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左眼
一片海洋蔚为壮观的倒灌下来，像是梦中臆想才会发生的奇景。而人置身在这种奇景下，出了瞠目结舌，便只有身体僵硬，手足无措，想象着被无边无际的海水吞没的可怕景象。
然而弑神君却笑的更加疯狂。
“蠢货！水能对付我电能？那本君就来告诉你什么叫霸道！”
紫极妖电像是漫天紫雾一般，朝着海水迎击而去。电能和水能的无情碰撞，爆发出数倍的电能之力。这些电能之力附着在水能之上，仿佛附骨之疽。
轰——
海水倒灌而来，整座深壑峡谷忽然间就变作了一片湖泊，而且这湖泊的水位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攀升，逐渐已经吞噬了一半的峡谷。
电芒夹缠的茫茫水中，魏通牙，白雨薇还有抱着顾菲菲尸身的孤，以及顾蓉蓉都惊骇地跃出水面，朝着峡谷的顶峰飞掠而去，而身下的水速宛如巨蛇在吞噬他们一般，直到众人跃入顶峰，那呼啸上来的水能爆发出澎湃的浪花，然后朝着四周的空间汹涌溢了出去。
“你以为在水的世界中，你就能抹掉你和我之间的差距么？”
弑神君的长发在水中海藻一般舞动，他盯着四周无数的莫七，冷笑起来，“虽然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至此，这让我十分震惊，但你也就到此为止了。你越挣扎，死的就越痛苦，因为你还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
嗤嗤嗤——
灌注了电能的巨大湖泊就像是一座死亡之谷，在这之间的任何兽类和生物都完全死绝。无数的莫七身上缠绕着细蛇一般的紫色电芒，这些电能宛如针刺一般折磨着。而就在这时，所有的莫七一瞬间像是水泡一般爆裂开来。
嘭嘭嘭嘭嘭——
这种自爆让弑神君诧异不已，脑海中的热图逐一扫去，莫七的本体却依旧没有定位，然而他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咬牙叫道，“这是——三能水界？！”
三能水界，顾名思义三中水能构筑的水界，和单一的水界相比，构筑的时间要更长，然而威力却不用多说。弑神君原本以为莫七分裂出无数的分身是要以水能和自己决斗，没想到却是障眼法，暗中构筑了三能水界！
诚然莫七的培元道六重无极境与弑神君相比差的很远，但是他在界道上经过若烟逝的灌注之后，已经达到了八重灵尊的境地！
“你知道了么……可惜有点迟了……你瞳力已失，如今落入三能水界中，虽然你的紫极妖电霸道歹毒，但在三能水界中却翻不了浪。而我，却能不断地消耗你，直到你奄奄一息的那一刻！”
莫七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四周的磅礴水界像是巨大的迷宫层层叠叠运转，将弑神君任意蹂躏。弑神君虽然电能霸道，但是对于水界却无法构成实质性的伤害，一下子陷入了被动。
如果不能快速找到莫七的本体，并且重创，那么就有可能困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弑神君不由一阵发毛，什么时候这个孱弱的小子已经强到如此？
“啊……的确小看你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再隐藏了。”
弑神君双臂张开，臂刀消散而去，连带电能也散去。他像是沉入水底等死的人，随着水波摇动。但就在这时，那一直缝合的左眼上的细线忽然崩裂了开来！
“你怎么看？小皇——莫七能对付得了弑神君么？”
魏通牙有些紧张地问孤。孤面容憔悴，看着守在母亲尸体旁啜泣的顾蓉蓉，摇摇头，“危险……莫七的实力虽然暴涨，但毕竟太仓促了，耳他面对的是一个十足的恶狼。”
“左眼。”
白雨薇忽然轻声说道，“弑神君的左眼……即便再被我迅速击败之后，他那缝合的左眼也未展露过。但即便如此，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左眼很恐怖。”
听到这里，魏通牙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啊！弑神君的那只左眼！完了！完了！现在小皇子在水界中，我们就是想帮都——”
话音未落，一阵通天的爆裂声传来，满满的水之峡谷忽然间爆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那漫山遍野灌注的水迅速消退，一道身影急速倒飞而来，重重砸在附近的岩壁上。
那不是别人，正是莫七，心口往下一点的位置，一个恐怖的血洞贯穿了身体。他极力捂住那里，可是血还是无情地喷涌出来。他的后背紧紧贴着，脸色苍白，眼神里不再是淡定，而是如同孩子般无措的惊恐。
“莫七？”
“小皇子！”
“七哥！！”
三人同时惊叫出声，只有白雨薇虽然隐约感知莫七的情形糟糕，但却无法准确知道，只好急忙问道，“他怎么了？”
魏通牙还未回答，一道身影从那急速干涸的漩涡中激射而出，飞翔的钢翼轻微颤抖了两下，人已到了莫七紧贴的崖壁之前。众人陡然看到他的左眼。
那是一只完全从眼眶中凸出来的眼球。既不是狠厉的，残酷的，也不是狂放的，杀戮的，那是一种近乎于藐视的，漠视的眼瞳。那种让人绝望的眼瞳。像是一只藏在世界黑暗最深处的恶兽，终年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一旦睁开来，天地都要崩毁！
刚才在三能水界，只是那一眼，强大的水界便轰然崩塌。若不是分身代替，莫七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他不敢去回想，因为后背已经湿透了。他感觉到这一刻竟然如此的冷。那是一种将死之人的惊恐和挣扎。他这才正视弑神君，每个人都有底牌，而这个人的底牌无疑是致命的！
