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三缺一
当莫七在秋风瑟瑟中穿过秀殿回廊的时候，他发现四周学生投射过来的眼光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种敬畏的，期待的，甚至是仰慕的眼神。当然，这其中也有嫉妒和冷漠的，毕竟一个刚入秀院三个月的准新人，已经爬上了秀院第一的位置。有无数的秀院少女，正三五成群的扎堆小声议论着什么，脸颊绯红，小鹿一般或者山泉一般或怯怯或无畏的眼神聚焦在莫七的身上。
“跟在一个万众瞩目的红人身边，真是有些不自在啊……”
林欢双手枕着后脑勺，打着哈欠的说道，一片素锦刚好随风贴在他的额头上，“唔……是素锦花飘落的时候了啊。”
莫七豁然停下脚步，立在回廊边，看见飞雪一般的素锦花从眼前周而复始的飘过。
这是素锦花，也是灵院的标识。她也很喜欢。我经常会看到她伫立在素锦花下发呆。
吕碧城的话陡然再一次回荡在莫七的心中。伫立在落雨般的素锦花下，感受着生命的凋零和脆弱，那是一种怎样孤独的心境？
莫七伸出手来，掌心摊开，刚好一片素锦落在掌心。流火的橙色和如雪般的白，两种极致的颜色组合，却有一种令人叹息的美。就如同这个世界，有炙热的夏天，也有冰封的冬日，但最终都会逝去。
“怎么了？”
林欢望着怔怔的莫七，好奇地问道，午后的阳光刚好被屋檐遮挡，莫七的背逶迤出一条长长的，黑暗的影子。有些时候，林欢觉得莫七的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这让他看起来，虽然潇洒不羁，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惆怅。
“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想她这个时候或许也在看素锦飘落。”
莫七淡淡的说道，转身继续沿着颀长的回廊前行。
“唔……心里还能有一个惦念的人在，这种感觉还是很好的，不像我，心无牵挂。”
林欢淡淡的笑，但是嘴角的那一抹苦涩却无人知晓。
“但有时候，牵挂也像是一种蛊，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已经无药可救。”
林欢默默咀嚼着这句话，跟随莫七穿过了回廊，沿着陡峭的山壁朝着下方瀑布走去。
“话说，现在我和你，加上柳大小姐，已经三个人了，随便再拉上一个人报名就好了，三缺一这种事情还是很容易的。何必自寻麻烦去找愁凉呢？你众目睽睽下让他难堪，他怎么会答应你？”
林欢说出心中的疑惑。
莫七脚步如飞，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崖底的瀑布，巨大的瀑布冲击所形成的深潭放眼望去一片深碧色。此刻深潭边的湿滑巨石上正躺着一个身型如塔一样的少年，若不是那张还未老成的面容，恐怕会让人错以为是一个壮汉。
“你已经是秀院第一了，还来干什么？！羞辱我？！”
愁凉侧过脸来，那双铜铃般的巨眼中满是阴鸷和怒火，似乎对当众败给莫七极为不甘。莫七停在愁凉身前五米处，打量着他，胸口的淤青还未完全消散，显然自己那一锏的力量不小。然而除了胸口的淤青，愁凉右手的两根手指竟然不翼而飞。
愁凉显然看出来莫七眼中的差异，不由将右手握拳，遮掩起来。
“没事就滚！”
林欢眉毛一挑，“愁凉你嚣张个屁啊！都是手下败——”
莫七陡然打断林欢的话，皱眉问道，“你的手，谁干的？”
愁凉翻身而起，一脸的惨然，“被你看到啦……不过和你有什么干系？别猫哭耗子假惺惺！”
“是魄邪干的么？因为你输了我？”
莫七咄咄逼人，不给愁凉喘息的机会。
“没错！”
愁凉昂着头狞笑起来，“都怪我自己技不如人，这是我应得的！现在你也看到了，可以滚了！若是你还想打，老子照样奉陪！”
莫七盯着愁凉，忽然道，“我想组一个四人团队参加竞技联赛，三缺一，我认为，在秀院你是最好的一个人选。一起将魄邪打趴下，如何？”
愁凉愣住了。他绝对没有想到莫七来此是为了拉自己入伙，但是他转而大笑起来，笑声像是钟鼓鸣响，震的人耳朵生疼。
“你他娘笑个什么劲？被打傻了吧？”
林欢皱眉骂道。
愁凉笑声不停，隔了久久才看着莫七道，“打魄邪？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院第一？你虽然击败了我，可是我不过是个小虾米而已。抱歉，我对你没有好感，我拒绝加入！”
莫七面无表情，似乎早料到愁凉会拒绝，他忽然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心口。这一下举动让林欢和愁凉同时吃了一惊，但也看到了莫七心口处一个清晰的，深深的掌印。
“不久之前，我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
莫七眼望着愁凉，缓缓道，“我被一个叫盛朝天的凌天宗的宗主一掌打在这里，当时我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若不是我因缘巧合之前曾服下过一种宝丹，起死回生救了我一命，恐怕现在也就无法站在你的面前。愁凉，我知道你来自蓬丘岛，我有一个朋友，叫做苏双双，也是来自蓬丘岛，或许你应该听说过碧幽门，她和你一样，都是家族所剩的最后的继承者。你们的敌人叫做凌天宗！刚好，也是我的敌人！”
这句话，让愁凉的表情顿时变了。凌天宗毁他家业，灭他家人，这种恨早已经深入骨髓，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愁余那么严苛，恨铁不成钢。他心里无时无刻都含着血泪，希望有一天能够报仇雪恨。他也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梦中是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和亲人无头的尸体围着他在哭诉的画面。
“那又怎么样？！”
愁凉咬牙道。
莫七忽然伸出手来，“加入我的团队，我们一起携手并肩战斗，成长！我答应过苏双双，以后会让她的家族脱离魔爪，现在我也答应你，我们一起，斩杀凌天宗！如果你相信我，把手交给我！”
少年坚毅不容质疑的眼神，如同阳光一样刺的愁凉有些无法正视。有的人天生就拥有一种魅力，这种魅力让他在某些时候光芒四射，甚至能改变别人。如果换成别人，哪怕是魄邪的首领噬无天说这段话，他也不置可否，甚至是不信的，但不知为何，当莫七对他说出来的时候，他竟然动摇了。他的那颗孤独脆弱的心，在这一刻，有的崩溃的迹象。
“我从小被人欺负，一路走来，历经坎坷，我知道一个人想要做成某件事是很艰难的，我渴望身边有朋友。我知道，你也需要。”
莫七坚定地手就停在半空，眼中是朋友一般的柔和，愁凉感觉全身肌肤一阵一阵颤栗，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他忽然红着眼，大步走过去，粗壮的手反将莫七的手狠狠握住！
“我可以将我的后背交给你吗？”
“我莫七用我的性命来担保！”
两个身材差距极大的少年信誓旦旦的凝望，这一刻，他们彼此眼中从仇敌变成了惺惺相惜的朋友。
“还有我！虽然我看你不顺眼，不过既然你加入了这个团队，那就是我的兄弟！”
林欢一巴掌覆盖在他们的手上，阳光洒下来，三只手交叠而起，泛着金色的光芒，这是属于少年的故事。
“好啊！你们三个人不等我，我也是成员之一啊！”
不远处，柳如谙飞身而来，三个少年同时抬头，露出一脸微笑，他们伸出自己的手掌迎向飞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