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二十年前的事

  杨思秋站在超市门口，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她仍然有些不信。她用力咬了咬舌头，疼痛感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是，是林默笙回来了！
  这辈子，从爱上林默笙开始，她的人生就活得没有了自己。
  只是，这一别二十几年，林默笙是不是能原谅她？还有，关于林月的事，她还没有跟林默笙说，要是林默笙知道了，是不是更不能原谅她？
  天，一下子黑了。
  杨思秋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她伸手扶住了停在门口的轿车。身子稳住了，情绪却不受控制，眼里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了车身上，沾湿了一片。
  *
  “林董，从早晨九点开始，现在一个小时不到，聚丰银行可统计的业务量已经超出了千万，创历史新高……”
  聚丰银行三楼的办公室内，林默笙抱肩坐在桌前，盯着全息屏幕上的实时监控画面，凝眸不动。一双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神是孤傲清冷的。
  “停下！”
  助理正说得滔滔不绝，以为林默笙嫌他啰嗦，立即闭了嘴，在一旁站着不动。
  “笨！我说让你停监控！”
  林默笙霍然而起，自己按了实时监控的暂停键。屏幕定格了，助理近前一步问，“林董，有什么问题……”
  “你出去！”林默笙不悦地喝斥了一声。
  助理微微一怔，立即躬了身退出去。
  室内安静下来。
  林默笙走到距离屏幕大约五十公分的位置，拿遥控按了放大键。
  是她！果然是她！
  一件藏蓝色的v领无袖连衣裙，细长的脖颈光溜溜的没有任何装饰，黑色长发束起，简单至极。在熙攘的人群中，别人都是满脸兴奋，只有她，心猿意马，六神无主。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
  “傻！”
  林默笙恨恨地出声，然后，拿起手机利落地按了一串号码。
  杨思秋一向不喜欢热闹。
  她早年做过英语教师，后来办了病退。家里生活费不高，但是，她从来不会在商场超市搞活动的时候去凑热闹。今天来聚丰银行，完全是为了手机信息里“林氏集团”那几个字。她站在人群中，听着银行客服介绍各类活动的优惠情况，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像是快要溺水的人得救了一样，什么也不管，一边打开手包，一边朝外走，根本不管自己排了多长时间的队。
  银行大厅里人满为患，杨思秋想了想，走到外面，躲进了自助取款间。
  “雪儿，打电话有事吗？”
  自动取款间的门被关上了，杨思秋按开电话就问，根本没有注意来电号码。
  电话里长久地没有回声。
  杨思秋将包放到了取款间的挂钩上，然后将手机换到了左耳接听，“雪儿，你怎么不说话……”
  “我是林默笙。”
  话筒里的男声，矜持中透着一丝怒意。
  杨思秋呆住了，将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立即呆住了，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是——“姐夫”……二十多年过去了，林默笙竟然还留着这个号码！这是他当时在江城用的号码，二十多年了，竟然一直没有变！
  “别看了！说话。”
  “啊！”
  杨思秋紧张地环顾四周，怎么听林默笙的口气，就像是能看到她一样呢？
  三楼的办公室里，林默笙看到杨思秋在取款间里惊魂不定的样子，发了狠，“杨思秋，我问你，我的女儿林月在哪里？你把她弄到哪里了？”
  听到林月的名字，杨思秋就觉得像是有五雷轰顶一样，不堪重击。
  她用手扶住门，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默笙哥，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的二十年手机号不变，你却一个电话也不打……我女儿丢了这样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声，你这个女人，心比蛇蝎还毒！”
  “默笙哥，我……我不是……我没有……”杨思秋语无伦次。本来林默笙就恨极了她，现在，她又弄丢了他的女儿，他是更不会原谅她了。
  “你给我闭嘴！什么叫你不是，什么叫你没有？如果不是我回来了，想先看看两个女儿的样子，我在资料库里查不到林月的信息，你是不是预备一直瞒着我？你把我的女儿弄丢了，你都不跟我这个做父亲的说一声吗？你就是蛇蝎心肠！杨思秋，你是不是因为怨恨我，所以，故意把我女儿给抛弃了？是不是？”
  听着林默笙在电话里咆哮，杨思秋手捂着胸口，痛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等了大约有两分钟的时间，她才有力气说话，“默笙哥，我没有抛弃过。我一直在等着你。我是想把两个孩子都带好，等你回来。可是，月月丢了……我自己愧疚了二十多年，我没有一个夜晚能睡好……”
  多年前的事，像是受了伤已经愈合的疤，现在又被活生生地撕裂了，那样锥心的痛，流血的痛，简直要把杨思秋击垮了。
  “默笙哥，你走的那年冬天，雪儿和月月经常闹感冒。要是生病，就两个人一起生病，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心里愁得不知道怎么办。那次，月月的咳嗽刚好，雪儿又感冒咳嗽。我带着两个孩子去楼下的诊所里看病，当时是晚上，雪儿在里间输液，我怕月月被传染上，就把她放在输液间的外面。我隔着窗户，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诊所里有值班的护士，也就在对面的值班室里。我以为不会有事……后来，雪儿要尿尿，我带着她去了一次卫生间……卫生间也就是输液室的旁边，隔着一个过道。我喊了一声护士，让她给看一下。护士答应了。我就带着雪儿去了卫生间……没想到，等我出来，婴儿车里已经空了。我以为是月月哭了，护士给抱走了，就去找护士，结果，护士正在值班室里给一个摔到腿的孩子擦药，我问她月月呢，她说就在车里啊，我这才意识到不对……我四下里找，喊着找，在冬天的风里到处跑着喊月月的名字，可是，就是没有任何的消息……我只好报了警……派出所过来现场调查，也没有查到线索。小区的诊所小，没有监控，那天晚上刮着大风，外面也看不见人，根本没有线索……”
