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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起回北夜

  当夜九歌展开纸条的瞬间,阿归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夜九歌面上的神情,愕然、不可思议、震惊、愤怒、悲喜交加…
  最终,转换成两声欢快肆意地大笑:“阿归,传爷的口令,立即让人从北夜传条消息回来!”
  那声音里的快活,是阿归多年未曾听过的。
  只有当年事发前的夜九歌,才有如此豁达快意地笑!
  阿归忍不住凑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他也被惊到了,再然后,他才听到自己终于发出的声音:“是!”
  ——
  两天后,南街突然锣鼓震天,舞龙舞狮戏班子,震耳欲聋的声音,吸引了不少好奇百姓,远远驻足。
  这一看,个个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残败的南街吗?
  整个南街焕然一新,原本的白墙黑瓦,换成了七彩的墙和琉璃瓦,各家商户的门口,挂着长串的大红灯笼。
  街道的两边每隔不远,便有一张长长的红漆木凳子,凳子周边摆着一盆盆开得灿烂的花朵。
  南街的入口处立上了一块断碑,碑上写着几个大字:历经风雨,屹立不倒。
  再一细看,居然是当今皇上新手书写,让人连夜雕刻的!
  南街的另一头,用黄的红的花朵组成了南街两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
  舞龙舞狮表演表演的空档,一些对前几天的危险没有丝毫感觉的小孩子,趁着大人不注意,悄悄从街口跑了进去,与表演的队伍玩耍。
  舞狮的人,见到小孩子,便会张开大口,然后从狮嘴里掉些零嘴出来,喜得那些小孩子咯咯笑。
  大人们惊惶失措,忙冲进去想将自家顽皮小子带出来,却被那些小孩子机灵躲开,变成了在南街上追逐。
  慢慢的,涌入南街的人越来越多。
  莫安生见时机成熟,站出来,高声道:“各位街坊,请转告南街各商铺管事们,如果愿意三天内开门营业的,我吕氏商行一律免去三个月的租,并且在之后的第四个月开始至一年内,只收五成的租!”
  南街变成吕氏商行的了?
  开业三个月内免租?
  第四个月至一年内,只收五成的租?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飞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第二天,南街所有的店铺全部开业了,各商铺统一开业活动:全场五折,仅限三天!
  接下来的三天,是整个钱陵最疯狂的三天,据说不少百姓,包括钱陵周边闻讯而来的百姓,为了抢购某种货品,大打出手。
  受伤的人,比平时多了数十倍,各在医馆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
  小偷扒手之类的,亦多了不少,甚至还出现了趁机拐卖儿童少女的事件。
  吕氏商行不得不去衙门请求支援,让衙门派官兵来巡逻!
  后来,南街有了个新名字,叫吕氏南街。
  后来,每年的七月初一至初三,成了南街的一个节日,在这三天里,必定是全场五折。
  后来,南街成了钱陵乃至整个星云,最繁华,是有特色的街!
  不过这一切,莫安生都无法亲眼见证。
  因为在南街开业的前一天,也就是舞狮表演的那天,回到莫宅的众人,收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前往北夜的程天和与朱大牛,出事了!
  不知所踪!
  消息是随程天和与朱大牛一起去的小厮阿三,托人送回来的,道他们到达北夜没多久,突然遇到一伙强人,将他们抓住关了起来。
  过了两天,他被放出来了,却只有他一人,阿三在客栈等了三天,仍不见程天和与朱大牛两人踪影,他不知如何是好,便托人将消息送回来,问现在他该怎么办?
  莫宅众人皆惊,吕小花当场面色惨白,差点晕了过去。
  陆辰年道:“我马上回金都,让我爹派人去北夜打探消息,无论如何,也要将天和与大牛找到!”
  封岚道:“那我写信给师傅,让他托他的江湖朋友帮忙留意一下!”
  吕小云道:“我去找天和的朋友,花银子让他们帮忙去打听天和与大牛的下落!”
  莫安生点点头,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来报:“公子,有位自称您九哥的人来找您!”
  九爷!一听他的名号,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要说人脉与能力,他们现在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九爷!
  如果他愿意帮忙…
  吕小花几人眼含希望,齐齐看向莫安生。
  莫安生对小厮一点头,“好,我知道了,去请九哥进来。”
  然后站起身,对着几人道:“我去去就来!”
  正屋里,夜九歌仍是一身标志性的黑衣,放松坐在太师椅上,姿态随意。
  见到莫安生的霎那,眼底复杂情绪快速闪过,转眼便换上一如既往的魅惑人心的笑。
  心中有事的莫安生不曾留意,见到他,拱手行礼,语含迫切,“见过九哥!”
  “阿安,”没等她接着往下说,夜九歌直接挑明了来意,“我收到消息,说程天和与朱大牛在北夜出了事!”
  莫安生一怔,他已经知道了?再一想,以他可怕的人脉,知道也不足为奇。
  她面带恳切,“既然九哥知道了,我不多说了,恳请九哥帮帮忙!”
