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肯定有多远就离他多远。
  虽然成功让陆森上她的车的几率就跟中彩票似得,但阮恬还是想试试,万一成功了,她就能知道他家的地址了。
  阮恬做好心理建设之后鼓起勇气上前跟陆森搭话:“你是不是没带伞?我司机在外面……”
  陆森用余光瞟了她一眼,一脸的不耐烦:“怎么又是你啊牛皮糖,我带没带伞要你管吗?”他拿出手机,打算让宁非或者靳遥给他送伞来,可是打开屏幕后才发现,电量只剩下2%了,他连忙抓紧时间打电话,结果电话还没接通呢,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陆森:“……”
  阮恬觉得这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她大受鼓舞,不死心地继续劝陆森:“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要不……”
  陆森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走向了结账台,阮恬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老板,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陆森道:“您这儿有多余的伞借我一把吗?”
  阮恬在一旁道:“外面雨下得那么大,就算有伞也免不了淋湿,而且书店旁边的路在修,你得走小道,那里一下雨全是泥,路很不好走……我的车就在书店门口,不然还是让我送你吧……”
  老板看了阮恬一眼,一脸了然于心的笑意,转头对陆森道:“真是对不住了阿森,我的伞刚才都借出去了,你就跟这位女同学走吧,人家一番好意,你可别辜负了。”“辜负”两字,被老板咬得意味深长。
  陆森顺着老板的目光看了阮恬一眼,皱了下眉。
  他看到老板椅子旁斜靠了两把黑色雨伞,指了问道:“这不还有两把吗?”
  老板咳嗽了两声,伸腿将那两把雨伞扫到桌子底下去了:“这两把伞都破了,碗大两个洞呢,不能用了,你还是赶紧跟你那女同学走吧。”
  老板说完后,还冲阮恬使了个眼色,一副“快带他走”的表情。
  陆森:“……”他什么时候跟阮恬勾搭上的?
  ——
  虽然莫名其妙多了书店老板这个助攻,但陆森向来是不受人安排的,阮恬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陆森不肯让她送他回去,她也没有办法。
  但外面雨越下越大,陆森似乎是预见到了他不可能等到雨停的时候,于是准备淋雨回去。
  阮恬看出了他的意图,这么大的雨,如果贸贸然地淋雨回去的话,晚上一定会发烧——小说里有提到过陆森小时候特别娇气,这个娇气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爱哭,另一方面则是体弱。
  长大后的陆森自然不再爱哭了,可是却一如既往的体弱,这个体弱不是说他运动不行或是走路喘气什么的,而是他特别容易生病。
  靳遥到现在还随身携带各种感冒药退烧药和止痛药,没办法,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陆森实在太容易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了。
  本来陆森感不感冒发不发烧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自己执意要淋雨,生病了,怎么样都怪不到她头上吧,所以也不会因此增加对她的仇恨值。
  既然是这样,那跟她还有什么关系呢?她完全可以放任不管,但她当时大概是脑子抽了或者圣母心发作了,居然拿了一把伞追了上去。
  第11章 第 11 章
  书店旁的那条小路果然跟阮恬说的那样,泥泞不堪,陆森还没走两步呢,鞋子上已经全是泥了,裤脚也湿了大半。他不得不放慢脚步慢慢地走,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他开始有些犯晕,他有预感如果他这样跑回家的话晚上一定会发烧。
  自从修路后这个地方根本打不到车,倒是可以加钱让网约车过来,问题是他现在手机也没电了……
  好在靳遥家离这不远,他只要再撑十分钟就行了,淋十分钟雨倒也还好。
  他正这么想着,身后阮恬已经追了上来。
  她踮起脚尖从后面帮陆森撑了伞。
  雨水骤停,陆森愣了一下,转头看到阮恬正站在身后。
  她应该是一路跑来的,现在还有些气息不稳,陆森低头看到她的一双雪地靴上全沾满了泥水,衣服下摆也湿了大半。
  她把手上的另一把黑色雨伞递给了他:“你不愿意让我送的话,那带上伞吧,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
  “我淋成什么样跟你有关系吗?”陆森看到她这个样子莫名起了烦躁:“你这是在讨好我吗?阮恬,你又再玩什么把戏?”
  “没有……”阮恬觉得无力极了:“我没有什么别的企图,我只是觉得……你要是这样回去的话,一定会生病的……”
  “要你管吗?”
  阮恬忽然有些后悔,她想,她真是多管闲事,她是从小乐于助人惯了,所以连助人的对象和他的意愿都不顾了吗?
  有一瞬间阮恬想直接掉头回去了,可后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不想白追出来一趟,又或许是莫名地不忍心,她还是执拗地把伞往陆森手里递,甚至带有一点赌气的成分:“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宁可淋成落汤鸡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吗?”
