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好相处的男人

  手术室离重症监护室有一点距离。
  值得庆幸的是，一路过去没遇到什么人，否则唐心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眼下的情况。
  他们抵达的时候，医生和护士正好安排完一切，从病房里出来。
  唐心看到他们，心头一紧，身体瞬间僵住了。
  严兽感觉到她的不自在，一句话也说，直接把人放了下来。
  就在唐心感激地看了严兽一眼，想趁没被注意到，拉开两人距离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几个快步，走了过来。
  唐心手还抵在严兽的胸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李医生却丝毫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主动伸了手，“陆先生，你好，我是依依的主治医生。”
  陆先生。
  这三个字让匆匆赶过来的几个人同时愣了神。
  他们没有料到，李医生会把严兽错认成陆昊廷。
  其实没什么好意外的。
  陆昊廷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且最近才知道依依的存在，哪怕数次出现在医院，还让董潇潇带人闹事，李医生也没有跟陆昊廷有过正面的接触。
  他只知道唐心有个未婚夫，最近刚回国，两人很快就会结婚。
  不久前李医生就提醒过唐心，让她尽快把唐依依的领养手续办好，严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两人还如此地亲密，他自然而然就把当成了陆昊廷……
  唐心还在严兽的怀里，两人贴得很近，近到她看到严兽的下颚，在李医生说出“陆先生”这三个字的瞬间，绷成了一条直线。
  唐心有些不安，怕严兽生气，毕竟他看上去是那种不太好相处的男人。
  暗暗吐了一口气，唐捏紧拳头，刚想解释，严兽却抬臂握住了李医生的手。
  “具体是什么情况？”
  “依依的心脏本来就不好，这次又受了刺激……”李医生看了唐心一眼，奇怪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有跟严兽说明，思及事发突然，情况又紧急，就没有多想，将唐依依的病情详细地复述了一遍，“陆先生，依依的情况很不好，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安排全面的手术……依依年纪小，手术风险很大，福利院孙院长那边，怕是不敢签字，承担这么大的风险，你跟唐小姐尽快把领养手续办齐吧，这样我们也好安排手术。”
  “嗯，我会尽快。”严兽淡淡地挑了下眉。
  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耳朵那一瞬间，唐心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错愕地抬头，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要应下这个事，他不是陆昊廷，更不可能领养依依的啊……
  给李医生这种承诺，让医院方面准备手术，到最后却做不到，那不是欺骗、浪费医疗资源么？
  “李医生，他不是——”唐心咬了下唇想要把误会解释清楚，护士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李医生，依依醒了，正喊着要见唐小姐。”
  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唐心急急地转头，果然看到唐依依睁开了眼。
  小丫头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气色非常差，脸比雪还要白，奄奄一息的模样看得唐心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严兽垂眸，看了怀里女人攥在衣服上，捏着关了泛白的手一眼，开口，“能进去？”
  唐心闻言，手攥得更紧了些，声音又干又哑，“李医生，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依依？一会儿就好。”
  她知道重症病房是禁止家属入内的，防止交叉感染。
  可当小丫头用渴望的眼神巴巴地看着自己，唐心没办法无动于衷。
  更何况，小丫头刚刚经历过那样的刺激，也需要人安慰。
  李医生沉默了下，“去换衣服吧，注意安抚下依依的情况，不要呆太久了。”
  “谢谢。”唐心感激地看了李医生一眼，在严兽的搀扶下，跟护士去换衣服，消毒。
  尽管裹得严严实实，也做了全面的处理，唐心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她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是摒着呼吸走到床边的，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给小丫头带去毁灭性的伤害。
  唐依依很虚弱，嘴唇几乎和皮肤一个色，苍白得透明，氧气罩下的呼吸也非常地微弱。
  然而看到唐心的那一瞬间，小丫头却笑了。
  嘴角困难地扬起，看得出来为了这个笑容，小丫头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唐心看得双眼干涩。
  她眨眨眼，将眼眶里的湿意硬逼回去，弯腰贴过去，声音像被火炼过一样艰涩，“是不是很疼？”
  “不……疼……”小丫头含糊地咕哝回应着，伸出苍白瘦弱的手。
  唐心小心翼翼地握住，从指尖沁入皮肤的冰凉，让她胸口再一次抽紧，“对不起……”
  是她没做保护好，才会让小丫头小小年纪，就遭受到这样的折磨。
  唐依依想摇头，但身体太虚弱了，根本动不了，只能放弃。
  浑浊的目光在唐心的脸上看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开口，“妈妈……有个女人……说我不是你的孩子……是捡回来的……”
  “不是！依依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依依这么乖，怎么可能是捡的呢？依依不但是妈妈生的，还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
  “真的？”闻言，小丫头眼睛瞬间亮了，然而想到突然冲到病房骂她是拖油瓶、小病鬼、来历不明的野种的女人，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可是……那个女人她说……”
  唐心怎么会不知道，小丫头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心头愈发地难受，却还要装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依依宁愿相信陌生人，也不相信妈妈吗？”
  “不……不是的……没有不相信……妈妈……”小丫头急得眼眶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再一次开口，“那妈妈……依依……有爸爸吗……爸爸……在哪里呢……？”
  这些年，小丫头一直都在医院，与外界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加上年纪小，不懂这些，所以从来不曾问过父亲的事。
  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唐心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回答不上来。
  小丫头看到唐心的表情，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心电仪器开始出现了异常的波动，发出了警告声。
  唐心整个人都慌了。
  这一瞬间，她甚至来不及思考，直接攥住了始终一语不发，站在自己身旁的严兽，不顾一切地把他拉近，“依依、依依、你别激动！有的！依依有爸爸的！他在这里！他来看你了！你别激动，别激动……”
  她边说，边把小丫头的手放入严兽的掌心。
  原本就白细的手，在男人宽大的掌心里，显得更加地脆弱，像个易碎的娃娃。
  和唐心完全不同的温热触感传来，唐依依艰难地眨了眨眼，终于注意到了始终站在病床边的男人，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地平复下来。
  病房里不再充斥满可怕的仪器警告声。
  唐心长长地松了口气，脊背一片寒凉，全是冷汗，和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衣服紧紧地贴着。
  “爸爸？”小丫头充满期待地看着严兽幽深的黑瞳，细细地叫了声，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忐忑与不安。
  严兽看着掌心那只想要握紧自己，却没有力气，只能虚虚搭着的小手，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唐心会突然来这一出，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唐依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失落一点一点，爬上了乌黑晶亮的大眼，气息又开始变得微弱……
  唐心看得心惊胆颤，生怕一个不小心，小丫头就会离开。
  攥在严兽胳膊上的手揪紧，她咬着牙，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开口，每个字都充满了祈求，“严先生……依依的情况很危急，她随时有可能……麻烦你……麻烦你假扮一下依依的爸爸好吗？只是今天，今天就够了！你放心，我只想救依依，没有别的想法！我保证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你的生活，更不会拿依依当借口黏着你，离开了这里，我们还是和原来一样，是陌生人——”
  尾音猛地曳去。
  唐心吃痛地倒抽了口寒气，看着猛然扣到腰际，狠狠收紧、几乎要把她的腰给勒断的长臂，不懂这男人怎么了，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暴戾，凌厉愠怒的气息怎么也掩藏不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