  “正好我明早打算启程回北夜,到时可以让人暗中打探一二。”夜九歌十分爽快的应了下来,“不过…”
  “九哥有话,不妨直言!”
  “我想这次,阿安能一起陪我去北夜!”
  莫安生怔住了,“这是为何?”
  夜九歌唇角轻轻一勾,“我在北夜有几家铺子亏损得厉害,想请阿安帮忙去看看!”
  “这…”莫安生有些犹豫。
  “阿安,”夜九歌似笑非笑,眼中有抹莫安生看不懂的神情,“说起来这段日子以来,九哥也帮了你不少忙。”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那意思分明是:我帮了你那么多次,我请你帮我一次,你都不愿意吗?
  莫安生一咬牙,当机立断,“好,我明早随九哥一起走!”
  夜九歌满意而去,“明早我来接你!”
  封岚知道她要去北夜后,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莫安生道:“封女侠,这次我不能带你一起去。”
  “为什么?”封岚不解。
  莫安生冷静道:“首先,我跟着九爷一起去,安全上肯定没问题,其次,晴莲楼事件才刚发生,我不敢保证那些人会不会卷土重来,莫宅里的人,需要你的保护!
  其三,咱们与沈氏商行的恩怨还没有了结,沈玮其人,比沈璋沈太平更无耻,等他养好伤后,肯定会在暗中使阴招!吕大哥为人过于正经,我担心他到时候不懂避让,将他自己陷入险境!
  阿年身份特殊,朝中形势不明朗,我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了。
  封女侠,你记住我的话,万一遇到危险,首先是要确保所有人的性命安全,店没了钱没了都没关系,咱们可以再挣回来!封女侠,你能答应我吗?”
  封岚难得严肃地点点头,“阿安,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北夜,我保证吕小云、小花、阿年,还有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平安等着你回来!”
  “谢谢你,封女侠!”
  天才刚亮,夜九歌和阿归,便牵着马,站在了莫宅门外。
  莫安生与几人一一告别。
  “吕大哥,吕氏商行和莫宅就托付给你了。”莫安生道:“还有我先前每月让你留出来的银子,以后直接交给彭大哥!”
  吕小云面露坚定,“公子放心,小的知道了,小的保证您回来的时候,一定能看到更加出色的吕氏商行!”
  莫安生转向封岚,“封岚,”她握住她的手,“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封岚心照不宣地点点头,“阿安,我记得,你放心去,平安回来!”
  吕小花则忍着眼泪和莫安生拥抱告别,两人相拥的瞬间,莫安生在她耳边悄悄道:“小花,我保证将天和完好无整地带回来,你就安心等着做最美的新娘子。”
  “公子!”吕小花的脸,红得快要滴血,含着泪嗔怪地瞪了一眼莫安生。
  莫安生得意大笑两声,潇洒挥手,“再见!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表面装得洒脱,内心却唏嘘不已,近半年的相处,大家早就相处得如亲人一般,突然间就与亲人分别,心里怎会不感伤?
  夜九歌似乎体会到了她的心情,难得出了城门后,都一直没有出声,同阿归两人牵着马,默默跟在她身后。
  阿归急得不得了,本就时间紧迫,还这般慢悠悠的,要到何时才能回到北夜?
  他拼命朝夜九歌使眼色,只可惜,夜九歌的眼里,根本看不到自家小厮半毫。
  眼前娇小的身影,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那背影,几分悲凉,几分决绝,几分坚毅!明明瘦小得不堪一击,却又坚韧到,似乎能承担这世上所有的重量!
  夜九歌此时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莫安生走了一段路后,收拾好心情,一转身。
  身后男子眼里的温柔似要溢出,如水又如水草般,将她紧紧包围住、缠绕住,她怔住了。
  他却轻轻一笑,似乎浑然不觉,“阿安,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快点赶路!”
  莫安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夜九歌长腿一伸跨上马,仪态优美,看得莫安生眼红不已。
  他朝她伸出手,声音里带着奇异的魅惑,“来…”
  当她略带冰凉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时,带来不可思议的悸动。
  紧接着,她被带上了马,他的手环在她的腰间,似铁臂。
  莫安生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夜九歌并不是第一次抱她,第一次在大明,他很快就松开了她,没有任何感觉,第二次,在沈宅的屋顶上,她因为看好戏,很快就忽视了他。
  但现在,这一路去北夜,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马背上,这样长时间的亲密接触,才开始已让她不舒服。
  “坐稳了!”头顶传来男子动听的声音,这般近听着,比平时听来更动听,如有余韵般缭绕缠绵,“驾!”
  莫安生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突然间发热。
  然后身子猛地向后倒去,撞上结实的胸膛。
  她痛得咝了口气,连忙挺直腰杆,不让两人接触得太近。
  到了中午用过膳再上路的时候,莫安生支持不住了。
  她整个人放松倒在夜九歌怀里,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她也不可能一直挺着腰杆坚持到北夜,既然迟早会如此,还不如早些放弃,免得自己受罪。
  拥着她的夜九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愉悦的笑。
  赶路实在是件沉闷又无聊的事,莫安生打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
  等到她清醒时,天已经黑了。
  她睁大眼看着黑漆漆的四周。
  这什么情况?
