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济南。
袁白彦掰开穆弦的嘴给穆弦喂了药。
“你可不能死,我还指望着把你押送回京领功呢!”
袁白彦将药粗暴倒进了穆弦嘴里。
穆弦要吐,袁白彦掐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吐。
“你也别做无谓挣扎,太子的人是救不了你了!如今官府让我看押你上京受死,要死在京城给全天下的人看,谁也救不了你!”
穆弦一口吐沫吐到他脸上。
“堂堂永兴伯世子混到狱卒份上,你也不嫌丢人!呸!”
袁白彦面露狰狞。
“我是被镇国公拖累,又被太子莫名定罪!上次我抓了你,朝廷已经抹了我莫须有的罪名,这次我押你进京,必然受赏!永兴伯府早晚恢复爵位!”
穆弦只是冷笑,“小人,你也就当个走卒,就别肖想爵位了!”
袁白彦狠狠盯了他两眼,又笑起来。
“我是小人,却能活命,你呢?进京什么死法可都不好说呢!到时候拷问出来你厌真生到底姓甚名谁,株连九族!”
穆弦冷笑连连,“谁都别想知道,你也一样!”
袁白彦越发掐着他的下颌,甚至想给他卸下来。
被一女声打断了。
“世子爷快放了他吧。进京有他好受,眼下还是顾着些!”
袁白彦虽然想弄这穆弦好看,可女人说得对。
他放了穆弦,走出了门去,叫了女人。
“司衣给他端碗水,可得将他照顾服帖!”
秦玉紫笑了,端了水进去给了穆弦,顺手也给袁白彦端了一碗出来。
袁白彦见她笑着,眉眼妩媚,红衣衬得女人更添几分美艳,倒也顾不上她年纪比自己还长,而自己素来不喜年长女人。
不过人生翻天覆地,变一变喜好也没什么。
袁白彦想到自己那般疼爱程姝,程姝却抱了孩子跑了。
可谁都不会想到,老天爷的翻天覆地,并不是一味摁死他,而是给了他机会!
他第一次抓到穆弦纯属巧合,因为意外听见了穆弦同人说话。
而这第二次,他确实凭本事抓到此人!
他知道这厌真生要写书,且经常日夜笔不离手,夜间更是挑灯快写,以便散布出去,所以要吸食烟草。
烟草这物,多是军户吸食,买卖有固定,而他在军中多年,找到买家卖家很容易。
厌真生吸食烟草已经上瘾,就算被劫走了,此物也不能断。
袁白彦顺藤摸瓜了一番,没有费太大工夫,就找到了他的藏身地!
没想到就在济南附近,他的地盘!
可是此地布控严密,他没办法劫人!
老天爷果是给他留了路的,被太子关押的秦玉紫竟然就被关在此地!
秦玉紫想逃,他要劫人,他们二人正好里应外合!
袁白彦想到这些上天赠与的转机,便觉得老天爷是有心让他翻身了!
他要恢复永兴伯府,还要把孩子抢回来!
让程小琴那个小贱人哭着喊着匍匐在他脚下求他!
还想要扶正吗?做妾她都不配!一个贱婢!
袁白彦想到这些,舒服了些,再见眼前女人的媚态,便有些忍不住了,两步上前搂了女人的腰。
“司衣不是说,成亲要在今年吗?司衣看我如何?”
一袭红衣的秦玉紫,看着袁白彦笑了。
她声音有些尖,有些急切,还有些不得不的压制。
“当然要在今年,等世子爷进了京,受了封赏,再思量此事吧!”
袁白彦心下嗤笑。
若是他受了封赏,还要这老女人?
他不依,抓了一把秦玉紫的腰,“待进了京,事情可就要变了。”
秦玉紫脸色微变。
她如今被太子的人关押数月,又是逃跑,难能恢复声誉了,想找到韩平宇这样的夫君是再不能够了!
可她今年必须成亲,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看向袁白彦,看向这张从小养尊处优的俊脸,到底曾是伯府世子,于是把心一横。
“我把身子给了世子爷,世子爷可别翻脸不认人,京城可是我的故地呢!”
袁白彦低笑,也不在乎她的威胁,直接扯了她向床榻而去。
“怎会?我对女人向来怜惜!”
