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红罗教主(一更)
乙弗檀一手捂着胸口,发丝凌乱,笑容悲凄的望着不远处的女子,嘴角含血问一句:“你什么时候下得手?”
“就在我昏迷之前,我……点了你几处穴位,是一个前辈告诉我的,说这几个穴位点好了,可以封住一个高手十分之七的功力。”顾相思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乙弗檀除了强抓她来这件事以外,其他方面,真没有对不起她的。
他没有伤害过她,一直好吃好喝招待她,最后因为她的一场设计,还让他……
“原来如此!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咳咳!哈哈哈……不过是你在对我做戏罢了。”乙弗檀笑的咳嗽连连,眼角有了的湿润,望着她不解问一句:“为何不杀我?当时……咳咳!你是可以杀了我的,为何不当时就杀了我?为何!”
顾相思对乙弗檀的确有点愧疚,可她还是深呼吸一下,直视他道:“我之前说过,我是个医者,医者的双手只救人。对你下手,只是……为了自保。”
“自保?是没有错。”乙弗檀垂眸平静地说,望向她时,又是苦涩一笑:“丫头,你是我见过,最懂人心的女子。这次输在你手里,只能说是天意吧!”
“前辈,你在行动之前,真应该去西兰城打听下。我顾相思并不是个冷漠无情之人,若是当初你诚心求到我面前,别说只是一杯眼泪,就算是一碗血,又不是要我的命,我岂会吝啬的不给?”顾相思对乙弗檀是有一点歉意,可也是因为她一时算计,让此人付出了真心,她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
可乙弗檀劫持她的事,却始终是错的,因此差点害死他们夫妻,她岂能就这样原谅他?
“是我行事太霸道不讲理了,因此,才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乙弗檀已让红罗教所有人住手,他一手捂着胸口起了身,望着顾相思苦涩问一句:“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并不知我已是个花甲老人,你可会对我……动心?”
顾相思握住了西陵滟握剑的手腕,望着乙弗檀无比冷静道:“世上没有什么如果,我遇上对的人是西陵滟,就注定此生此世爱的只会是西陵滟。”
“只会是他?没有如果……哈哈哈!”乙弗檀悲痛哀戚笑到眼角泪流,嘴角流着血,望着她无比哀痛的笑说:“我曾在心里决定,若是能带你走,待我死后,便将红罗教送给你,将毕生功力也给你,让你此生再无人能欺……咳咳!如今,我也是难逃一死了,既是如此,该给你的,还是你的!”
“阿滟!”顾相思伸手却没有抓住西陵滟,这一刻她才真正的见识到,红罗教主的武功是有多么的恐怖。
“王爷!”墨云与烈风同时紧张冲了过去,却被乙弗檀一袖挥开,摔倒在了地上。
“前辈,不要!”顾相思这时候是真害怕了,空前辈教她的点穴手法,似乎是被乙弗檀给冲破了。
乙弗檀冲破穴道,功力暴涨,他抓了西陵滟,可望着她含泪的眼眸,这一刻,他还是心痛了。
西陵滟也是心下十分吃惊,红罗教主的功力,完全可与外祖父相提并论。
他心中同样庆幸,幸好红罗教销声匿迹了二十年,否则,这样的邪派,又有这样一位武功高绝的老怪物坐镇,天下岂不是要被红罗教搅的无一丝安宁之日了。
“小子,我劫持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错事。错了就要付出代价,如此才能被原谅,是吧?”乙弗檀满头乌黑长发无风自动,他封住了西陵滟的穴位,带着他向着半山一块伸展平台上飞去。
这是他清晨练功的地方,如今,就当是他赎罪的地方吧!
“前辈!”顾相思眼睁睁看着乙弗檀带着西陵滟飞向那么高的地方,她不知道乙弗檀到底要对西陵滟做什么,可她没感受到乙弗檀眼底有杀意,西陵滟应该会没事吧?
“小子,你何其之幸,在人生最美好的华年里,遇上一个能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乙弗檀盘膝而坐,向西陵滟背后点了好几下,悲愤而凄然笑道:“而我,我一生不知情滋味儿,当懂得时候,却是这样的销魂断肠!”
西陵滟当感受到乙弗檀是要将毕生功力传给他时,他便是下意识里有些抗拒,因为自小便是自我保护意识太重的缘故,他很难以接受外来的未知之物。
“不要抗拒,有了这些功力,你就能好好的保护她了。这是我欠她的,拿去吧!”乙弗檀一声爆喝,贴在西陵滟背后的手掌一个用力推送,大量的功力推送入西陵滟体内,他满头乌黑柔亮的墨发,也因为内力快速的流失,寸寸变白,从手开始,他的皮肤也是寸寸老化风干,像是枯木一样的丑陋了。
当他白皙光滑的脸庞也变得苍老时,他便快速解开了西陵滟的穴道,将一块令牌与一本秘籍塞入了他怀中,把他推了下了去。
“阿滟!”顾相思望着便乙弗檀推下来,她疾步跑过去,却因山路多石子,她被绊倒摔趴在了地上。
“王妃!”墨云和烈风急忙跑过去,扶起顾相思,王爷没事啊,已经平稳落地了。
西陵滟落地后,并没有什么饱胀的感觉,如果不是乙弗檀变成了那副老人模样,他真的不敢相信,乙弗檀将他几十年的功力,就这样尽数传给了他?