  马突然停了下来。
  头顶低沉的声音传来,“好了,就在这歇息一晚,明早继续赶路!”
  腰一松,莫安生站在了地上,她揉揉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是要露宿的意思吗?
  前世加今生两辈子,除了学生时代的露营,就连带着小胖子跑路的时候,她也没试过在荒郊野外露宿!
  在她这么发愣的时候,不远处已燃起了篝火。
  夜九歌在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阿归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锅碗筷子精致小巧,却一应俱全。
  只见他熟练的将锅放在架子上,装上食物,不一会,便有香气传来。
  莫安生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捂住。
  一双精致的银筷子递到她面前,“来,吃吧!”
  莫安生接过筷子,看着默默离开的阿归:“那阿归吃什么?”
  “锅有点小,等会他再煮一锅自己吃!”
  “哦。”莫安生哦了一声,见夜九歌开动后,没有矫情,跟着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和男子共食一锅食物的意识。
  夜九歌略愣之后,笑了。
  肚子填饱后,莫安生看着一直忙前忙后却没吃上一口热食的阿归,不好意思道:“我去帮忙!”
  夜九歌伸手拉住她,“不用了。”
  “这怎么好意思?”莫安生执意。
  “阿归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夜九歌道:“要不这样,你去准备晚上就寝的东西。”
  他从身后拿出一样包裹,“找个地方铺好!”
  莫安生接过一打开,里面是张类似披风的东西,她无语地看一眼夜九歌,这还要准备?
  夜九歌的脸已扭向一边,留个动人心魄的侧脸给她。
  莫安生心道,那就找个地方铺上吧。
  她寻了处靠近大树的地方,细心的将地上砂石清理干净,然后铺上披风,跪在上面用手摸了摸,确保地下没有任何异物,拍拍手,满意站起身。
  “好了?”突然靠近耳边的声音,吓得还没站稳的莫安生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
  她认命地闭上眼。
  “哎哟!”鼻尖撞到硬物,痛得她泪水直飚。
  丢死人了!莫安生撑着双手想起身,却发觉手下触感有些不对劲。
  为何是热的?
  她睁开眼,一抬头,夜九歌绝美的脸出现在眼前,桃花眼里满满的戏谑,“怎么这么不小心?”
  莫安生尴尬想起身,腰上却突然多了条手臂,然后一阵眩晕后,她被压在了身下。
  隔着披风,仍能感觉地上的坚硬,然而那坚硬比不过身上男子的胸膛。
  莫安生双手撑在他胸膛,想隔开两人的距离,徒劳无功。
  身上男子的呼吸,有股奇特的好闻味道,她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也能感觉那呼吸吹到脸上时,绒毛的颤动。
  莫安生咽咽口水,避开他深邃的眼,“九…九哥,披风铺好了,你歇息。”
  “一起吧!”幽幽的语调。
  远处的火光映得她半边脸如花般粉嫩,张合的红唇泛着水光,莹润饱满,吐气如兰,幽幽生香。
  某人的眼神更暗了。
  “一…一起!?”莫安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两声。
  她的双眸像被雨水洗过的宝石,静静地躺在一汪清泉里,干净清澈。
  而此时,正用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夜九歌突生罪恶,他倒向一边,将她拢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此时虽是夜晚,比起白天的闷热好了不少,可两个人贴得这么近,身后男子像个火球,烤得她非常不舒服。
  莫安生不安地扭动,试图摆脱他的怀抱,“九哥,我另外再找个地方歇息。”
  “没有垫在地上的披风了。”
  “那我睡地上好了。”
  “太脏了,明天还要赶路!”
  不是嫌地上脏,是嫌在地上睡过的她脏!莫安生磨磨牙,出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准备露宿的东西?
  她背着他翻个白眼,“九哥,您可不可以隔远点,热!”
  “嫌弃九哥?”
  确实!可真嫌弃也不好当着面直说,毕竟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有求于人啊!
  “哪的话?九哥!”莫安生干笑两声,“只是大夏天的,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睡觉,太热了!”
  身后的男人沉默片刻,似乎接受了她的理由,坚硬如铁的手臂,终于从她腰上移开。
  莫安生顿感一阵轻松,深吸两口气后,又悄悄往外挪了挪,闭上了眼。
  白天在马背上睡了大半天,莫安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哪知闭上眼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清脆的鸟鸣?花草的清香?还是炙热的光线?
  莫安生只知道当她缓缓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是夜九歌魅惑人心的容颜,还有勾人的桃花眼。
  那双眸子里的情绪还未散去,有点温柔,有点宠溺,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担忧。
  他的脸正对着阳光,初升的太阳,柔和的霞光照在他脸上,紧致的肌肤如玉,看不到一点毛孔。
  一大早的,面对如此美色,莫安生大呼吃不消。
  她挤出笑脸,正想打招呼,夜九歌已快速起了身,“起了,小懒猪,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小…懒…猪?这称呼亲昵得让人毛骨悚然!
