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明薇在床上当了一天米虫, 老老实实躺着, 尽量不动右脚。下午四点多, 她抱着笔记本观摩那些大制作中的特效镜头是如何拍摄的, 准备多吸取一些经验, 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好像有人在搬动重物。
  小樱也听见了, 小声问明薇:“我去看看?”
  明薇谨慎摇头,谁知道是什么人,这种偏远小镇, 小心为妙。
  两人屏气凝神地听着。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们门外,“明薇, 在吗?”
  是肖照的声音, 气喘吁吁的。
  明薇将笔记本放到床头柜上,飞快整理头发衣服, 小樱见她收拾好了, 这才去开门。看到肖照, 小樱刚要笑, 下一秒却被肖照身后的东西惊到了, 呆呆地愣在门口。
  肖照咳了咳。
  小樱反应过来,连忙让开地方。
  肖照推着他从几十里地以外辛辛苦苦运回来的粉红轮椅进门, 一直推到明薇面前,看着明薇瞪大眼睛的模样, 他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推推眼镜,黑眸透过镜片盯着明薇:“公主,这款礼物,您还喜欢吗?”
  明薇只觉得……被雷劈了一样!
  “你买轮椅做什么啊?”看着那崭新的还是粉红色的轮椅,明薇真心哭笑不得:“我后天就能下地了,你,你怎么想到买轮椅了?”
  肖照买完轮椅才接到穆廷州的电话,高冷范儿地让他以自己的名义送明薇轮椅并邀请明薇一起野炊,说完就挂了。肖照气得够呛,食材、轮椅他买的,女人也让他邀请,什么都他做,到底是谁想求偶?
  生气归生气,想到穆廷州那惨烈的情商,现在好歹开窍知道喜欢人了,肖照只能认,但求能早点帮穆廷州追到明薇,早点促成这一对儿,他好一心一意地只当经纪人,而非四处跑腿、做任劳任怨的末流助理。
  “明天我们出门兜风,刚刚我去城里采购,看到有卖轮椅的,就想到你了。在房间闷着没意思,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接过小樱递过来的一次性水杯,肖照一边喝水一边邀请道,“你们俩一块儿,咱们开你的保姆车,人多热闹。”
  明薇早上刚拒绝穆廷州,现在接受肖照的,好像不太妥。
  她抱歉地道:“坐轮椅出门也麻烦,我还是不去了,你……”
  话没说完,轮椅后的男人突然笑了,镜片折射幽幽灯光,金丝镜框下,他笑得露出牙齿,一改平时的温润儒雅,怎么看怎么渗人,冷飕飕的。明薇心里咯噔一下,刚想缓和气氛,肖照却用一种非常平和的语气道:“明小姐,你知道外面多高温度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把轮椅搬到四楼的?用不用我转身,让你看看我身后的汗?”
  明薇羞愧地低下头,闷闷道:“我去,行了吧?”
  肖照不依不饶:“明小姐不用勉强,不喜欢就算了。”
  明薇扑哧笑了,无奈地瞪他:“行了,我很喜欢,我求之不得,用不用我给你发个大红包……这轮椅多少钱?”提到红包,明薇想到了正事,肖照请她吃饭,她吃也就吃了,没几个钱,轮椅可得另说。
  肖照呛她:“送你轮椅,再跟你要钱,我闲的没事?”
  明薇举手投降。
  “明早八点出发。”浑身是汗,肖照通知完时间就走了,去隔壁找穆廷州。
  “多谢。”打开门,对上肖照来者不善的目光,穆廷州难得主动。
  “不用。”肖照没进门,也拒绝穆廷州用轻飘飘两个字糊弄过去,“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你记住,你欠我一次,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再不高兴,也要出面配合。”穆廷州不喜人际交往,很多活动宣传都不参加,肖照经常为此头疼。
  穆廷州明白他的暗示,痛快道:“好。”
  谈判达成,肖照转身下楼,回房洗澡。
  穆廷州看眼明薇那边,面无表情关了房门,第二天一早,明薇还在睡觉,穆廷州早早起床,借用旅馆主人的厨房,他现学现用,制作寿司。肖照知道他要做饭,跟下来想旁观,被穆廷州无情拒之门外。
  既然看不到,肖照回房补觉去了,睡了半小时再起来,穆廷州已经回了楼上。
  厨房什么都没有,肖照想了想,去保姆车上看,打开冰箱,好家伙,里面摆了满满几盒寿司,一共四样,每样装一盒,旁边居然还点缀着新切好的水果。第一次见识穆廷州做饭的天分,肖照佩服地五体投地,然后抽张纸巾擦擦手,偷偷捏了一颗草莓,边吃边关上冰箱。
  付出劳动,也有了美味回报,肖照一扫昨天的郁气,买好早饭,再陪穆廷州一起去明薇那边。