“红罗教徒听命,从即日起,顾相思便是我乙弗檀的继承人,任何人不得违抗她这位新教主的命令,否则,便将受万虫噬心之痛,生死不得!”乙弗檀在上面并没有下去,他下完最后一个命令,俯瞰向那一抹让他以死赎罪的身影,苍老的他笑了。
相思啊相思,乙弗檀喝过两次相思泪熬煮的孟婆汤,直到遇见你,方知相思泪是有多么的销魂蚀骨,肝肠寸断。
断魂岭,相思泪……哈哈哈!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啊!
“教主!”红罗教徒齐齐跪下,不是拜顾相思这位新教主,而是哀送自焚的乙弗檀。
“前辈……”顾相思望着那火中的人,她瞪大的眼睛里终是泪水溢满,流下了两行泪。
这一刻,她又想起了一个叔叔对她说的那句话:做错了,想求得别人的原谅,就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就是乙弗檀对于他做错的事,付出的代价吗?
可这份代价太沉重了,她真的承受不起……这样一份悔过的道歉。
西陵滟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乙弗檀是个一向霸道蛮横的人,他知道,今日就算我们放他一条生路,待到将来,他还是会不甘心的来抢夺你,到时候你的恨,会让他生不如死。是因此,他才选择了用死亡结束了这一切。”
人死万事空!他能吃许多活人的醋,可对于乙弗檀这样的大魔头,最终却因为一个情字而壮烈去死,他却酸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因为,他的相思还好好的在他怀里,劫持她的乙弗檀,却为了道歉,以命来赎罪了。
“属下等拜见教主!”红罗教众人恭敬向顾相思跪拜行礼,好似他们面对的只是他们的新教主,而不是一手害死他们老教主的仇人一样。
“我不想当什么红罗教主,你们走吧!”顾相思只想过平凡平淡的生活,朝廷与江湖的事,她一件都不想掺和。
红罗教徒相互看一眼,最终,还是一个地位高的女子,拱手低头道:“教主,红罗教为老教主一手创建,如今老教主已仙逝,教主您就算不心疼老教主创教之辛酸,也该为了红罗教与天下安宁着想,接任教主之位。红罗教徒,遍布天下各地,正式入门弟子有五千之众,寻常凡尘世间教众,更是有五万多人数,若是一旦红罗教无主,用不了多久,教中便会因夺位之争而四分五裂,争斗不休。到时候,天下为之动乱,相信……您是不愿意看到的。”
“五万多个徒众?”这下不止是顾相思一个人吃惊了,西陵滟和墨云、烈风,也是吃惊的看向红罗教徒,他们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
“回教主,红罗教为教主十五岁所创建,历经四十八年,教主一直是隐世不出,暗中发展红罗教徒,为得便是能够消息灵通,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消息。也是因此,红罗教徒遍布天下各行各业,无论教主想知道什么消息,都可以在一日之内搜集到。”这名女弟子还是很聪明的,此时利诱,新教主总该会动心了吧?
顾相思与西陵滟对视一眼,这样庞大的红罗教徒,的确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而且,乙弗檀已死,总不能,真让他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吧?
顾相思望着他们,声音淡冷道:“说出你们非要让我当教主的理由?”
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别说是管理这五六万人了,就是给她一百人,她都不能震慑的住。
女弟子倒也诚实,低头拱手回道:“回教主,吾等入教之初,皆以血盟誓,誓死效忠教主,如有违誓,必将受万虫噬心之痛,生死不得!”
“以血盟誓?”顾相思眉头一皱,走了过去。她才不信,世上你发个誓,就能真在违背誓言后,就真能遭到报应的。
“教主?”女弟子不解的看向他们的新教主,她又没有病,教主怎么为她把脉起来了?
顾相思把脉一次,察觉不出什么。接着她又连试了四五次,总算是摸出一点问题来了。
好深沉的毒,把脉都把不出来,难怪他们一个个的,从不认为自己是中了毒,而是以为真的是血誓灵验了。
西陵滟走过去,把一块红玛瑙火焰纹的令牌,以及一本只写着“秘籍”二字的书交给了她,并对她说:“这是乙弗檀给我的,应该是红罗教重要的宝贝。”
顾相思伸手接过书和令牌,令牌红的似血,正面是火焰纹,背面却只刻了八个字:红罗檀,赤血为盟。
红罗是红罗教,檀是……是教主需穿衣吧?
