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章万古长夜
浮生还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他成为一位追寻者。
追寻者这个名字是浮生取的，因为这个队伍里不论是骷髅还是人形，大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追寻某个事物。
这样的追寻者有很多，听老人说，在他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而他也听当时的老人说过更古老的追寻者。
只是其中一些细节，老人已经记不得了，但他还记得一些名字，都是典道史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但当浮生问起人皇伏羲时，老人果断的摇头，圣母女娲也一样。
除此之外，像是绝世强者的十二位弟子，都不曾来到过这里。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浮生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能停歇，因为对于追寻者来说，停下来就意味着泯灭。
老人还是不善于交流，浮生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却从不问浮生任何问题，想来浮生也不具备回答他问题的资格。
难道告诉他轮回已然重现？
老人作为上一代的冥王，显然早已不关心这些。
又不知走了多久，浮生感觉到自己的寿元即将走到尽头，或许很快他也会变成一具骷髅，说实话他对风无双没什么信心，不认为风无双会自天道盟手中保住他的尸身。
“可不可以由我来带队？”
某一天，浮生又提出一个问题。
“可以，但这毫无意义。”老人的话语依旧平淡，“我们走过很多时间，也走过很多空间，从没有人为我们指明方向，也没有人去寻找方向。”
“这又是为什么？”浮生不解。
“时间、空间，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变化，每一次细微的波动。遥远的天边，蝴蝶扇动翅膀；森林的深处，一滴露水凝结；沙漠中，一粒尘埃的走向。这些，都可以影响我们的方向。”老人慢条斯理，不急不缓，“在这里寻找的东西，是诸天万域所不能找到的东西，也正是因此，诸天万域都影响着它的存在。”
“你是说，我们已不在诸天万域？”浮生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概念。
“或许吧。”
“这么说的话，诸天万域之外，还有另一个宇宙的存在咯。”浮生心中一动，“这两个宇宙，就像两个村落，紧密相连，一边的波动会影响到另一个世界，反之亦然。”
如果照这么推测，倒是符合亘古魔域存在的道理，可这样一来又会有第三个村落，第四个村落，村落之外还有国家，国家之外还有大陆，星星与星星连成更大的宇宙，依旧没有穷尽。
“那是什么？”
浮生胡思乱想着，突然看到远处黑暗中的闪光，那些光芒好似波纹，一波又一波，像是有人在黑暗的深处竖起一面面巨大的镜子。
“那是晶壁。”老人看了一眼，呢喃自语，“又到了时空尽头，不知道这次是要传过去，还是要改变方向。”
“你们曾穿越时空尽头？”浮生惊讶不已。
“有时。”
“这里距离晶壁也不是很远吧。”浮生又问道。
“不知道，有时候看到晶壁后要走上千万年，有时候只需要走几年，这取决于你看到晶壁的时间。”
“这又是什么道理？”浮生不解。
即使是他的前世，被誉为寰宇最强典者龙胤，都不曾近距离观摩时空晶壁，如果只是用肉眼来看，现在浮生距离晶壁绝不超过十万里。
老人也不说话了，只是跟着队列，继续向前走。
从这一刻开始，浮生决定要记录时间，但他根本没有判断时间的依据，只能作罢。
又不知多久过去了，远方镜子一般的时空晶壁一成不变，这不禁让浮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踏步，但老人告诉他并不是这样，这又让浮生开始怀疑是不是行进的速度过于缓慢。
一晃，又不知多久过去了，队伍中失去两具骷髅，又增添了一个人，浮生所看到的晶壁仍旧是那副样子，仿佛近在咫尺，但不论他怎样努力，也不能拉近丝毫的距离。
这一天，破天荒的，老人主动开口了，“我有预感，你快要离开了。”
“你是说我的灵魂即将消散。”浮生也变得静如止水，相比十二亿年前就成为追寻者的老人，他实在不敢托大。
“我的预感一向很准，我曾经目睹了上千个灵魂的到来与离开。”老人不置可否，只是吹嘘自己的预感。
“那么你呢？”浮生又问道。
“在你之后。”老人说着，指了指浮生的肋骨，“你可以抽下自己的肋骨点燃，这是很好的计时方式。虽然我也不知道一根肋骨能燃烧多长时间，可这样能使你产生时间的概念。”