  “对,我就是宁可淋成落汤鸡也不要接受你所谓的好意……”他上前一步逼近阮恬:“因为,你不配。”
  阮恬一双黑葡萄似得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有泪水打转,但被她倔强地逼回去了。
  陆森顿时更烦躁了。
  他其实更愿意阮恬这个时候对他发脾气,像从前一样骂他不识抬举。那才是他印象中的阮恬。
  而此刻的阮恬,让他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明明她就是活该他这样对她,因为她是一个很恶劣的人,可她偏偏摆出这样一副神情,反而让他觉得他才是那个恶劣的人。
  阮恬递给他的那把黑伞仍固执地横在他的胸前,他烦躁极了,伸手打掉了那把黑伞。但力度没控制好,反而不小心推了阮恬一把,阮恬一个趔趄,跌进了泥潭里。
  这一下猝不及防,连陆森都大感意外,他想要搀扶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收回。
  他以为阮恬会很快站起来,但是并没有。
  阮恬开始小声地啜泣,她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伤心,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雪地靴在刚才一路跑过来的时候已经脏了,现在她整个人跌入泥潭里,身上更是一塌糊涂——裙子几乎全被打湿,白色的棉服溅满了泥水,更是惨不忍睹,泥潭里有不少碎石,阮恬往后摔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地面,结果被小而尖锐的碎石硌进了皮肤,疼得她双手打颤。
  强烈的疼痛首先逼出了她生理性的泪水,之后眼泪便开始决了堤得往外流,阮恬觉得她真是活该,活该她被陆森推——谁让她这么上赶着犯贱?陆森感冒发烧,是死是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那也是应该巴不得陆森生病才好,最好生病死掉,这样他就威胁不到她了。
  她干嘛这么滥好心,就算是圣母心泛滥也该有个限度。
  她同时又觉得陆森这个人真是麻烦,油盐不进,无论她做什么,似乎他都是一样地厌恶她,等到他发达了,他十有八九还是会来找她麻烦的。
  她也很委屈,她本来生活得好好的,所有人都喜欢她,结果莫名其妙地穿到了这个世界,还要为原身做下的一切错事买单,她又做错了什么?
  阮恬越想越伤心,眼泪也越流越多,到最后哭得喘不上气了,便开始小声啜泣。
  她摔倒的时候手上的雨伞也掉在了一边,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分不清脸上淌落下来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头顶上方忽然罩过来一柄黑色雨伞,阮恬稍稍止住了啜泣,抬头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
  陆森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雨伞,正半蹲着替她撑伞,对上她的视线后,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喂,别哭了啊……地上全是水,你……你快点起来啊……”
  阮恬抽泣了几下,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要……要你管吗?”
  陆森都被气笑了:“喂,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我说,你别哭了……”
  阮恬依旧用他的话来呛他:“我哭不哭……跟……跟你有关系吗?”
  陆森都没脾气了:“你可以啊牛皮糖……”他现在对阮恬挺矛盾的,一方面他想起阮恬的所作所为就觉得膈应,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对她过分一些没什么……可她哭了,是他把她欺负哭的……这么一想,陆森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
  以前的阮恬是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没错,但她刚才,好像是真的出于好意,自己非但不接受,还推了人一把……
  对他百依百顺如靳遥和宁非,被他这么在大雨天的推到泥潭里,恐怕也会发火,更何况阮恬只是一个女生……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当是我不对行了吧……”陆森头疼道:“你这眼睛怎么跟装了水龙头似得……你别哭了好吧?”
  “要你管吗?”
  “跟你有关系吗?”
  阮恬就跟只鹦鹉似得不断重复陆森说过的话。
  陆森:“……”
  陆森彻底没脾气了:“那请问,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哭呢?”
  阮恬的眼睛里仿佛真装了水龙头,眼泪说关就关:“那……那你肯不肯上我的车?”
  陆森:“……”
  “不是,你还惦记着这个呢?我说,牛皮糖,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阮·真的对他有什么企图·恬默默地低下了头,伸手绞弄着衣服下摆:“我只是想知道你家……不是,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陆森不说话。
  阮恬试探地抬头去看他:“你不是说这件事是你做错了吗?那你连这么点补偿都不肯给我吗?”
  “补偿?”陆森皱眉:“我上你的车……这算哪门子补偿?”
  阮恬也不想跟他掰扯了:“对我来说就是……那你到底答不答应?”说完扁了扁嘴巴,大有陆森一拒绝她就哭出声的架势。
  “好好好,上上上,”
  “真是败给你了……”
  阮恬至此终于破涕为笑,伸手擦了一把泪痕,有些得意又有些欣慰地道:“这还差不多。”
  她不知道她手上全是泥水,这一擦把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给糟蹋得不成样子,偏她浑然不觉,依然笑得没心没肺,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开心。
  陆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答应让她送他回去,她就这么开心,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笑得深了,脸颊两旁还会露出一深一浅的两个小梨涡。
  他也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不过那丝笑意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他偏过了头,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见阮恬对他这样笑,倒……确实挺甜的。
  第12章 第 12 章
  阮恬先上车,她坐的是后座,本来陆森打算坐副驾驶,但刚一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司机就一脸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副驾驶这边的安全带坏了,你也知道,坐副驾驶是一定要系安全带的,所以你看……”
  司机的神色有些闪烁,陆森皱了一下眉,转头看向坐在后座的阮恬,她先前一直在往这边瞟,结果和陆森的视线撞上之后立刻掩饰性地望向窗外。
  陆森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真是莫名其妙,鬼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葫芦里确实有在卖药的阮恬小心翼翼地看了陆森一眼,对他露出一个心虚的微笑。
  陆森:“……”怎么有一种上了黑车的既视感?
  陆森报了一个地址给司机。
  阮恬扳着手指,默默地在心里记下了。
  总算搞到陆森家的地址了,阮恬有些欣慰,又有些得意,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喂,你干嘛偷笑?”陆森忽然凑了上来,一脸戏谑:“思春啊?”
  “才没有,”阮恬耳朵一下子红了,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
  “什么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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