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今日始终颗米未进,只饮了几杯茶水,此时也未感觉到饿,紧张了这么久,现下稍稍放松片刻,倒是异常困顿了,常之茸便头靠着榻边的床幔,瞌睡了起来。
  这一睡,竟睡的很是香甜。
  待李溯戌时回府时,福田连着喊了她数声都没喊醒,最后不得不踏出屋内,让常之茸自求多福。
  李溯喝了一些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却异常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进到屋内时,入目的便是常之茸一身奢华席地的红嫁衣,连盖头都还在头上,就毫无防备的靠着床边睡着了。
  李溯轻声上前,挥退了屋中所有人,抬手慢慢撩起了红色盖头,那张明艳娇俏的容颜立时展露而出,让李溯看的有些怔愣。
  他熟悉常之茸,非常熟悉,熟悉到能够闭目描绘她的眉眼与容貌,但却没有哪一刻,让李溯能比现下更为心动。
  眼前之人,轻阖双目,唇瓣微启,花容月貌,美玉无瑕。
  李溯情不自禁的想伸手轻触,常之茸却嘤咛了一声,逐渐转醒,她睁开了略显迷茫的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李溯痴迷的神态,和欲要伸出的手。
  常之茸吓的站起身来,惊讶过后是一丝慌乱,道:“殿下,何、何时回来的?”
  李溯有些遗憾的收回手,笑了笑:“方才回来,让王妃久等了。”
  一声王妃,常之茸头顶冒烟,脸色通红,睡的思绪混乱,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与李溯拜堂成亲,如今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可常之茸还是下意识的走上前,要为李溯更衣洗漱,这一套已经做习惯的动作,一时半会都难以改掉。
  李溯却执起常之茸的手,放于唇边轻轻触了下,勾唇说道:“无需王妃侍候,今日未进食,又等了如此久,饿了吗?”
  常之茸脸色红成一片,她赶紧抽出自己的手,擦了擦手背,脑中嗡嗡作响,竟不知李溯何时如此会撩人心弦,让她都感到有丝陌生了。
  “我、我不饿,殿下莫要做这么奇怪的举动。”
  常之茸躲开了一些,李溯看着她,眼中慢慢的弥漫了委屈之色,他有些落寞的转过身,低沉着说道:“之茸可是后悔嫁给我了?亦或是觉得我哪里没有做好?”
  李溯说完深深叹了口气,眼中也没了喜色。
  常之茸见他这般,亦觉得自己有些不对,立即过去安慰道:“我怎会后悔,殿下对我如此好,只是我现下一时无法适应这个身份。”
  这番解释李溯仍是不满,他眸中委屈更甚:“对不起,之茸,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意愿,强迫你与我成了婚。”
  这一句话,常之茸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她心中的焦虑也一扫而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李溯做这些,都是为了她能过更好的日子。
  常之茸简直不知如何安慰更妥当了,忙连连说道:“我知道殿下都是为我好,能嫁给殿下亦是之茸的福分,殿下千万不要自责,我、我当真甚是欢喜,都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高兴了。”
  李溯闻言抬眸,眼里终于有了一丝高兴,他憨憨一笑:“那之茸往后莫要躲我,抱抱我可以吗?”
  常之茸赶紧张开手臂,如哄孩童一般,抱了抱眼前委屈的人,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
  李溯埋首在她颈侧,汲取着怀中人令人沉迷的气息,藏起自己的血眸,慢慢勾起唇角。
  第53章 . 暴露  【一更】“皇上,贵妃乃是喜脉。……
  这一晚, 两人在榻上各枕一边,安然入睡。
  常之茸甚至一晚都精神抖擞,毫无困意, 实在是因为身侧躺了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 她太过紧张, 哪怕此人是她熟悉的李溯,也不能缓解她这一晚揪着的心。
  好在李溯没有提出要圆房等要求, 他昨晚陪着常之茸吃了些东西后, 两人便合衣躺下了,因此常之茸很是松了口气。
  但这一晚身旁的李溯但凡动弹了一下, 常之茸都能浑身警醒,异常戒备。
  说来活了两世,她也被迫嫁过一次人, 可从来也没有与男子同床共枕过, 今日当是头一回。
  翌日,天刚蒙蒙亮。
  今日因着要去宫中给皇上和贵妃请安,福田早早就来侍候两人洗漱。
  他才轻声踏入,便看见常之茸坐在床榻边, 睁着一双略带绝望的眼, 好像终于盼到了辰时,把福田吓的手中的铜盆险些掉了。
  常之茸回首,见李溯还在睡着, 她给福田打了个手势, 让他先出去等, 然后自己起身轻手轻脚的披了件衣裳,转身给李溯仔细掩好了被褥,自己才走出了屋内。
  关好门后, 常之茸嘱咐道:“再让殿下睡一会罢。”
  福田放下铜盆,递给常之茸打湿的帕子后,捂嘴偷着乐:“别人成婚都是女子歇的久,怎的王妃比殿下还精神,莫非王爷昨晚累着了?”
