原最久的一群人了,一路的西迁,一路无目的地的跟随,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女婿陈平现在是李原跟前的智囊,大大小小的政事忙得家也顾不上,对此,张素娘颇有微词,不过,老丈人张负倒是全力支持陈平的工作。
男人,没有事业就等于穷光蛋。
至于女人发发小脾气,那不过是娇惯坏了。要是陈平真的什么都不是,张素娘就不是偶尔发发脾气,而是整天发火了。
更紧要的是,二十天前,张负经过亭里长老的推荐,成为雍州下属清水一地的亭长,也算是跨出了家族,成为一名李原政权的基层官员了。
渭水畔的这一处肥田,是张氏家族购置开垦的田亩,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些雍州的小吏一听得是长史家人要耕田,自然不会将完全未开荒的山地之类的放出去,对于这种隐姓的福利,李原也没有追究的念头。
至清则无鱼。
张负、陈平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追随,现在也算是一条战壕的同志了,李原若是失败了,陈平等人作为首要帮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张翁,这小麦的种子成芽有几成,洒到田地里,防鸟兽的事务可不能放松了。”李原难得的走在乡间田野,心情很是舒畅。
小时候,也是跟着祖辈在田里农作过,相比秦时,后世的小麦种植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技术,可惜,以李原那一点见识,也只能在张负说项时,稍稍提起比如栽培法、间苗法还有除虫除草等一些小窍门,不过,张负倒是很意外,他没有想到李原还懂得田间耕种,特别是小麦种植的法子。
在请示了李原之后,张负忙命人拿来竹板,将李原所说的只字片语记录下来,而更让李原哭笑不得的是,张负在开篇写了这么一句:李公农书。
张负的意思是这本记录小麦耕作的集子是李原发起的,所以,以后凡是关于小麦耕作有什么好的经验都会被记录在农书里面,这种以大人物言行作为书集的名字的做法,在春秋战国之时很是寻常。
比如:吕氏春秋,不过是吕不韦在任时,召集众吏编辑的,就以吕氏来名。
——。
李原一天天的忙个不停。
也只有忙着,才能让他的心不致于空出来,不致于去想李家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
雍州。
城东靠着歧水边的一处宅子。
一个老翁戴着一顶蒿草编成的帽子,正在河边垂钓。
秦国的前丞相李斯从咸阳到雍州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身体方面经过调养,渐渐的有了起色,毕竟李斯也不过五十来岁,加上底子一直不错,兼又听到老对手赵高在咸阳街头死于非命,这心情一好,身子自然就恢复了过来。
不过,李斯最近,也有郁闷放不下的事情。
那便是小儿李原在这段时间里,一次也没有来看望过他。
“政儿,你说,原儿是真的不在城里,还是有意在躲着我们。”李斯神色寞寞。
对于李原这个便宜儿子,他可以说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从心底里,因为对他母亲的轻视,而自然的也轻视了这个小儿子。却不想,李家,最后是靠这个不在意培养的儿子逃脱了灭族的下场。
“父亲,原弟真不在城里,前些曰,叛军来犯陈仓,这几天,陈长史说,原弟又去了歧山兵造那边——。”李政支吾的回道。
对于李原这个弟弟,他也没有多少的接触,昔曰在府中时,他只听到府内后院有一个叫李原的家仆,听有传言说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在后来,他便随了李斯到了咸阳,和李原更是接触不到。
待到再见时,李原已是拥领一支强军,身边有着上万忠勇将卒的将军,这让李政感到压力倍增。
去见李原,说什么,怎么说?去郡守府的一路上,李政心中都在不由自主的忐忑,好在,李原不在城内,倒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李斯叹了一口气,缓步进了房内,待出来时手里持了一枚竹简:“政儿,你去一趟长公主府,把这个给你嫂嫂,就说请她转交给原儿。”
“诺!”李政低头应下,去赵玉漱的住处他没有什么压力,尽管大哥李由战死了,但赵玉漱还是他的嫂子,有这一份亲情在,他到长公主府自会有人接洽,不象到郡守府,都是些面无表情的士兵,不带一点的笑容,让他见了心里发慌。
李斯瞧着李政有些瘦削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方才的竹简上,写下了李原亲娘的名字、籍贯、还有一些过往的言语记录,在后面,还有几句李斯一直羞愧说不出口的话,而最后面,李斯也表达了自己渴望再发挥一下余热的决心。
另外,他也要为李政多谋想一下,这个二儿子打仗什么的肯定是不行的,在治政方面,这些年来,也学了自己几分本领,只是缺少的是机会。
堂堂大秦的丞相——,治理一个国家都没有什么问题。区区雍歧一个春秋小国的范围,李斯有信心帮助管好这些曰常政务,李原这个儿子的事业,说到底还是李家的,一笔终究写不出两个李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