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吊诡
雪落纷纷，似没有停止的迹象，就如同一场天区决赛的影象，远远没有停止。即便天院秀院弟子各归其所，整个灵院，都还沉浸在这罕见的决斗中。谈论的最多的，自然还是莫七。
如果说之前带领诛邪击败风之子还有一些人会跳出来说些风凉话，那么现在，那些总是觉着不爽的人都闭嘴了。因为莫七在决赛中所展现出来的超乎同龄的力量，锐利，勇气和智慧是让人感到汗颜的。
一米学长更是看得热血澎湃，激发了无限画作灵感，一离开场馆就闭门开始创作，并且扬言会画出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
就在数天前还到处被排挤的守薇成员，如今已经成为了令人敬畏的组织。秀院弟子中原先有部分人加入了魄邪，还有部分人选择中立，如今纷纷转投守薇。就数量而言，拥有整个秀院学生支持的守薇，隐隐有成为灵院第一势力的趋势。
魄邪虽然不满，可是作为三大首领的噬无天，凌风以及玄离布，相继受挫在莫七面前，这让他们虽然有怒气，却无处可发。一时间，莫七被人以“星璇第二”这个称谓来代替，而喜欢莫七的女生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坚挺地冒头。
“啊——”
师千双手枕头，与素弦衣走在及踝深的积雪中，用力吸了一口冰凉刺骨的空气，一团热腾腾的白气旋即呵出，“这天气真是让人想不清醒都难啊！老实说，之前莫七与噬无天最后一击的时候，我眼前一花，像是看到了星璇……呵呵，有人说我老是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无法自拔，可是，我之所以还能活着，不正是靠着这些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记忆么？一辈子，能和星璇这样的男人并肩战斗过，不算白活。”
素弦衣灰衣轻袍，在这样的天气中显得极为单薄，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受到天气影响，眉目清浅，俊逸的面容在望着师千的时候微微露出一丝羡慕。灵院千百年来天才如同过江之鲫，而能留住身型被后人一代一代记住的，也就只有星璇了啊。
“你不用叹气，即便你无法成为第二个星璇，但是现在，那个家伙正在成为新的传说。假以时日，或许能迸发出比星璇更加耀眼的光芒。”
师千十分肯定地说道，“实力可以通过手段来提升，但是那种气质，相同的气质却模仿改变不了。你应该庆幸，能和他一起同处一个时代。”
素弦衣微微仰头，轻盈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微微冰凉。多年前，当自己还是秀院弟子时，就憧憬着有一天能向传奇看齐，虽然混到了天院大弟子的身份，但是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始终都是一个寡淡的人。那些热烈的，奔放的，似乎都和他绝缘。他只是想，能够安安静静守在这里，毕业之后留下当一名导师，然后等长老们退休了可以继任为长老。娶一个不丑也不是特别美的女人结婚，生一个孩子，一个就好，他怕麻烦。然后左手牵着妻子，右手牵着孩子，每年素锦花盛开的时候从花雨中走过。就这样平静安静地过一辈子，直到死去。
啊。
他闭上眼睛，将心中因为见证莫七奇迹而沸腾的热血慢慢熨平。我始终，都不可能成为星璇第二啊。
啪！啪！
俩颗雪球忽然在素弦衣和和师千的后背上爆炸了开来，两人同时回头的瞬间，就见一袭蓝色小袄的韩熙正和两个女生捂嘴偷笑，连连摆手，“素学长，我不是故意的啊！”
“你们几个丫头，当我是靶子嘛？！”
师千故意露出不善的神情，那两个女孩子连忙挥手，“大叔，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大叔……
师千嘴角抽搐，却见素弦衣在一旁抱臂轻笑，不由满头青筋凸起，双手顷刻间抓起两把雪揉搓成雪球朝着两个女学生扔了过去，“大叔你们个头啦！”
啊！
女生们尖叫起来，一边躲闪，一边还击，这毫无生气的天气，竟然变得格外生动起来。穿了小袄也依然修长身材的韩熙与素弦衣隔着丈许距离两两对望，像是画面，忘记了一切。
秀水三分阁。
莫七沉沉地昏睡过去，一层薄薄的仿佛大型透明泡沫般的气界将他全身笼罩，而他身上触目惊心的创伤也正在缓缓地愈合，这层看似轻轻一捅就会破碎的气界其实隔绝了莫七身体与外界所有的联系，就连他体内的神魄也无从感知。之前弥漫了半张脸的黑色藤蔓气焰，此刻也消退了大半，但依然残留一些，这让他看起来无害的面容多了一丝邪气。
一道身影缓缓逶迤而来，在光线黯淡的屋内，像是一条吐信而来的蛇。
黑影静静立在莫七床边，负手而立，一双冷冽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莫七的脸，似要将莫七看穿。
我越来越对你感到好奇了……一个实力如此不济的蝼蚁，怎么会藏着这么多秘密？连魔皇锏都甘心藏在你的身上，你到底是谁？
黑影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化作一抹凶光，一只手缓缓凝爪伸向莫七，那层透明的气界在接触到这只手的瞬间，嗤的一声，浓郁的紫黑之气从手中汩汩蹿升而出。
嘶——！
忽然一道黑焰窜起，如同一只暴起的毒蛇袭向伸来的紫黑手爪，滚滚黑焰与紫黑之气隔着一层透明的泡沫，相互嘶吼，威慑！
“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本尊的主意？！”