  常之茸拭过脸后,抬手打了福田一下:“就你荤段子多,殿下也敢编排了,快去再打一盆水。”
  福田赶紧去了,常之茸也不用他人侍候,自己就娴熟的收拾妥当,进到屋里后,又将李溯的衣物都备好。
  一刻钟的功夫,李溯亦起身,面上甚是满足,他见到常之茸一早起了,有些担忧道:“之茸醒的如此早,是因为有我在所以没睡好吗?”
  常之茸拿着李溯的衣物,正替他更衣,闻言就要点头,又赶忙反应过来摇头强笑道:“怎会,与殿下一起十分有安全感,一夜好梦,只今日要进宫请安,我便早些起身怕误了时辰。”
  李溯忧心的神色渐消,低头仔细看着常之茸不假他人之手,仍坚持亲自为自己更衣忙碌的身影,心中虽知她一夜未眠,却也不再说什么了,这个过程常之茸早晚都要适应。
  而李溯昨晚能够忍住自己的兽性,亦不是件容易事,心中渴望得到的人就睡在身侧,他怎可能无动于衷,为了克制自己不失了理智乱来,李溯亦是整夜未眠。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却维持着如同以前一般,甚是融洽。
  今日进宫请安,原也是走个过场,奉杯茶水。
  但马车之上,李溯却忽然对常之茸说道:“稍后请安时,许会有些事发生,届时无需紧张看着便是。”
  他不说还好,一说常之茸倒提起了心,紧张道:“是何事?”
  李溯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到了便知,莫怕,有我。”
  常之茸微愣,缓了缓心神点点头。
  好似成了婚后,李溯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竟让她觉得甚是可靠,而不再是幼时需要自己挺身保护的人。
  李溯始终牵着常之茸的手没有松开,也让常之茸稳住了心绪。
  两人入宫后,乾元殿上景帝与姬贵妃难得正在说笑着,算算日子,景帝也发觉自己好似很久没有去过福阳宫了,今晨一见,贵妃雍容之姿透着妩媚,凤眼中丝毫不减对皇上的爱意,看的景帝心里都痒痒,拽着姬贵妃的手好一阵寒暄安抚。
  单美人虽好,可身子有孕,侍候不得,景帝久未舒放自己,已经开始惦念着今晚便去福阳宫了。
  李溯二人前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宫人端着已倒好的茶水,递到二人手中,两人先是奉茶给了景帝。
  景帝瞧着常之茸明艳的面容,觉着有丝眼熟并未深想,心里更多的是惊讶,口中赞道:“元延王妃之姿色,可堪京中一绝啊,不愧是姬贵妃识人的眼光。”
  常之茸有些紧张的俯身行礼:“多谢父皇谬赞。”
  姬贵妃皮笑肉不笑,瞥了一眼这二人,柔声说道:“哎,臣妾虽不是溯儿的生母,却比生母更为亲近,自然给他事事都是好的,可惜如今成了婚,便不把臣妾这个母妃看在眼里了,都不提前来福阳宫内看望一番。”
  景帝听闻,很是正色道:“老四,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贵妃对你有养育之恩,你需得懂得孝顺于她,往后多多去福阳宫探望。”
  李溯点头称是,转身从宫人手中接过茶盏,毕恭毕敬的递到了姬贵妃面前,口中诚挚道:“还望母妃能谅解儿臣一时的疏忽,往后每月都会去福阳宫给您请安。”
  姬贵妃半抬凤眼,唇角勉强勾起,接过了茶盏,双手端起正欲喝下,那茶水中却好似有一股冲鼻的味道,让姬贵妃瞬间面色大变,捂住口鼻险些呕出来。
  她端开茶杯,蹙眉问道:“这是何茶?”