  莫安生满头黑线,快速起身,发现阿归早已收拾妥当,留了早膳,只等她吃完就上路。
  莫安生脸红地洗漱完,大口吃起早膳。
  “慢点,别噎着,反正迟都迟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打趣的声音传来,鼓着脸颊的莫安生狠狠瞪他一眼,心里埋怨道:干嘛不早点叫醒我?
  莫安生不知道,她的脸因为洗过之后没有了修饰,嫩得可以掐出水,此时塞满食物后,鼓鼓的,像刚出炉的肉包子,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上一把。
  夜九歌忍着手痒的冲动,别开了眼。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重复着同样的行程,白天路过乡镇时补充食物和水,租个客栈房间洗漱一番,晚上在外露宿。
  莫安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晚上非得在外露宿。
  越往后,路越来越难走,全是弯弯曲曲的小道,而且遇到的乡镇越来越少,越来越落后,最长一天试过三天才碰到一个小镇。
  以至于让她甚至一度产生,她是不是要被拐卖到山村做小媳妇的念头!
  七月十八的早上,莫安生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是夜九歌和阿归同她开玩笑,是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因为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等到两人的身影。
  莫安生气得想破口大骂,nnd,什么意思?
  她狠狠踩了两脚地上的披风,拿起自己的包袱打算走时,一封信从里面掉了出来。
  莫安生捡起拆开。
  “小懒猪,又睡过头了吧!醒来见不着九哥,有没有伤心害怕?放心,九哥没有抛弃你,九哥可不舍得。
  说正事,你沿着来的路,一直朝南走约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东陵城,进了东陵,自己找个客栈歇息一晚。
  明天去城西宁氏牙行,找一位宁牙子,就说九爷介绍来的,后面的一切,交给宁牙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问!
  最后,九哥披风上的脚印,记得擦干净带在身上,见披风如见人!”
  莫安生看一眼披风上的脚印,看来那个妖孽早就预料的,她会拿他的披风出气!
  什么见披风如见人,难道这个披风是个什么信物不成?
  莫安生撇撇嘴,不甘心的将披风从地上捡起,用力拍拍,将上面的脚印和灰尘拍掉。
  然后顶着骄阳,朝东陵走去。
  这一走,足足走到太阳快下山了。
  不是说约两个时辰吗?她走了三个时辰都不止了!
  又骗她?死妖孽!
  莫安生在心里将夜九歌狠狠骂了一顿。
  快天黑前,她终于顺利地进了城,找了间客栈。
  一进房间,莫安生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舒服得不想起来。
  不过肚子实在太饿,身上实在太难闻,稍作歇息后,莫安生坐起身,走到楼下叫了碗面,让小二等会送水去她房间。
  吃完面去到房间,水已经放在那了。
  莫安生掬了把水洗脸,脸一碰到热水,才惊觉一阵刺痛。
  看来是晒伤了!
  莫安生走到梳妆台,发黄的铜镜里,能看到脸上大片不正常的红,有些地方还脱了皮。
  她看着镜中人,苦恼地想:不会破相吧?赶路的时候,她已经尽量埋着头,用手遮挡了,结果还是这么惨!
  这一想,莫安生忍不住将夜九歌埋怨上了,都带她骑马赶路那么多天了,为何非要在快到东陵的时候,将她抛在野外?
  她对着镜中人呲呲牙:这个仇,她先记下了!
  身上又脏又臭,莫安生却不敢大肆泡澡,只能简单擦洗一番,换件干净的衣裳,然后上了床。
  一觉好眠到天亮。
  醒来时,外面已经发了白,莫安生赶紧起身,洗漱下楼用早膳,然后结账退房,带着她的行李和披风,去宁氏牙行找宁牙子。
  看到宁牙子的瞬间,莫安生吃了一惊。
  她印象中牙行的人,都是像先前买宅子时,碰到的张林二人那种类型,三十左右,五官端正,口齿伶俐,满脸精明。
  但宁牙子,是个女人,还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二十出头,容貌秀丽,生得很是大气。
  稍加打扮,若说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正房太太也不为过!
  她看向莫安生的眼神很犀利,带着审视,片刻后移开眼,对带莫安生来的小厮道:“带她下去。”
  “是!”
  莫安生牢记夜九歌的交代,保持沉默,对着宁牙子行礼后,随着小厮去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还有八九个十到十四岁不等的少年少女,听到响动齐齐站起身,见是个小厮和一个莫生的少年,失望之余,眼里充满了敌意。
  莫安生不明所以,又不好开口问,只能走到角落里的凳子坐下,开始了无聊的等待。
  大约一个时辰后,有人推开了房门,“出来吧!”
  除了莫安生,所有人面上一喜,整理一下衣衫后,按顺序走出房间。
  莫安生跟在了最后面。
  带他们出来的人,将几人领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五人一排,站了约二十几人,看岁数,同他们差不多般大。
  “你们几个,顺着站后面,不许说话!”
