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四章等待死亡
散不开的浓雾，是这个世界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污秽气息，两道人影隐藏在里面，根本无法被人发觉。
事实上，这两道人影也不是生灵的本体，而是典者神识的具现化，其中一个是万毒山庄的总管茅龙。
另一位，是一个富态老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只是眼中的阴戾与算计让他看起来并不那么和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万毒老祖，自诩是天下万毒的老祖宗，毒中至尊，自然是生人勿进。
“神之国度都施展出来了，看来是遇到了很大麻烦啊。”万毒老祖皱着眉头，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无妨。神之国度一出，这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只是可惜那一身血肉，至少能培养一株五万年药性的灵药。”茅龙不以为然，淡淡说着，没有丝毫的恭敬可言。
似乎，他的身份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九重天的神之国度，历来没有虚发。只是在几十年前，玄黄大世界，被人破掉一次。”万毒老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茅龙的表情有些奇怪，又补了一句，“神木宫的战役，就有我座下徒孙参与。”
茅龙听闻此言，才收敛目光，依旧平淡，“既然如此你该知道，要想破神之国度，必先杀神邸。而且那件事中，裁决之刃作为天道特使，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因此，帝家遭到弹劾，风雨飘摇。若再能抓到一次机会，裁决之刃，就将成为历史了。”
“我不关心这些。”
面对着九重天的秘闻，万毒老祖兴致缺缺，说话间就已消散在漫天浓雾中。
……
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欣欣向荣，生机无限。
但浮生看到的是无限杀机。
“这就是神之国度么……”
浮生抬头，透过重重空间，似乎可以看到在九天之外，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先天八卦镜中，已经发誓不再与浮生说话的帝寒羽，此刻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浮生你是不是在找死！明知道是第六重天的神侍，还给他张开领域的机会！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么！你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逆天了么！”
“我哪知道神侍都能施展神之国度，这传说中的禁忌之地还真是廉价啊。”浮生揉了揉鼻子，也有些不爽，“上次的神之国度，就是被你破掉的。这次，又该你大显神威了。”
“我只会从外面破神之国度。”帝寒羽说罢，又很老实的补了一句，“神之国度也只能从外面破。”
“是么？”浮生照本宣科，将这些内容转述给了奈何桥下的礼官。
“理论上是这样的，所以古往今来没人能破得了神之国度。”礼官点点头，沉吟一番，又道，“不过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施展神之国度的不是神邸。要知道，神侍并不是神，我们为自己封神，只是一种自我欺骗的手段罢了。事实上，神侍能晋升神邸的机会，比典者修炼到典生尊者还难，一千万个神侍里，能有一个晋升神邸就不错了。”
看得出来，礼官对九重天已经不抱有什么期望了，所以才会将这些机密，这些心声，一股脑的倒给浮生。
“说重点！”浮生却是皱着眉头，冷声提醒道。
礼官赶忙端正，道：“重点就是，这里的神之国度是以神侍为引，借助神侍灵魂深处的烙印，真正的力量来自于神邸……”
“找到司马冲，杀死他，神之国度自然破碎。”浮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一动，眉心已经浮现一枚眼球。
现实之眼，明察秋毫，洞察周天。
当初破裁决圣法，破天地旋律，便是依靠这一枚现实之眼，连天魔的幻象都能一眼洞悉，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幻术能瞒过浮生的眼睛。
只是在运转之下，山川依旧，林木依然，连林间的飞鸟走兽都是真实的生灵，浮生眼中没有任何东西是虚幻的，仿佛这并不是传说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神之国度，而是一片真正的原始森林。
“卑微的蝼蚁，你的自以为是，在神之国度面前是那么可怜，可悲，可笑！”
天空深处，是司马冲无情的嘲讽，“神的国度，是灵魂的归宿，是生命的终点。任何反叛的罪行都将在这里安息。只有神的信徒，才能得到指引。”
无情的声音有些飘渺的意味，像是借助空间法则传递而来，仿佛来自时空之外，又好像近在咫尺。
在这道声音之后，茫茫林海没有了风声，也没有了鸟叫虫鸣，除了浮生自身有节奏的呼吸之外，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声音。
死寂！
可怕的寂静，令人毛骨悚然，似乎真如司马冲所说的那样，任何反叛都只能在神之国度里静静等待时光的流逝。