“有一种远古的恶兽，名为蜨。它终年深埋地底，直到有一天它被吵醒，就会睁开眼来。任何被它的眼睛看到的事物都将崩毁。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它，它已经静静死去，但是眼瞳却保存了下来……也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这只左眼——”
弑神君狰狞的笑着，莫七不敢看它的左眼。然而此前在水界中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只独眼巨兽的庞大身影。那独眼巨兽有着巨蟒一般的伟岸身躯，整张脸部只有一只紫色的独眼。那只独眼静静地望过来，似乎跨越时空，直直地看着莫七。那样的一只眼睛，足以让人陷入绝望。
“你已无路可逃，由我来送你去见你爹！”
弑神君的左眼再度缓缓转动，瞳孔开始开启，正对着莫七，只要睁开来，莫七将会崩毁成虚无。
“住手——”
暴喝声从头顶而来，孤，伊伊，魏通牙等人呼啸而至，然而一层紫色的电能臂章，就像是一座地狱的叹息墙，阻隔了所有希望。任由他们疯狂攻击却无能为力。
莫七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重重的，像是生命最后的默数。他仿佛感觉到了四周空间开始细碎的破裂，崩毁，紧接着是全身的肌肉，骨骼，即使自己来回在木曜，水曜，火曜和金曜四身中切换也无法改变重重现状。他的信心跌落了绝望的冰点。他还不能死啊！但命运最终还是不由自己决定。
阿郎！
一个轻轻地声音，却异常清晰的刺入弑神君的大脑，那开启的左眼眼瞳顿时凝固。他仓皇地扭头循声望去，峡谷之上，顾蓉蓉正搂着一具焦炭的尸体静静地望着自己。
他从未好好地，甚至正眼瞧过顾蓉蓉。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发觉，这个女孩子竟然和自己的少年青年时期有着四分想象。他的心忽然宛如一座大钟嗡鸣般响起。
他看着顾蓉蓉年轻地面容，想起幼年时第一次见到她。柔美的脸蛋映在月光下似水一般，她穿着鹅黄色的短裙，坐在秋千上，裸露出纤细玲珑的小腿，咯咯咯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他想起少女会在不经意间从身后出现，然后调皮地捂住他正在修行的眼瞳，用故作苍老的声音问他，猜猜我是谁？
他想起自己和大哥争夺瞳谷谷主的位置被打成重伤，命悬一线的逃离躲避在恶臭的坟冢之下，那个少女豪不嫌弃的抱紧他。她身上透出的淡淡的馨香驱散了他的所有的恶臭和不安。
他想起自己一意孤行成为六域公敌之时，少女恳求劝诫的泪水。他陡然想起来，自己与百里星鎏决战之前的那个夜晚，他和她在野外的火堆旁翻云覆雨的画面。
似乎在某一刻，一直堵塞在心口的某个东西倏然滑落。那些被恨意阻隔的东西犹如洪水一般咆哮而来。愧疚，歉意，痛苦，绝望……这些交汇成强大的力量刺着他的心。
他看着顾蓉蓉倔强的，充满着杀意和冰冷的眼神，更是痛的摇摇晃晃。然而那左眼凝滞的时间已经达到极限，一旦开启，只有毁灭，才能再次闭合。眼瞳完全睁开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当他发现自己的死亡之瞳正对着自己的女儿的时候，头皮都要炸裂了。
不！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在心里呐喊，想要转头寻找莫七，发下莫七已经失去了踪影，再回过眼来，顾蓉蓉携着陨星轮已经杀到。
“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替娘亲杀了你！”
顾蓉蓉尖叫一声，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崩毁。弑神君的脸像是要撕裂一般抽搐扭曲着，他高喝道，“滚开！快滚——”
然而他已无法控制死亡之瞳，顾蓉蓉的身体忽然凝滞，附近的空间一瞬间化作黑色的宇宙，她的衣衫瞬息间消散，裸露出青春姣好的胴体。她的脸色苍白，因为她感觉到死亡前的气息。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永远充满着恨。
不——
弑神君暴喝一声，忽然强行闭上眼睛。那种控件崩毁的迹象瞬间消失，顾蓉蓉也没等来死亡，反而是弑神君整个脑袋臌胀起来，原本就恐怖的脸更是不堪入目，他的双手抱紧自己的头颅，发出了让所有人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哀嚎声。
嘭——
他的躯体就像是过度成熟的西瓜一般干脆的爆裂开来，父亲的血溅满了顾蓉蓉的裸体。紧接着一道神魄疾行而出，正要逃窜，一只橙色的长剑精准的将他钉在了崖壁上。
“要去见父亲的，终究是你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句话！”
莫七冷冷地说道，剑尖上挑，一代枭雄弑神君倏然化为虚无。
血雨腥风充斥这片峡谷，雨势浓烈起来。所有人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相互间默默地凝望。莫七呕了一口血，随手从万象盒中取出一件衣袍披在顾蓉蓉****血污的身体上，他本想帮扶她，没想到手掌刚刚搭上顾蓉蓉的手臂，自己就像是凋零的叶子一般无声地坠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