除了袁白彦,朝廷加派了三倍人马看守穆弦,并加紧押入京中。
赵凛找了一伙人试探了一下,全然没有再劫的可能。
穆弦被押入京中,一个死字只怕难逃。
他一死,那些关于皇上还文字狱的秘密也即将随之消失。
赵凛甚是不甘,还在思索着如何另寻一条路将此人救出。
不然只能受制于人。
魏丹菱没再上门求程玉酌,程玉酌却在陪着程姝和盈盈出门的时候,在田边的树林中,发现魏丹菱抱着膝头落泪。
魏家的庄子距离程家的山庄并不远,步行不到两刻钟。
程玉酌既见了她,便同程姝说了一声,过去看看她。
程姝颇为能体会魏丹菱此刻的心情。
没能一竿子打死的袁白彦又蹦跶起来了,程姝瞧着盈盈仍旧摇头晃脑地跑跳,叹气。
“姐姐快去吧,想必那魏姑娘此刻难受得紧。”
程玉酌去了。
程姝带着盈盈在附近辨了几株药草。
盈盈对药草不感兴趣,一转头嚷了起来,“梅梅姐姐!”
程姝看了过去,瞧见正是上次的魏相公和他女儿梅龄。
“你倒是眼尖。”程姝笑道。
盈盈已经撒丫子跑了过去。
梅龄那日同她玩了半日,两人也熟络了起来,朝着她招手。
魏全清同程姝遥遥点了头,程姝也回了礼。
谁知一错眼的工夫,跑得欢快地盈盈一下子摔倒了,跌进了田垄边的水沟里。
“哎呀!”程姝心揪了起来,连忙要跑过去抱起孩子。
有人快她一步。
魏全清两步走上前去,一把将盈盈从水沟里抱了出来。
盈盈瘪了小嘴要哭。
魏全清连忙拍了小娃娃,快速检查了一番,小心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梅龄离得近,也跑了过来,采了路边的小花哄娃娃。
程姝跑过来的时候,盈盈挂着眼泪又露了笑脸。
魏全清小声同程姝道,“没事,没摔破。”
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程姝好笑极了。
程姝也小声同他讲,“破破皮,长得快,只要别哭就成了。”
两人都怕盈盈又哭起来,一点都不敢大声。
好在盈盈早就被梅龄引得忘了这事。
两个大人瞧着,笑着对了个眼神。
梅龄和盈盈又去花丛里玩了起来。
程姝问魏全清,“有几日没见梅龄,是在家读书了吗?”
魏全清摇摇头,“家中有些事,梅龄这几日都在陪她姑姑。”
程姝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魏丹菱。
她瞧了魏全清一眼,又瞧了梅龄一眼,眨眨眼,没好意思问。
魏全清瞧出了她思索的表情。
也不由跟着她思索起来。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下子都知道对方出身哪家了。
程姝惊讶不行,上下打量魏全清。
“魏相公,竟然是魏阁老家的那位探花郎吗?我还以为你是个寒窗苦读的小秀才!”
魏全清低头笑了一声。
“大概魏某确实没有探花郎的模样吧。”
“不不不!”程姝连连摆手。
“相公很有探花郎的模样,我印象里探花郎就是相公这样的,只是我没敢想罢了!”
这一想,程姝还真就想起来,曾经在济南见过魏全清。
只不过那时她只是袁白彦的妾室,并没太着意高高在上的探花郎。
魏全清坦白了身份,程姝也不能藏掖。
只是她从前那些事,总觉有些见不得人。
“我同相公撒了谎,我非是什么寡妇,乃是个妾……”
程姝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不论如何,她确实曾经为妾,还不如一个寡妇,至少清清白白。
魏全清有些惊讶。
程姝却笑了一声,“算是世事弄人吧,不过老天能让我寻到姐姐弟弟,带着盈盈好生过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远处孩子嬉笑的声音传来。
魏全清看见程姝向着花丛的两个孩子看去,随着孩子的说笑也笑起来,一时间只觉得老天还是对她不公。
她本是官家小姐,读书人家的女儿,却因为变故委身做妾。
满目都是妻妾之争的年月,她是如何的心情?
可她已经全都不在意了。
程姝高声喊着两个孩子,“慢些跑,别摔着!”
魏全清却想到了她之前的丈夫袁白彦。
他不由地道:
“程娘子这番过往,只当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莫要再提,对任何人都莫要再提。”
程姝看了过去,在他眼中看到了严肃,看到了认真。
她怔了怔。
魏全清叫了她,“程娘子,可记住了!”
程姝连忙点了头,“记住了!”
魏全清见她一张脸绷了起来,便软了几分语气。
“盈盈的身世也该有个正经的说辞,对外一律如此,甚至让周边的人都晓得这说辞才好。”
程姝又是点头连连。
眼下他们姐弟刚搬过来,她便也没有多思虑这事,对外只说自己是寡妇的。
如今魏全清这么一提醒,程姝心下也紧了起来。
她面露感激,“魏相公提醒的极是,程姝险些马虎了!”
