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逼宫
“请陛下下旨,召所有皇子回京。”
“请陛下下旨。”
“请陛下尽快立下皇储。”
时隔两天,天子偏瘫的消息最终还是传了出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文武大臣们着急上火。
天子偏瘫,要命啊!
更何况皇子不在,皇储未立。
每一个为国为民,或是投机取巧的文武大臣,都是一蹦三丈高,都在为将来可能发生的混乱忧心忡忡。
不能让天子继续任性下去。
于是乎,文武大臣们少有的串联起来,冲进兴庆宫请命。
说是请命,其实就是逼宫。
天子偏瘫,天子已经活不长了。大家要为新皇继位努力。
至于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是什么心情,无人关心。
没有任何事情,比立下皇储更重要。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感受着文武大臣们喷溅的唾沫星子,天子双目充血,左边半张脸,狰狞恐怖。
配上僵硬的右半张脸,就像是择人而噬的厉鬼。恨不得将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撕了。
天子活动自如的左手,死死地抓着椅子扶手,青筋突起,一个劲的颤抖。
天子威严,乾纲独断,在此刻荡然无存。
因为偏瘫,他不再是那个一瞪眼,就吓死一片人的天子。
因为偏瘫,他身上的天子光环黯然失色。
短短几天,不仅被人逼宫,很有可能进一步沦落为历史上无数个被朝臣架空的空头天子。
他不!
天子在内心呐喊,就算是死,他也要有尊严有权威的死去。
这个朝堂,还是他说了算。
“都给朕,闭嘴!”天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原本威严十足的话语,因为偏瘫,毫无说服力。
瞧瞧那些平日里装成鹌鹑的文武臣子,瞧瞧他们的眼神,他们眼中可有对天子的畏惧?
“请陛下下旨,尽快召回在外的皇子。”
“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请陛下尽快下旨,不要再拖延下去。”
“早日立下皇储,早日安定民心。陛下,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京城动乱吗?”
朝臣们痛心疾首。
此刻他们看着天子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昏君。
你已经坐了三十七年的皇位,是时候退位让贤,让新皇继位开新气象。
你还要任性暴躁到什么时候?
难道你真要将皇位交给两岁的小皇子继承吗?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文武百官的眼神,慢慢的,从痛心疾首变成了谴责。
你分明就是昏君。连皇位都不传承,还妄想长生不老,大好江山就快要被败坏啦!
将来史书上,关于这件事,一定会大书特书。你一定会被钉在昏君的耻辱柱上。
这是来自文臣的愤怒。
他们掌握着笔杆子,他们要让开耀帝背上死后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陛下,别闹了。边关不稳啊!赶紧立下皇储,定人心吧。
这是来自武将们的呐喊。
新旧交替,最忌动乱。
然而新旧交替之际,又最容易发生动乱。
一个成熟的帝王,应该早早的定下皇储,安定人心。然后就可以放心的闭上眼睛,去死啦!
“你们这些……”
天子抬起左手,指着黑压压的人,“你们是要逼……嗯……”
一句话没说完,天子突感头晕眼黑,短短时间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好!陛下昏过去了。快叫太医。”
“你们是要逼死陛下吗?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是乱臣贼子。”
“你们好狠毒的心思,竟然将陛下逼得昏迷过去。”
“短短几天,陛下连续昏迷。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就等着秋后算账吧。”
大殿内,天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内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指着文武大臣怒骂。
小黄门七手八脚,抬着天子回寝宫诊治。
太医紧随其后,如临大敌。
陈大昌目光森冷地扫过所有人,留下一句话,“召金吾卫看守兴庆宫。谁敢擅闯,杀无赦!”
大殿内,文武大臣们心惊胆战。他们没想将天子逼死啊。
谁会想到,天子怒极攻心,就昏过去了。
金吾卫来得很快。
他们是天子的鹰犬,只听天子。
他们半点不客气,直接驱赶坚持留在兴庆宫不肯离开的文武大臣。
并且牢牢把守宫门。
至于之前值守兴庆宫的禁军侍卫,全都被缴械,到金吾卫喝茶。
面对金吾卫的武力,文武大臣们莫可奈何。
当然,这不等于他们就没办法。
天子偏瘫的消息,早就在几天前,秘密送出京城,很快就会到达各位皇子的手中。
等皇子们悄悄回到京城,天子就算反对也没用。
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立皇储。
……
天子这一回,并没有昏迷多久。
谢天谢地,一个时辰后,天子从昏迷中醒来。
只是中风症状明显加重。
之前还能比较清晰的表达,这会说话都是含含糊糊,要仔细分辨才听得明白。
而且天子的右腿,不能动了。
太医们忧心忡忡。
今天的情况再来几次,他们真的回天乏力,天子离死就真的不远了。
天子也感受到,自己中风症状加重,话都说不清楚。
天子大怒。
太医赶忙劝解,“陛下不可动怒。接下来陛下最好静养,不再过问朝政。”
陈大昌皱眉。
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天子岂能不过问朝政。
就说立皇储,天子不问问朝臣们的意见吗?