  不一会,外面传来宁牙子的声音:“曲大管事,这次打算挑几个?”
  “最少也得七八个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叹口气,“昨晚有个小厮不小心,将水倒到了王爷身上,王爷一气之下,将屋里几个伺候的都发卖了!
  这半年不到,都换了两三波人了,老夫寻思着总是这样也不行,干脆一次买多几个,都调教好,要是这几个王爷不顺眼,就换另外几个服侍,总能有几个顺眼的,好过每次都让老夫匆匆忙忙地跑来找宁姑您要人!”
  宁牙子宁姑爽朗笑道:“哈哈,曲大管事,说句您老不高兴的,您家王爷这脾性,我宁姑可喜欢的很!我甚至巴不得这东陵所有人家,都一天换两三波,那样我宁姑睡觉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哎呦,年纪轻轻的就掉到钱眼里就爬不出来了?”曲大管事笑骂一句。
  宁姑陪笑两句,没接这话,“曲大管事,到了,按您的要求,都是十到十四岁的,您慢慢挑!”
  曲大管事嗯了一声,“这次就要十三四岁左右的,调教时间短,几天就可以上工了。”
  “成!”宁姑爽快应道,然而对着院中一吆喝,“十三岁以上的站左边,其余站右边!”
  院子里的人迅速分成两堆。
  宁姑走到左边这堆,挨个挨个一一细看。
  “你,别仗着自己个高,瞎充数,过去!”
  “你,还有两个月才十三,过去!”
  “你,病都没好,跑出来干什么,快走快走!”
  ……
  一下子,就赶走了五六个不合要求的。
  那些被夺走了机会的,纷纷哀求,“宁姑,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参加挑选好吗?”
  “不行!我宁姑在这个行业里做到东陵最出色,靠的就是严格按东家要求挑选的规矩,绝不弄虚作假,欺瞒东家,赚不义之财!”
  宁姑严厉道:“你们若还想通过我找到好东家,就给我乖乖过去,别碍手碍脚!”
  曲大管事显然早就知道她的行事风格,含笑背着手站在一旁。
  宁姑将剩下的九人重新看了一遍,满意点点头,走到曲大管事身边,“曲大管事,还剩九个,您亲自挑,挑中多少是多少!
  不过这些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有的大老远带着行李来找我宁姑,您老菩萨心肠,能多挑点就多挑点!”
  “你这张嘴呀,人也是你,鬼也是你,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夫还能说什么?”
  曲大管事不断摇着头,一脸的无奈,然后手一挥,“行了,都要了吧,咱们王府也不怕多这一个半个的!”
  被留下的九人,除了莫安生外,个个都面露喜色。
  宁姑夸张笑道:“哎哟,宁姑代他们谢谢您老了!”
  她提高音量对九人喝道:“还不快点过来谢谢曲大管事?”
  九人机灵地走到曲大管事面前,行礼,“见过曲大管事,谢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轻轻嗯了一声,眼光瞟到背着行李的莫安生,“你就是那个外地来的?”
  莫安生面色一囧,“是的,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扫了她两眼,转向宁姑,“宁姑,老规矩,能现在就跟老夫走的,老夫就带走,不能的,就劳烦您明日亲自送过去,顺便把账结了。”
  “好嘞!”宁姑高声应下,然后手一指,“你,你,你三人,一刻钟内,将东西收拾好了,跟曲大管事走!”
  那三人里面自然包括了莫安生,不过她的东西都已经带在身上,便没有离开,老实地待在一旁。
  “这个倒是懂规矩!”曲大管事对着宁姑随意道了一句。
  莫安生满头黑线。
  宁姑笑道:“那宁姑就将他们托付给您了,进了府后,可得好好关照关照!”
  “这是自然,进了咱们王府,就是王府里的人,只要行事不出错,老夫自然不会亏待!”
  “曲大管事,您待下人是出名的和善,宁姑我最喜欢跟您这样的管事打交道!”
  “得得,别再吹捧了,再吹捧,老夫又得花银子带走几人了。”
  宁姑一阵爽朗大笑,没有再说话。
  很快,剩余的两人出来了。
  “你们几个记好了,去到东家,少听少说多干活,不要做出什么丑事,砸我宁姑的金字招牌!否则以后,你们别想在东陵混下去!”
  “是,宁姑!”
  ——
  北夜皇宫。
  夜九歌一大早就进了宫,那时候北夜国君夜冥,正在早朝。
  小太监没有将他领到御书房外,而是将他带到了御花园。
  夜九歌心里有些奇怪,面上没有展露出来。
  这御花园,算算日子,貌似有两年没有仔细逛过了,正好趁着机会,看看母后最爱的四季兰还在不在。
  夜九歌想起先皇后,面上露出追忆。
  母后的爱好一向异于常人,不爱娇贵的要精心培育的兰花,反而偏爱花期长、生命力强易栽培的四季兰。
  此时已是初秋,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香气清雅的桂花,曼妙多姿的各色菊花,艳丽芬芳的玫瑰,水畔边的木芙蓉,波光花色相映,更显妖娆…
  四季兰,在一个小角落里,同样香气四溢。
  夜九歌看着看着,就想起了父皇母后还在世时,在御花园里一起赏花饮酒的情景。
  “小九,母后的小九,快过来…”恍惚中,眼前的花朵,幻化成一名容貌绝美的宫装女子,温柔含笑,招手示意他过去。
  “小九,来父皇这,父皇带你去骑马!”耳边似乎又听到熟悉慈爱的呼唤。
  “国君,您怎么能用计?”母后娇嗔埋怨的声音。
  那时候,父皇好似放肆地笑了,抱起五岁的他,大力亲了一口后,哈哈笑道:“皇后,你可和朕打过赌,输了要亲朕一口的!”