魏全清这才晓得原来她叫程姝。
静女其姝,是美好的女子。
魏全清瞧她二十出头的模样,想到她十多年受的磋磨,暗暗叹气。
只盼她接下来能顺遂些,不要再发生些什么让她难过的事。
另一边,程玉酌同魏丹菱劝说了一阵。
“……太子爷的意思,还是会想些办法的,你要莫要太难过了,也莫要让人瞧出端倪,猜测到了厌真生的身份。”
“丹菱晓得。”
魏丹菱没敢在家露出悲伤,独自出门才落了泪,就是怕引起旁人怀疑。
“丹菱只是担心他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就算定下死罪,也不能痛痛快快死去!”
程玉酌也晓得,穆弦少不了被用刑,就算人能救出来,还剩下几口气?
他们想要问穆弦些秘密,也难了。
程玉酌又劝了魏丹菱几句,见天色不早,便叫了她如常回家吃饭。
魏丹菱到溪边洗了脸,程玉酌帮她瞧了瞧,同她一道往回走了。
没走多远就遇见了程姝和魏全清。
两方相互见了礼。
魏全清却又给程玉酌郑重行礼道谢。
“小妹的事,多谢司珍连番相助!”
程玉酌连忙避闪,“魏相公万不要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也没帮上什么忙。”
魏全清还是谢了她。
“等到过些时日,魏某再登门道谢。”
众人又是一番客气,却在客气中有些心照不宣。
程玉酌同程姝回了程家。
程姝路上说起了魏全清给她的提醒。
程玉酌瞧着她怀里摆弄这马尾草的盈盈,小娃娃天真无忧。
“魏相公说的有理,盈盈是该正经安置个身份。”
她说着,又道,“魏家兄妹人品牢靠,能遇上,也是我们之幸。”
程玉酌心中想着魏家的事情,当晚便问了成彭安排的人,太子爷近日要不要过来。
成彭的人很快传了消息,晚上来回复了程玉酌。
“姑姑,太子爷请姑姑去一趟京城。”
程玉酌晓得他近来忙碌,问了地方原来是太子的秘密私宅,翌日便带了程姝和盈盈,以进京采买为借口,去了京城。
程姝和盈盈自然是去采买了,程玉酌跟着成彭的人从一个巷子里的小院子进去,从侧墙开的一扇门去到了另一旁的院子,三转两转才见到了赵凛。
赵凛竟然穿着朝服。
玄衣龙纹。
他通身上下的气派将程玉酌看得一愣,下意识竟然想要跪拜。
“阿娴!”
这一声将程玉酌唤回了神来。
她再看男人,男人虽着纹龙朝服,却不是从前让她又敬又畏、避而远之的那个人了。
“太子爷。”
赵凛已两步走近,将她拉进了怀里。
“方才愣什么?难道不认识我了?”
程玉酌连道不是,在他怀抱熟悉的味道中,稍稍放松了些。
“太子爷刚下朝吗?”
赵凛说是,“还不是那厌真生的事情?皇上竟然要将他当众凌迟,然后挂上城墙示众,简直……”
赵凛没有说下去。
程玉酌感受到了他的惊诧与愤怒。
“朝臣如何说?”
赵凛拉了她到一旁太师椅上坐下。
一张椅子坐一个人宽松,可坐两个人就难了。
赵凛直接让程玉酌坐他腿上。
偏他一副正儿八经说事的模样,嘴上只同程玉酌说着朝上的事情。
“朝臣都说过犹不及。厌真生还没进京,先审了再说,就算要杀了,也不至于如此……当中凌迟,还要挂上城墙示众……皇上这是连所谓的仁君之名也不要了,也要出了他心中一口恶气吗?”
程玉酌被他说得愣了愣,又被他扯了扯胳膊,竟没留神就坐到了他腿上,被他半抱在了怀里。
她还在想着厌真生的事情。
“所以厌真生到底写了什么?”
“不晓得。”
赵凛说书是看了的,不止一遍,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让皇上如此恨厌真生入骨。
他摇着头,顺其自然地圈了程玉酌的腰,“朝臣以为太过,皇上又非要坚持,此事还有的闹。”
赵凛说着,倒是想起来另一桩事。
“对了,那袁白彦这次真是撞上大运了。皇上同朝臣对峙此事,首先重赏了袁白彦,也不论他同襄王之乱有牵扯,竟提了此人做京卫指挥使的八品知事!虽只有八品,可到底在京卫指挥使!”
赵凛摇头,一脸不可理喻,又握了程玉酌的手。
“阿娴,这袁白彦是个变数,你回头留意这些,还有你妹妹和盈盈,身份莫要透出去,任谁来打听都不要松口!”
程玉酌晓得厉害,而这一切,都被魏全清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