这样的情况下，浮生也不敢妄动，因为他确信这是一个独特的领域空间，有可能只是空间的一个节点，那么微不足道。
但丝毫的偏差，哪怕仅仅是向前迈出一步，等待自己的都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更有可能的是，在行动的规律也被敌人掌握后，量身打造的一座牢笼，像是囚禁着仓鼠的圆形牢笼，不论如何努力的奔跑，都是在原地踏步的牢笼！
“奔波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歇一歇了。诸多太古秘典，也需要进一步的凝练。”
浮生想到这里，咧嘴一笑，当即盘腿而坐，识海汪洋中，那些还没能领悟的玄奥道理涌现；神庭门户下，许多未能探究的法则秘辛也逐渐显露出来。
一年、两年、三年……
恍然间，已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完全沉浸其中的浮生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当他将第四十二部太古秘典也修炼到洞天境巅峰，融汇空间法则奥秘，再次睁开眼睛，长发已经拖了千丈，像是从天空垂下来的瀑布。
“有一千年了么？”浮生的胡须动了动。
“一千两百多年了。”天空深处，传来司马冲无情的声音，“玄黄大世界的纪元浩劫在百年前降临，天灾人祸，尸横遍野。佛、妖两界，不约而同的入侵玄黄，玄黄大世界的位面守护者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就在前不久，六祖智能佛与妖族的平天大圣联手，将风无双杀死在守望冰川，挫骨扬灰。”
“一千两百多年，我也只是修炼了这些太古秘典，受境界所限，已不可能再有提升。”浮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纪元浩劫，是命中之劫，在劫难逃。玄黄大世界，非我一人之大世界，此劫，也非我一人之劫。若少了我，玄黄无法渡劫，那这大世界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千年静坐，对道理的感悟，对法则的探索，让他的心情无比平静，即使听到如此噩耗，也没有丝毫波澜。
“话虽如此，但你的境界已经不可能提升，你的寿命还有一万多年，大限一至，你就会彻底消亡。”司马冲的声音有些诱惑力，“不妨，你从此信奉神邸，在神的指引下离开神之国度，还大有可为。”
浮生闻言，只是轻笑不语，片刻后再度闭上眼睛。
神通圆满，境界受限，浮生已经没有修炼下去的意义，即使继续感悟，在固有思维的影响下，也不可能有任何突破。
这样的日子短暂而又漫长，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在浮生的体内积累着，定力。悟性、运气，心如止水的浮生自然不会发现这些，因为在这一过程中他已近乎无欲无求。
是啊，漫长的生命里已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等待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万多年以后坦然面对死亡。
这样的人生，自然是无欲无求。
“八千年了。”
空中，司马冲的声音突然响起，“八千年来，在佛界与妖族的猛攻之下，玄黄人族流离失所，几近灭族。上一个甲子，妖祖帝俊亲自出手，以重伤作为代价镇压了明桂女皇。而在三个甲子前，太一东皇发起的一场战役中，铁血刀锋、天涯海阁、白骨大帝，这三脉彻底断绝。”
“你与我说这些也是无用，我身在神之国度，连加油助威都不行。默默地祈祷，亦是无用功。”浮生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声说道，“诸天种种，与我已没有干系。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了些，不知不觉已经近万年了。”
“算一算，你也只有万年不到的寿命了。”司马冲嗤嗤一笑，“现在你不觉得怎样，那是因为你没有时间的概念。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在你有限的生命里，最痛苦的是未来，感受着寿元的流逝，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孤独中等待寿终正寝。这种滋味，你绝不能忍受。”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
就如司马冲所说，在没有时间概念的日子里，浮生的心境逐渐开始混乱，越发混乱。
某一天，已不知是在神之国度的多少年，浮生终于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待他睁开眼睛，发现一缕白发缓缓飘落。
而当他托起满头白发时，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已是枯皱干瘪，就像是凡尘俗世中迟暮老人的样子。
“终于到了么……”浮生坦然的外表下，心中居然生出了慌乱，恐惧，悔恨。
在无情的时光面前，哪怕是轮回之主，也不能免去死亡的结局。
不论是多么强大的生灵，也无法坦然面对。
“恨啊！又一世碌碌无为，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揭开头顶上这片天！”
负面情绪一经出现，立刻占据了浮生的心神，他神色痛苦，他颤抖不已，他仰天咆哮，“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