  母后像个含羞的少女,跺跺脚,“国君,小九还在呢!”
  “冥儿都快要成亲了,皇后你怎么还是那么害羞?”父皇打趣地问母后。
  母后嘴一撅,一甩袖,气呼呼地走了。
  父皇连忙将他放下,追了上去,“皇后,等等朕,是朕不对,别生气,别生气。”
  追上后,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而去…
  幻像消失,夜九歌清醒过来。
  “呜,呜”,一个年老的宫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跪在地上向他行礼。
  “哑嬷嬷,不必客气。”夜九歌伸手扶起她。
  这个哑嬷嬷已经快六十了,却不知为何一直呆在宫里,夜九歌每次进宫的时候,总会碰到她。
  在这个宫里,从父皇母后相继去世,皇兄登上皇位开始,已经没有宫女太监,愿意同他亲近。
  那些曾经亲切唤他九王爷的人,再见到他时,如避瘟疫。
  反倒是这个后来才见到的哑嬷嬷,每次见到他,总是恭敬地同他行礼,对着他微笑,成了这宫里唯一温暖的地方。
  夜九歌不想害她,每次只是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只是终究,两人之间还是多了几分无形的熟悉和默契。
  “呜,呜,”哑嬷嬷行完礼后,对着他慈祥一笑,满脸的皱纹在夜九歌眼中看来,异常温暖。
  夜九歌含笑目送她远去。
  “九王爷,九王爷,原来您在这啊!”来人是夜冥身边的大太监陈升,他嘿嘿两声笑,“可让奴才一阵好找!”
  陈升是从小太监开始,陪夜冥一起长大的,自七年前开始,每次陈升见到他就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夜九歌都快忘记陈升笑的时候,像个弥勒佛的样子了。
  他不动声色,“陈公公,找本王有何事?”
  陈升笑道:“九王爷,国君在御花园水榭边设宴,是家宴,请您过去一起用膳。”
  一同用膳?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夜九歌微笑道:“谢陈公公专程跑这一趟!不知皇兄今日为何突然设家宴?”
  “还能为何?”陈升嗔了他一眼,“当然是为了九王爷您的归来啊!国君道好久未曾同您一同用膳,所以特意选了今日九王爷您病愈进宫的日子!国君还特意吩咐御膳房,单独整了几样您最爱的小菜。”
  “皇兄有心了!”夜九歌拱手淡淡一笑。
  “九王爷,您快些,国君、皇后、琴贵妃、清妃、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大公主二公主,哦,对了,还有三王爷,国君特意从宫中派人将三王爷也接进了宫。
  本来国君想将大长公主和二长公主一起请来,不巧她们前天去了灵隐寺,听说是特意为了国君的万寿节去祈福,要后天才回来。”
  三皇兄也来了?他也有两年未曾见过他了,不知他现在身子如何了?
  “那各位皇叔呢?”夜九歌顺着问道。
  “国君道此次家宴,只想几位皇兄弟皇姐妹聚一聚,便没有邀请各位王爷们。”
  “谢陈公公告知。”
  陈升的圆眼睛笑成一条缝,“九王爷您这么说,可折煞老奴了,以后九王爷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老奴,老奴定会知无不尽。”
  “那本王就多谢陈公公了。”
  “呵呵,九王爷不必客气!哎哟,到了!九王爷,奴才就不过去扫兴了,您请…”
  夜九歌略一拱手,“辛苦陈公公了。”
  “哎哟,不敢不敢!”
  夜九歌走后,陈升看着他的背影,微佝的身形慢慢站直,面上弥勒佛般的笑容渐渐隐去,露出如寒光一样的神情。
  “小九,你来了,快来快来,朕和三皇弟等了你好一会了。”
  说话的是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五官与夜九歌生得五分相像,比之略显粗狂,眉间一抹阴冷,不似夜九歌的明朗。
  正是北夜国君夜冥,他早朝时的龙袍已经换下,此时穿着随意的明黄色衣裳。
  夜冥招呼夜九歌的语气,随意自然,一如七年前。
  “见过皇兄,三皇兄,皇后,琴贵妃,清妃。”
  “见过九王爷(九王叔)!”皇后带着众妃子和皇子公主齐齐回礼。
  “九弟不必多礼。”整个人靠在特制的推椅上的三王爷,比以前削瘦苍老,面上的笑容拘谨又不知所措。
  三王爷与两人非同母所出,面容只得两分像。
  “几月不见,小九容貌似乎越来越出色了,是不是,三皇弟,清妃?”