  电话里，林默笙大口地呵着气，听到最后，怒不可遏，“杨思秋，你把孩子弄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来找，怎么会找不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孩子去哪里找？怎么找，你跟我说，你告诉我！”
  “默笙哥，我……”
  “你是想瞒着我，就是想让我后悔一辈子，是不是？”
  “我没有……”
  “你没有，你什么样狠毒的事都做了，你跟我说你没有！”
  林默笙将手机重重地掷在地上，这部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手机，在地上弹了一下，又稳稳地着了地，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杨思秋的声音还断断续续地传来……
  *
  林雪回到自己家里之后，日子过得比在季家还滋润。
  家里的客厅小，不适合放大电视。她就买了一个精密的投影机，在客厅的一面墙上投出宽大的荧幕来看片。早晨起来，她吃了杨思秋为她准备的早餐，然后就窝在沙发上看片。桌上是三只松鼠的坚果，还有精致的点心，饮料。这样的生活，倒比在季家受委屈来得幸福多了。
  林雪看着荧幕上搞笑的场景，不时地笑出了声。
  要是父亲林默笙能回来，她的生活就更美了。
  一个疼自己的妈妈，还有一个有钱的爸爸，那她岂不是要幸福得像个公主一样？
  门锁响了，杨思秋红着眼从外面回来。
  “妈，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呢？”
  林雪看出母亲的神色不对，直接光着脚就迎过来，扶住了杨思秋的胳膊，歪着头看她。杨思秋知道自己脸色一定很差，眼睛也红，她不好跟林雪解释，就推说自己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雪儿，妈……有点不舒服，你不要打扰。”
  “妈，是不是你又胃疼了？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是，不是的，我就是……我其实没事，就是……你别问了，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杨思秋拨开林雪的手，自己扭身进了房间，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卧室内的床，还是那张双人床，杨思秋想到这些年的种种，痛苦地又哭起来。
  ——“姐，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的……我自己做的错事，在我自己身上都报应了……我……”
  杨思秋躲着那张让她看了就难过的床，自己坐在椅子上，趴着桌子，痛苦地哭起来。
  林雪站在母亲门口听了一会儿，觉得事有蹊跷。
  母亲进门后，随身带着的小包就放在了衣架上，她好奇地过去看了看，包里还是那几样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道是，爸爸跟妈妈联系了？
  林雪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匆匆地打开了杨思秋的手机，手机上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通话时长为十五分钟。
  这个号码虽然不是那天记下的爸爸林默笙的号码，但是却十分可疑。
  相信妈妈不会和其它人有这样密切的关系，也不会打电话说这么久。再加上刚才妈妈的神色不对，所以，林雪断定这个号码就是爸爸林默笙的号码。
  林雪想，她和自己爸爸现在就是咫尺天涯。
  她知道林默笙多年未娶，那么，她就是林默笙唯一的女儿。所以，她在林默笙的心里，应该有份量。
  只是，她不想贸然打电话给林默笙。
  林雪在季家呆的这段时间，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贵族们看人的眼光很是特别。你越是上赶着对他们好，他们就越以为你有所企图，反而你和他们保持距离，做好本分的自己，他们才会对你更好。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林默笙毕竟是一个成功的富豪。他不在乎钱，却对于在乎他的钱的人会产生一种天然的轻视。
  林雪心里有一千万个念头翻涌，也不敢直接打电话给林默笙。
  不过，这也给了她一个讯息。她的爸爸林默笙可能很快就要回来了。
  林雪心里很兴奋，她转回头看看自己扔在茶几上的果壳和饮料瓶，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她想，这段时间，她要收敛一点儿，万一哪天爸爸回来，她得给爸爸一个好印象。就算她没有学历，没有工作，她得有一个好女孩的样子……
  *
  季铭琛带着小乔走后，季远也没有去上班。他一个人闷在包间里，喝了两瓶红酒。
  季远握着红酒杯，远远地望着小乔躺过的地方，想像着她刚才躺在上面的样子。真就和杜诺一样，只不过，那里要比杜诺更鼓实一点儿……杜诺躺下的时候，喜欢绞着腿，两只脚勾在一起。小乔躺着的时候，也是这样。小乔刚才穿着裙子，一截漂亮的小腿，也跟杜诺的很像，。小乔和杜诺之间，唯一不像的是脸！
  季远深深地叹了口气，将酒杯撂下。
  刚才如果不是父亲突然闯进来，他或许就会吻到小乔。这是一件想起来让人如百爪挠心一般难受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接吻，是件美妙的事。以前，他就喜欢吻杜诺。可是后来，后来就不想了……这是两个人相互喜欢，感情强烈的表现，如果不够强烈，那就不会做那样的事。
  “季小乔，你究竟是谁，怎么就这样让我动心，我都想吻你，而不是想吻杜诺，你……你究竟是谁？”
  季远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到了小乔的微信上。
  尚美居，小乔正在午睡。季铭琛坐在她房间里看着她，听到手机响，拿出手机，看到了微信提醒，发信息的人标记为季远的微信号。
  ——“季小乔，你究竟是谁，怎么就这样让我动心，我都想……”
  信息看不全，要点开手机才能看。
  季铭琛看到这里，他想知道，季远想怎么着，于是，就点开了屏幕，仔细看——“我都想吻你，而不是想吻杜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