  再见穆廷州,明薇有点尴尬,尽量避免眼神接触。
  穆廷州向来话少,只管吃饭。
  饭后休息一会儿,这就要出发了,小樱背好登山包,明薇试图站起来。
  “我抱你下楼。”左侧忽然有人说,通知,而非询问。
  明薇垂着眼帘,没反对,已经让穆廷州抱过一次了,这会儿他主动,她拒绝有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肖照抱她?肖照未必愿意。
  “明薇你多重?”肖照另有活计,站在轮椅旁,视线在明薇与轮椅之间逡巡。
  明薇笑:“肯定比轮椅重,放心吧。”
  肖照扯下嘴角,小樱去开门,他推着轮椅紧随其后。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明薇紧张地轻抓床单,余光中有黑影靠近,明薇下意识偏头。他气息靠近,俊脸也闯入眼帘,与她只有几寸之遥。结实温热的手臂抱住她肩膀,另一条托起她小腿,略微用力,她整个人就落到了他怀里。
  明薇脸红了,控制不住。
  他什么都没说,抱着她往外走,转弯,拾级而下,一直走到二楼,明薇脸上温度才降下来。
  司机开车,小樱、肖照坐前面,明薇、穆廷州并排而坐。
  廖导选的这座小镇名不见经传,周边的风景却秀丽怡人,明薇渐渐被窗外山水吸引,看得目不转睛。水泥路并不宽敞,司机开的很慢,两侧翠绿枝丫间鸟雀啁啾,明薇仰头,忽然注意到几只鸟雀,宝蓝色的尾羽,漂亮极了。
  “这鸟好漂亮。”明薇自言自语地赞叹。
  肖照、小樱都往外望,只有穆廷州,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淡淡道:“那是蓝翅希鹛。”
  小樱崇拜脸:“穆老师好厉害,简直是移动的百科全书。”
  穆廷州无动于衷,余光扫向旁边。
  明薇听到了,但她假装没听见,额头继续贴着车窗,看那些漂亮的鸟,拿出手机拍照。后来低头看照片时,明薇偷偷搜索蓝翅希鹛,对比图片,居然真被穆廷州说对了,想不佩服都不行。
  保姆车拐了几个弯,视野突然开阔,迎面是一片绿汪汪的湖水,湖边居然稀稀落落散布着几座凉亭,竹子搭成的小亭,与四周山水和谐相融,别有一番意境。
  “就这里吧。”肖照让司机停车。
  他搬轮椅下去,穆廷州继续抱明薇,小心翼翼将明薇放到轮椅上,并细心帮她调整轮椅靠背。明薇努力不看他,但他弯腰捣鼓,俊脸不时在她眼前晃过,那么冷那么淡,动作却熟练细致,专业地像医护人员。
  “谢谢穆老师。”除了谢谢,明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客气。”穆廷州直起身,自然无比地站在她后面,推她。
  明薇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可是,回想穆廷州那些话,还人情,交朋友……
  明薇放弃了,他想助人为乐,她接着就是。
  行了一段路,问题来了,水泥路与湖边的凉亭中间只有一条仅容单人同行的土路,坑坑洼洼高低起伏,轮椅就算能通过,也会特别颠簸。明薇暗暗叫苦,她不想来,非要她来,现在好了,白白沦为负担。
  “要不……”
  “我背你。”
  明薇刚说两个字,就被人打断了,随即那人转到她面前,背对她蹲下。
  接收到助理雀跃的粉红视线,明薇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尴尬无奈,可她没办法,除了司机,身边就两个男人,肖照好心提供轮椅一把,却根本没露出贴身照顾她的意思,她只能接受穆廷州的好意。
  在肖照的帮助下,明薇成功趴到了穆廷州背上。
  司机推着轮椅回车上了,小樱、肖照拎着钓鱼工具打头阵,穆廷州走后面。
  明薇歪着脑袋,入眼是一片澄澈湖水,可她心里乱糟糟的。
  胡思乱想,男人突然跨了一大步,明薇吓了一跳,本能地抱紧他肩膀。
  “刚刚有个坑。”穆廷州低声解释。
  明薇冒了一身冷汗,默默放松抱他的力道。心有余悸,她长呼一口气,带着薄荷味儿的清新气息,意外拂在他脸上。有点痒,越来越痒,痒在脸上,也撩在心头,穆廷州不得不停下脚步,垂眸提醒她:“别对着我吹气。”
  ……
  明薇脸刷地红了,她怕前面还有坑,所以紧张地盯着路面,忘了跟他脸保持距离。
  可,呼吸就呼吸,什么叫吹气?好像她故意吹他似的。
  心里委屈,嘴上还得诚恳地道歉:“对不起。”说完歪头,绷着脸朝外侧“吹气”。
  穆廷州视线偏转,只看到她后脑。回味那股痒,他喉头滚动,双手握紧她腿,往上颠了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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