  三王爷尴尬笑两声,“国君明察秋毫。”
  被点名的清妃,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子,五皇子的母妃,人如其名,清丽娇妍,有着北夜女儿特有的温柔。
  她仪态优美地站起身,落落大方道:“回国君,九王爷的样貌都是随国君您呢!”
  “哈哈,哈哈!”夜冥难得开怀大笑,“清儿这张小嘴,还是一如既往地甜!”
  清妃的身形似乎摇晃了一下,她顺势一福,“谢国君夸奖!不过国君,您可不能只夸不奖哦!”
  “好,好,小九身子好了,今儿个朕高兴,统统有赏!”
  一众妃嫔皇子公主纷纷谢恩,“谢国君(父皇)!”
  “小九啊,前两日,皇后提醒朕,道你岁数也不小了,该为你操心选个王妃进门。朕自从登基后,一直忙于国事,倒将你的事给疏忽了,是朕的不对。
  等这次朕的万寿节过了,朕让皇后好好帮你挑一个,以后你就留在东陵王府里,好好替皇室开枝散叶!”
  “谢皇兄,谢皇后!”夜九歌起身谢恩。
  一旁的琴贵妃捂嘴笑道:“清妹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面色突然苍白了?”
  琴贵妃是二皇子的母妃,样貌端庄,容貌在皇宫里算不得出色,但其出身颇高,是北夜镇国公的嫡长女。
  清妃笑道:“姐姐您可真细心,妹妹自小就怕水,现在坐在水边,刚刚又扭头看了几眼,这心里不自觉几分心惊!不过,现在姐姐这一说,妹妹突然就不怕了。”
  琴贵妃似真似假地替她抱不平,“皇后娘娘,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明知清妹妹怕水,还将她安排离水最近的地方坐下。”
  皇后微笑道:“说起来,确实是本宫安排不周,清妹妹,本宫同你换个位置吧。”
  清妃连忙站起身,“皇后,妾身没事了,不用这么麻烦!”
  “依妾身看啊,不如琴姐姐您和清姐姐换个位置最好不过了。”一个宫妃提议。
  然后不少宫妃跟着附和称是。
  琴贵妃站起身,走到清妃身边,“瞧姐姐这脑子,来,清妹妹,去姐姐那坐下。”
  “琴姐姐,不用了。”
  两人推辞了两下,最后还是互换了位置。
  很快御膳房的膳食呈上来了。
  侍候的宫女将每人的面前的空杯装上酒,夜冥举起酒杯,“来,为庆祝小九身体痊癒干一杯!”
  “干杯!”有许多声音响起,在夜九歌听来,这样的声音和场景,熟悉又陌生,让人怀念。
  用完午膳后,夜冥又拉着他和三王爷两人,说了好一会话,道他到了这个岁数,才明白兄弟的重要性,言谈中,似对以往自己的所作所为,颇有悔意。
  坐在轮椅上的三王爷感动异常,痛哭流涕,表示都怪自己没用,不能帮国君分忧。
  夜九歌亦颇为动容。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夜冥道:“这次朕的万寿节,正好三十整,其余四国全都派出皇子王爷前来祝寿,明日就会陆续抵达东陵。
  你几个皇侄岁数太小,难当大任!小九,这次的接待,就由你亲自负责!”
  “是,皇兄,臣弟一定不辱使命!”
  ——
  莫安生和另外一少年一少女三人,跟着宁大管事出了牙行后,一路西行,约半个时辰后,到了一座宅子前。
  从外面看来,宅子比莫安生想像中要普通很多,普通的朱红木门,门口两个石狮子,连个牌匾都没有。
  不是说什么王府吗?怎的这般寒酸?莫安生心底暗暗称奇。
  曲大管事敲了敲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开了门,他扬着笑脸,“曲大管事,您回来了!”
  曲大管事微点头,侧开身子,“这几个是新来的,记住了,别认错人。”
  “哟,又有新人入府?”少年笑嘻嘻道:“曲大管事,我阿简的眼神,您放一百个心,只要见过一次,定不会认错!”
  “得,得,别卖弄了,快让开!”
  “是,曲大管事!”
  莫安生听那阿简自夸,悄悄瞟了一眼,发现他眼睛的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瞳仁大眼白少,若是生在一个小孩子面上,再正常不过,但生在一个少年身上,看得久了,就有些瘆得慌。
  莫安生与他眼一对上,立马移开了。
  走进王府里,里面的陈设异常简单朴素,完全没有传说中北夜园林的精致。
  不过看得久了,倒也生出一种古朴大气之感。
  让莫安生比较惊奇的,是这宅子里遇到的一部分下人。
  与她所见过的,不管是宁王府,还是白府,包括莫宅里的下人,完全不同。
  他们头虽低着,背却挺着,那是一种不自觉间流露的骄傲与自信。
  莫安生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与普通下人之间的区别。
  “褚先生!”曲大管事唤住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王爷书房那边不是缺个端茶递水的吗,老夫今儿个又买了几个回来,你挑挑看,选个合适的,安排在王爷的书房里伺候!”
