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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你这样恨我,我这般爱你

  当年,方正阳和惠双双对顾方西说:“离开她,我们是为了你好。”
  今时今日,当知道了真相,知道迟欢答应顾方西重来的诺言是真的存在的时候,迟宁和路路对沉睡着的迟欢道:“错了就错到底吧,迟欢,我们难道不是在为你好?”
  你看,这个世界上总是如此,我为了你好,为了你们好,为了你的将来好,可是谁能真的了解谁想要的好?
  我之蜜糖,你之砒霜,你的琼露,我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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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的的确确是他顾方西这辈子最卑鄙无耻最疯狂的念头。
  今天,现在,他百口莫辩,他全身明明已经无力,血丝布满的墨黑色眼眸里深沉又隐晦,狭长的眼眸眯起,肆意俊美,凝视着她安然抿唇无声无息的躺在苍白的床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让曾经看不见的他清晰的听见,一步又一步的声响。
  刹那,他就要将她抬起,捧着她的头颅就要一把带走,手臂就那样生生碰上了扎在她身上的医疗器具。
  浑身颤巍巍,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怕,他真是怕她真的会死。甚至死在自己手里。
  他更怕,有一天她会恨他如此的不择手段。
  对的,不择手段,他可以狼狈狠心的将她带走,管多少人来阻止都没有关系,他是出了名的深沉狠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唯有这最重要的一次,他生生的逼了自己撤了手,只是幻想。
  朦胧间想起,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方西,我母亲也很不容易,我以为我是最爱我爸的人,可是把我父亲藏在心里不肯面对事实的人,其实是我妈,她比我更爱他。
  把一个人藏在心里不肯面对的这个世界何止一个。
  如果他把迟欢带走了,那么,她会快乐吗,她的母亲又会有多难受。
  他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可偏偏在此刻,他却为了她想了这么多,这么多……
  终究所有的动作都只变成了一个吻,轻如羽毛,薄如蝉翼的吻。
  擦过她唇时,还有血腥的味道。
  躺在病床上的她无意识的蹙了蹙眉,眼泪不知怎么地就从眼角落下,渗入了枕头里。
  仰着头,顾方西拉下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狠狠的一拽,脖颈上顿时红痕一条,他也感觉不到什么疼不疼,只是失笑的望着自己虔诚那么些日子的东西,嘴角轻勾透着苦笑的凉意。
  “它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它给了我希望到最后永远给我绝望……迟欢,如果真的有神,它怎么会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田地?如果它真的会给我机会,它怎么会让我今天百口莫辩,连让我陪你死的机会都不给我……”
  手中的十字架就那么随手一松,被丢弃在了地上,“咯噔”一声,冰冷冷孤零零的在地板上,伴着主人最后一点点的余温与刺骨的大理石地板相撞,最后躺在那儿,无声无息的褪去他的体温。
  在迟宁三人刚走进病房时,顾方西刚好转身,垂下眼眉,黑色的衬衫低调寂寞的包裹着他的身体,他依旧不悲不怒的对他们礼貌的点点头,然后侧身而过,闭着眼睛忍着不回头。
  他一步一步咬牙提着最后一点力气走着,最后转弯下楼的背影却被一个人看到了。
  方镜愣在那儿,好似有些不敢相信,又有点怀疑自己。她是从另一个市赶过来看迟欢的,刚好与他擦肩而过……
  是她看错了吗,她好像看过这张脸,这张出现在顶尖时尚杂志里,颓废华丽,清冽俊美的脸,简单的搭配却那么简约优雅,仿佛不经刻意的时尚点缀。
  眨了眨眼,方镜冲了出去,在楼梯间失神喊了一句:
  “westgu——”
  没人答应,或许那人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自己这个名字。
  久久的回荡,萦绕,只有方镜自己的声音。
  愣愣的,她收回意识,叹了口气,轻捶了捶自己头,心想,一定是认错人了。
  走进迟欢病房的时候,她轻叩两声门,迟宁和路路是认得她的,她是陪着迟欢救治然后回了趟自己的市里,如今又敢来的。
  彼此寒暄了两句,方镜对着施哲轻呼了一声:“你就是迟欢的丈夫吗?”
  迟宁和路路愣了愣,施哲尴尬的轻轻一咳,不置可否。
  嗓子有些微疼,迟宁沙哑到极点的开口:“小欢给你提过……那个人吗?”
  “当然,我们在那儿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常常讲自己的事,她告诉我,她答应过她的丈夫,要平安的回来……重新在一起,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方镜笑着,喉咙间提起迟欢曾经说过的话有些哽咽,转头瞟向施哲,眼里有几分怨怼,“你应该好好对她的,她中枪的时候,心里还记挂着你……”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迟宁晕眩了几秒钟在路路惊呼的搀扶下,缓缓喘过了气。
  “你竟然到现在还放不下他——你——小欢,你告诉我,你明明性子从来都外温内烈,为什么独独是他,他欠了你的,他明明是欠了你还这般没出息的放不下他?!”
  迟宁妆容浊浊的脸满是挣扎和无奈,就生生的趴在迟欢的床边,望着迟欢那张平静温秀的脸,语气像是恨铁不成钢。
  脸色有些难看,施哲与路路对看一眼,方镜一头雾水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路路……也许是我们错了……”迟宁蹒跚的坐在床边,摸了摸脸上的汗,秋日是冷,空调也低,可是衣衫近乎湿透。“他没骗我们,是我们骗了他……”
  深深闭了眼睛,路路眼里流转着许许多多复杂的神色,美目有些光影泛起,可到底心一狠。
  攥紧了迟欢刚被毛巾温暖过却又温度尽褪的素手,摩挲了几下,想起刚开头的那一年,他走了她不敢置信震惊难受的样子,嘴唇蠕动,路路到底还是喑哑的说:“错了就错了,我们只能错到底,迟姨……难道我们不是在为了迟欢好么……”
  是啊,我们是为了她好。
  迟宁思忖了几秒,暗自咀嚼了半天,深深叹了口气。
  敏感的感觉到什么,又摸不清楚,方镜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好管,方镜将买了的水果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静静的陪着。
  此刻,寒风串流的住院部,苏暖暖正站在门外的走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缝隙里瞄了好几眼,心底却有些泛凉,多热闹的病床,有没有她来看望,又有什么分别。
  不知是什么滋味,可就是不太好受,迟欢到底是幸福的,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着苏暖暖的心情。
  ……这一室的热闹和关怀,竟是她苏暖暖那么渴望而嫉妒的。
  她有的少之又少,能放弃和当筹码的也已经快消失殆尽了,而她这些日子唯一想要的男人,心却也在这一室热闹的房间里。
  明明心底是担心着迟欢来的,可是到了却发现那种冲击她许久的难受感又排山倒海的过来,抵挡不住的咬牙妒忌。
  她有的那般少,那般少,没有了生育能力,这一副身体如此残破不堪,想要的总是得不到,她是恨,恨迟欢,爱迟欢,又嫉妒迟欢。
  她得不到的,她能做的就是让别人也得不到……
  后来有一天,当在出租的公寓里看到等候在那儿的法兰克时,苏暖暖笑了,笑靥如花,那一身英伦风的男人静静的等着她,可她心里想的已经不再是他,她唯一的念头,不过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个人伤心,何不大家一起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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