这本书她也翻开看了看,前面的确是招数与内功心法,后头却是医药札记,以及……嗯?这便是青春不老的秘密吗?
原来,相思泪的主人,是必须生与相思子成熟的季节,生下来身上便有一颗相思子大小的红痣,如此她们流下的思念与悲伤的泪水,方能称作相思泪。
还有就是,奇的就是,每二十年出现的相思女,都会碰巧的名相思。
也不知是人为,还是真巧合。
可这个彼岸花,却必须要用苗疆之地,蛊女养成的,才有效。
养花的蛊女必须要是不过十五岁,冰清玉洁之体,花的年数要在七年以上,要求是严苛的。
书中乙弗檀记载,孟婆是一个医者,她们世代相传一种制药手法,为奈何桥上那位玉面阎罗的使者,只有喝了孟婆一族女子用相思泪与彼岸花煮的孟婆汤,他们才能去那个据说有漫山遍野彼岸花,忘川河,奈何桥上去求见玉面阎罗。
可到底玉面阎会提出什么条件……乙弗檀就没在这里写明了。
可能是所有人去找玉面阎罗,玉面阎罗提的条件都不一样吧!
最终,顾相思还是接手了红罗教,她想先研究一下解药,等解药研制成功了,她便让那五万人解散,只留红罗教内门弟子吧!
乙弗檀的骨灰被收了起来,顾相思让人护送他的骨灰回红罗教,也算是让他有个归处了吧!
接下来,他们回到西兰城,还要进宫一趟,这事不能隐瞒西陵楚,否则,若是被人将来拿来做文章,镇国王府可就要背上一个蓄意谋反的罪名了。
唉!不过行出百里,便出了这样的事。
后头还有一个天山童姥,他们还不知道要怎样应付呢!
……
两日后,他们回到了西兰城。
西陵滟一回来,便爆发了,体内的内力闹腾的他,差点失手打死墨云。
顾相思只能先把他送回镇国王府,将他交给空太玄照顾。
之后,她便片刻不曾休息,乘车进了宫。
入宫后,因为西陵楚在与大臣商议明年开春后,西贺国使臣去北俱国人选之事。
因此,没能及时宣见顾相思,顾相思只能在徽音殿坐等。
小太监对顾相思倒是很为恭敬,伺候了茶点,便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顾相思没有用茶点,她不放心,如今,一点意外都不能出了。
宫里是个复杂的地方,谁也不敢说,她吃喝这些东西,会不会出什么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谨慎一点的为好。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见这位镇国王府一脸凝重的样子,他们也是不敢上前打扰了。
西陵楚与大臣商议了又将近三刻钟时间,这才商议出个结果,大臣们也就离开了。
这时候,赵顺德才向他禀报,说是镇国王妃在徽音殿已经等候多时了。
西陵楚一听说顾相思都在徽音殿等了快三刻钟了,他便忙出了勤政殿,坐上肩舆,去了徽音殿。
一路上他还在想,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十六婶怎地如此着急见他?该不会是皇叔出什么事了吧?
顾相思在殿里静坐许久,也是有些焦急了,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见到西陵楚来了,她便转身迎上前行礼道:“拜见皇上!”
“十六婶快免礼!”西陵楚一个箭步上前,伸手虚扶她一下,瞧她眉宇间似乎有愁绪,便对身边伺候的赵顺德吩咐道:“带所有人都下去,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徽音殿。”
“是。”赵顺德应一声,便带着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下去了。
徽音殿的槅门被赵顺德自外关闭,外头伺候的太监喝禁卫军,全部被赵顺德挥手驱赶走了。
“十六婶,坐下慢慢说吧。”西陵楚伸手请顾相思入座,言语间极为客气与敬重道。
顾相思转身走过去,落座下来后,低头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向西陵楚,深呼吸下道:“皇上,我与阿滟此行遇上了红罗教的人,红罗教主将我抓去,说是要我的眼泪做药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到了最后,他死了,在临死之前,把红罗教送给了我,而红罗教的教众……据说有六万之众,他们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为他们解毒。”
西陵楚听了她说的这些话,沉默片刻,便摇头笑着叹口气道:“十六婶,您可真是太谨小慎微了。不过,您能来这一趟也好,至少可以避免以后的误会。至于红罗教?十六婶若是能善加利用,也不失为一个行善积德的好事。对了,皇叔呢?他怎么让您一个人进宫了?该不会是皇叔他……他出什么事了吧?”
“皇上别担心,阿滟没事,就是红罗教主临死前,抓走了阿滟,将他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了阿滟,阿滟回来后……有点不太好,我把他送回府,交给空前辈照顾了。”顾相思莽慌安抚他道。
“哦,没事就好,就好。”西陵楚拍拍胸口,这种紧张的小举动,还真是有点可爱。
顾相思见他还是个活宝皇帝,便放心了。
唉!这叔侄二人,感情好的真让人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