  褚先生是个清瘦的书生,他看了三人一眼,“你们谁识字?”
  卖身为奴的,哪有几个识字的?另外两人轻轻摇了摇头。
  莫安生不知道此时应不应该出声,她还没决定,褚先生对着她道:“那你呢?可识字?”
  莫安生点点头,“识。”
  “那就你吧。”褚先生朝曲大管事一拱手,“曲大管事,那人朱某先带走了!”
  “成,麻烦朱先生好好教教书房里的规矩,别犯了王爷的忌讳,这年头,想找个现成识字的小厮,可没那么容易!”
  “是,曲大管事!”褚先生对着莫安生一招手,“随朱某来吧。”
  莫安生向曲大管事行礼告别后,随着褚先生向前走去。
  不一会,进入了一座名为渺风院的院子。
  这个院子倒是比别处要修建的精致许多,假山流水,小亭荷池,布局精巧。
  莫安生猜想这应该是府中主人的住所了。
  褚先生带着她走到一扇门前,“你…”
  “小的莫安,朱先生可以唤小的阿安。”莫安生赶紧道。
  褚先生似乎对她的机灵十分满意,轻轻点头,“阿安,以后你就住在这,你先将东西放下,朱某带你去王爷书房。”
  “是,褚先生。”莫安生推开门,里面十分整洁,床被帐子看起来都像是新的。
  她没空多看,将包袱往床上一放,立马出了门。
  书房在渺风院的另一头,里面左边是长长的书架,上面摆着满满的书。
  右边两架八宝阁,古玩玉器点缀其中。
  正中间一张长形案桌,桌上摆着整齐的笔墨纸砚。
  看上去很正常。
  但是,桌上没有公文。
  就不知是这王爷太勤快,没有堆积如山处理不完的公文,还是这个王爷,根本就是个不事生产的二世祖!
  当然,如果结合整个王府的陈列来看,或许是个不受宠,或者说不受待见的倒霉蛋王爷的可能性更大!
  “阿安,这里就是王爷的书房。”褚先生道:“以后你的工作,就是打扫这间书房,王爷要用的时候,伺候笔墨,端茶递水。”
  “那个,褚先生,王爷有没有什么忌讳之类的?”莫安生小心问道。
  褚先生似笑了一下,“以后就会知道了。”
  这答案,也太敷衍了吧!估计等她知道忌讳的那天,就是被赶出王府的那天!
  不过,九哥让她进王府干什么?不是说手下有几间铺子亏损严重,让她帮忙出出主意吗?
  为何会让她进了王府?莫非想让她当什么间谍不成?
  莫安生百思不得其解间,外面响起一阵喧闹。
  “表小姐,王爷进宫去了,还没回来。等王爷回来后,老奴一定将您的口信转达给王爷。”是曲大管事的声音。
  “你们这帮狗奴才,给本小姐让开!”一个娇蛮的少女声音,“表哥不在,本小姐就进去等到他回来为止!”
  “表小姐,王爷不喜外人进他的院子,请您莫为难老奴!”
  “混账,本小姐是外人吗?还不滚开?”少女怒喝道:“否则表哥回来后,本小姐让表哥砍了你们的头!”
  “表小姐,王爷有令,老奴不敢不从!”曲大管事虽然卑躬屈膝地站在那少女面前,却一直没有让开。
  少女恼怒之下,对着身后两个丫鬟道:“春兰,夏兰,还不给本小姐将这死奴才推开?”
  “是,小姐!”
  听到吵闹声的时候,褚先生已经走了出去,此时正好走到。
  他忙拱手道:“褚某见过表小姐!”
  少女瞟她一眼,“你也是来阻止本小姐的吗?”
  “褚某不敢,不过王爷前些日子病了,昨晚才见好,褚某怕传染给表小姐王爷会怪罪。”
  少女似乎满意了些,哼了一声,“表哥已经痊愈了,有什么怕的?本小姐今儿一定要进去等!”
  王府里没有女主人,小厮多丫鬟少,没人敢拦住那少女。
  她昂着头,骄傲地走到书房。
  推开门,“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少女的声音嚣张跋扈,高高在上。
  她生得一张瓜子脸柳叶眉,十五六岁模样,身形如杨柳般婀娜,本应是温柔如水的淡墨山水,眼中的骄纵破坏了原有的美感。
  她是沐霏霏,夜九歌小姨母的女儿。
  “回表小姐的话,小的是刚入府的,被安排在王爷书房里伺候笔墨!”莫安生连忙回道。
  在沐霏霏的印象中,书房最易滋生香艳故事,她将莫安生上下打量,发觉眼前少年除了皮肤红肿外,五官精致,身形纤细,虽然弯着腰,却没有一丝卑躬屈膝的奴才味。
  沐霏霏心生警惕。
  “老曲!”她对着门外一声娇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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