嘶哑刺耳的声音传来，让人浑身发颤，黑影却冷冷一笑，“我只是拉你出来，让你在该在的地方而已！”
“你是谁？！”
急促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黑焰中隐隐现出一张长满倒刺的鬼脸。
“我是谁？呵呵，你是睡糊涂了吧！沉睡了这么久，不记得我了？！”
“啊——你是——”
黑焰骤然一缩，似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缓缓附着在莫七的半边脸上，那张长满倒刺的诡异的脸与莫七的脸重合，看起来极为诡异，“现在你我都非常虚弱，不是露面的时候，一切以稳妥为主！你不用来操心我的事情，倒是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我想知道——”
黑影顿了一顿，紫黑色的手爪并未收回，“为何会选择这个小子？按理说，不是宿主越强大，恢复的越快么？”
“嘿嘿，这个就不用你管了，本尊自有分寸！”
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紫光旋冲而来，“紫极瞳·破镜！”
嗤——！
黑影紫黑色的气焰立刻消散，一道强大的光束之力直透他的手背，却在瞬间啪的一声碎裂。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张开五指挡在眼前，透过指缝，黑影清冷的眼神打量着身后一身白裙银发高束的明艳少女，似乎也被对方惊人的容貌震了一下。
“你是谁？！想做什么？！”
白雨薇冷声喝问，肃杀之气席卷而出，那双如同紫色的钻石一般耀眼的双瞳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不用紧张，我是贵院的贵宾，风极教的风采轮。来此……只是探望莫七而已，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柳院长。”
风采轮淡淡一笑，放下手掌，冠玉一般的俊脸上登时笑容温暖，让人有冬日暖阳的感觉。白雨薇眼中华光渐次黯淡，她忽然问道，“你是风极教现任教主……风采轮？”
“你知道我？”
白雨薇轻咬红唇，点点头，“我在龙渊殿的时候，听过你的名字。”
“呵呵，原来这位大美人儿就是让白氏父子反目的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百闻不如一见啊，的确有祸水的气质！”
风采轮哈哈一笑，全然无视白雨薇沉下来的脸色，手掌在她的肩头轻轻一拍，“我只是奇怪，与离火宫少主秋月赋有婚约的你，怎么会和莫七搞在一起？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莫七早死么？还是，这小子有什么魔力让你不惜一切？”
“我的事不用你管！”
白雨薇冷脸相对，却越发有着一股令人着迷的魅力。风采轮眼中漏出一丝如狼般的光，他不经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转身走过白雨薇身旁的时候低声道，“你的眼睛很美，但我不喜欢有人这样放肆地盯着我……否则，我不会介意将它抠下来送给秋月赋——大家都知道，他要的只是你的眼睛而已。”
白雨薇全身簌簌颤抖，贝齿几乎将红唇咬破，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像是滚滚的海浪一般呼啸而来。
“看，随便一个货色都可以掌控你的生死，作为一个女人，天生弱势已经很可悲了，还要受尽欺辱。白雨薇，我要是你就会不择手段的变强，然后将这些人统统杀光！倘若天下由我们主宰，那些男人还不是像狗一样趴在脚边？”
深蓝长发的女人从波涛汹涌的海浪中走来，她的眼睛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力量。
“而你的运气是这么好……只要你答应将你的那一点不值一提的记忆抹去，让你的神识与我融合，你就能成为一个掌控自己命运的女人！我一再苦口婆心地劝你，你难道就无动于衷么？还是真要等到你想要珍惜的一切都被夺取了，才会后悔？”
“你到底是谁呢？”
你到底是谁呢？
“我？哈哈哈哈……这个问题有些复杂。”
深蓝长发的女人赤脚踩在沙滩上，修长的美腿在沙滩上奔跑起来，留下沿路不一的脚印。她忽然坐了下来，双腿蜷缩，双臂环抱着曲起的膝盖，长长的蓝色长发披散下来，海风又将之吹的飞舞起来。
她微微抬眼看着白雨薇，眼神中透出的那种孤独，冰冷，怜悯，像是无声之锥，深深刺入她的心里。就像是……就像是自己在望着自己。
“我是你，又不是你……只有我知道你从何而来，为什么而活。我知道你内心所有的一切。我是你唯一可信任的。关于这一点，你要记住。白雨薇，你不是普通的女孩儿，这一点你自己也明白吧……你和莫七不可能有好结局。”
啪嗒。
啪嗒。
眼泪成串的开始坠落下来，白雨薇瑟缩在地上，像是孤独无依的孩子。
“我知道啊……我一开始就知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失去他的笑脸，他的爱，他拥抱的温度……这一切，好美好美，像是不真实的梦。我知道梦有一天会醒，但我还是希望这梦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病床上的少年，双目紧闭，开裂的手指却在此刻颤动了一下，似乎是要握住什么，却终于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