听他这么一说，浮生果然发现，一些骷髅的肋骨不全。
抽出肋骨并没有浮生想象中的痛苦，更像是把东西从一个地方拿到另一个地方，不痛不痒，点燃之后果然亮起荧光，绿油油的青炎，像是梦魇兽的蹄子。
一连点燃三根肋骨，浮生虽然还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起码拥有了时间的概念，感受到时间确实在流逝。
同时，他也发现视线中的时空晶壁，似乎距离近了一些。
正当浮生要抽出第四根肋骨的时候，老人阻止了他，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时间确实在流逝，但我们一直停滞不前。”浮生不加思索。
“不，我们一直在前进。如果灵魂停滞，那就意味着泯灭。”老人否定道。
“可我眼中的时空晶壁，从来没有变化。”浮生不解。
“也可能是你从没有变化。”
“你是说……”猛地，浮生生出一个想法，“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能看到时空晶壁，那是因为我距离时空尽头太远。后来，我看到了时空晶壁，我仍在前进，时空晶壁却没有变化，如果说我所看到的表象迷惑了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老人看着浮生，像是期待他说下去。
“时空确实是有尽头的，它就像一面看起来平整的玻璃，但如果放大来看，你就会发现貌似平整的表面，是无数个切面，而这无数个切面放大之后，又是无数个切面。我一直以为我距离时空尽头很近了，殊不知还很遥远，即使是现在，仍很遥远。我只知道一粒尘埃，一滴朝露中有可能隐藏着一个世界，却从未对承载我的世界心怀敬意，就如一粒尘埃对于我而言的渺小，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若随波逐流，也未尝能抵达时空尽头。生灵是不能靠近时空尽头的，灵魂却拥有无限的可能。这就是宇宙本源么？”
浮生不知道这是否是宇宙本源，但他知道，当年无殇耗费千万年领悟到的，多半就是这个内容。
而夜露姬的无限之夜，其中也蕴含着这则道理。
锻体、搬血，修炼神通，炼器制药，描绘典阵，建造禁制。
典者的一切，世间的一切，无不应和这个道理！
“这是最简单的宇宙公理，你竟是以这种方式领悟！”老人第一次露出惊讶，目送浮生的身形逐渐消散后，也安然的闭上眼睛，脱离了队伍。
……
玄黄大世界，极北守望冰川。
天道盟各家代表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事物，盯着夜露姬掌心的一点黑光，那黑光就好似一颗流转的黑珍珠，却荡漾着不规则的气体，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奥。
“诸位大可放心，无限之夜，是我在时空尽头感悟宇宙本源，足足耗费一千零八十个甲子才练就的盖世神通，莫说小小浮生，就是修为比我高的尊者陷进去，也不可能自拔。”夜露姬轻蔑笑着，不可一世。
“可这样一来，飘渺之墓如何开启？”众人皱着眉头，敢怒又不敢言。
“这就要问问我们的道德先锋，正气领袖，风无双了。”夜露姬将目光投向风无双。
“虽然飘渺之墓的消息是我散播开来，可这飘渺之墓，我当真不会开。”风无双耸耸肩，“其实你们也没必要把浮生放出来，等天机老人就是了。天机老人既然能帮无殇打开飘渺之墓，就能再开第二次。只是，我要诸位掂量掂量，那时空之轮的凶威有几人能当。”
一提到时空之轮，众人闻之色变，甚至连那火云邪神也是面色一凛，提议道：“不然还是将那小子放出来吧，至多打开飘渺之墓再杀了他。夜露姬，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就是你那废柴儿子么，反正星辰族本淫，再生几个就是了。”
“我呸！我儿星离，是我以一块心头肉所化，你若叫我放了浮生也好，先割你一块心头肉！”夜露姬轻啐一口。
“我火云邪神是没有心的，否则别说心头肉，整个心挖出来给你也行。”火云邪神也啐了一口，“算了算了，你们星辰族的女子都是这样，当年的星母也是为了一滴血葬送一生。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商量商量怎么对付天机老人吧，那时空之轮厉害是挺厉害，一次却也杀不掉两三百人，至多冲在前面的倒霉一些，倒是不知谁愿意为联盟做先锋。”
这下，众人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堪起来。
却是在此刻，夜露姬掌心的黑气猛然窜起，直冲天际，随着一声细密的碎裂，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赤金耀眼，璀璨夺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