  倒茶的宫人吓的满头大汗,急忙跪地说道:“是宫中御贡的茶叶,为了喜庆添加了些香料,都不是什么可疑之物。”
  景帝转过头来,看着姬贵妃面色不大好,关心的问道:“贵妃可是身子不适?”
  这茶水景帝方才亦喝了,且并未有觉着有何不妥。
  姬贵妃强颜欢笑了下,再次端起茶杯,强迫着自己闭气喝下。
  可茶水刚过喉咙,那股刺鼻的香料味便让她异常不适,一个没忍住当场呕了出来,似乎连同胆汁都要吐出。
  这一幕将殿内众人吓得够呛,李溯立即上前询问贵妃身子是哪里不适。
  而景帝见状,以为是那茶水中出了问题,怕自己喝下也会有所反应,立刻宣人说道:“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朕传来!”
  一旁的奴才赶忙去了,常之茸趁着众人不注意,闻了闻手中的茶水,确无异样,如同刚才那宫人所言,只是普通的御贡茶添加了些香料,那香料只是调味,亦没有任何不妥,常之茸便也只得静候太医前来。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太医院的太医悉数到了殿内,连同吴太医在内。
  吴太医见到常之茸也在后,心里一紧,怕有什么事与她有关。
  常之茸无声的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吴太医才放下心。
  而另一边,一位资历最老的曾太医先是上前查看了景帝,把脉后并无异样,才又去查看姬贵妃。
  此时的姬贵妃神色恹恹,吐出那些茶水后,她才好了些许,而这些时日里,她亦觉得有些易疲惫和嗜睡,当太医为她把脉时,姬贵妃忽然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她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利的事即将发生。
  片刻后,预感成真。
  曾太医面色大喜,立即跪在地上恭贺道:“皇上,贵妃乃是喜脉,恭贺皇上即将喜添子嗣!”
  这一番话,让在座的人都为之一愣。
  景帝脸上好像并没有高兴的神色,他沉下气,坐直身子,认真问道:“你可看仔细了?是喜脉?”
  曾太医郑重点头,连连说是。
  景帝指了指后面那一排太医,一声令下:“你们,一个个排队,给朕看仔细了,贵妃到底是不是喜脉。”
  这时所有太医才发觉事情好像不太对,纷纷重视起来,有的额间都冒了汗,一刻钟的时间,所有太医都号脉完毕。
  众人互相对视后,一同回禀道:“回皇上,是喜脉。”
  此言一出,景帝面色瞬间阴沉。
  姬贵妃亦是面色大白,她立即站起身,气得指着跪在地上的太医们,怒斥道:“你们在此胡言乱语,胆敢联合起来期满皇上,就不怕掉脑袋吗!”
  太医们面色焦急又无辜,为首的曾太医年岁大了,好似还没看清此前形势,忙对姬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勿动气,龙胎要紧啊。”
  姬贵妃面容更是青紫交加,她不敢置信,转身很是冤屈的对着景帝辩解道:“皇上,臣妾不可能怀胎,臣妾深知年岁已大,有了涛儿便足够了,不适合再为皇上生儿育女,便一直喝着避子汤没有断过。但这帮太医不知安了什么心,又是听了谁的谗言,竟在皇上面前诬陷于臣妾,求皇上明察啊!”
  此时景帝已经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他重重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姬贵妃道:“那贵妃与朕说说,是何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够买通太医院所有太医,当着朕的面,诊断你是喜脉?”
  姬贵妃一瞬语塞,唇色全无,但瞳孔中还是一片不敢相信的神情,她慌忙摇头道:“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是被诬陷的啊!”
  “砰”的一声巨响,景帝一掌拍在龙椅之上,气的他声音都在发颤:“你给朕从实招来,你怀的是谁的胎!不要等朕去查出来,治你个死罪!”
  天子怒,众人匍匐。
  殿内所有人跪伏在地,常之茸和李溯亦然,听到这里,常之茸脑海中终于联想到了什么……那避子汤,一早便让她替换成补药了,如今诊出姬贵妃有孕,此事定做不了假。
  “宣,元晖王李涛,五公主李清娂,进殿。”
  景帝一句话,殿内之人就明白了今日之事的严重性,心中不禁都捏了把汗。
  姬贵妃顿时慌了神,她倏然跪下,拽住景帝的衣摆,频频摇头,恐慌不已道:“皇上,皇上您相信臣妾,三皇子和五公主皆是皇上的子嗣啊,臣妾知道错了,您要罚便罚臣妾一人,此事当真与涛儿无关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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