大皇子早就过世,嫡出的皇子唯有仁宣太子,也已经过世。
长和嫡都没了。
这种情况下,其他成年皇子,立谁都行。
可是这个“谁”,就很有讲究了。
如果天子一意孤行,要立小皇子为皇储,也不是不行。
就怕天子一死,其他成年皇子全都杀向皇宫,简单利落的弄死小皇子。
然后成年皇子们再捉对厮杀。
这个后果,没人愿意看见。
太严重了!
这么一闹,大周的国力会被严重削弱。
西凉和北荣狼子野心,一定会趁机发起战争。
到时候,就真的成了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陛下想要见谁?”
陈大昌附耳倾听。
天子艰难地说道:“下旨,召皇子们,回京。”
陈大昌很努力,才将这句话听明白。
他躬身点头,“老奴这就将几位大人请进来。”
天子点点头,没反对。
很快,几位老大人被请进寝宫。
奉天子旨意,书写圣旨,召在外的所有成年皇子即刻回京,不得耽误。
圣旨书写完毕,中书令看着自己的一手漂亮的正楷,十分满意。
天子早这样不就得了,也就不会二次昏迷。
“陛下,老臣用印了?”
天子点点头。
几位大人全都朝陈大昌看去。
陈大昌深吸一口气,从床头取出天子印玺,蘸了点印泥,在圣旨上重重落下。
有了这个圣旨,中书省就可以明发政令,光明正大地召皇子们回京。
这就是朝堂礼法,名正言顺。
名不正言不顺。
名正才言顺!
没有天子圣旨,中书省下发政令,门下省和尚书省自有权利驳回。
朝堂任何官员,都可以不用听令行事。
这就是权利制衡。
此时此刻,权力制衡,依旧发挥着应有的作用。
圣旨有了,召皇子们回京的政令以最快的速度送出京城。
希望政令送到的时候,皇子们正好动身回京。
天子缓缓闭上眼睛。
陈大昌当即说道:“陛下乏了,需要休养。诸位大人请回吧,朝堂还等着你们稳定人心。”
“陛下保重身体。朝堂上的事情,微臣等人自会料理。”
……
下了旨意后,朝臣们果然没有再打扰天子。
天子难得得到几日清净日子,配合医嘱好好调养,中风症状略有减轻。
至少说话要比二次昏迷醒来的时候清晰,足以让人听清楚天子在说些什么。
一场秋雨一场凉。
快到冬天了,今年天冷得早。
天子俱寒,兴庆宫早早的烧上了地龙,很暖和。
天子有了精力,便闲不住。
他先是召见了几位勋贵老臣,又召见了几位文臣。
谁都不清楚君臣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这一回,罕见的所有人事后都没有透露一个字,保密措施做到了极致。
紧接着,天子开始召见各家王府皇子府的嫡长皇孙。
刘诏,楚王均在名单里。
刘议不在嫡长,不在名单内。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刘议直接捏碎了手中茶杯。
碎裂的瓷片扎进他的手心,血流如注。
身边的小厮内侍,慌得不行。赶紧请太医为刘议诊治。
得知刘议受伤,裴氏急匆匆赶到西院。
“好好的,怎会受伤?”
伤口已经包扎。地面上一摊血却还来不及清理。
见流了这么多血,裴氏心疼得无以复加。
“是不是下人伺候不当?”
“母妃息怒,同下人们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了手。”
裴氏皱眉,看着地面上碎裂的茶杯,她似乎知道了为什么。
她挥挥手,叫下人都退下,连萧琴儿也被赶了出去。
书房内,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是不是因为陛下召见你大哥,你心里头不痛快?”
刘议低头一笑,眼神冷漠。
片刻后,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母妃想到哪里去了,大哥能得皇祖父召见,我只会替他高兴。”
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裴氏叹了一口气,“现在局势不明,你们兄弟不可内讧。有什么事,等你父王回京后再说。”
刘议点点头,爽朗一笑,“母妃放心,我知道轻重。”
裴氏实在是不放心,“你要想开一点。几十个皇孙,陛下精力有限,不可能每个都见一面。只召见各府嫡长子,也是不得已为之。”
刘议笑着说道:“我都知道,我没有多想。母妃不用担心儿子。”
裴氏看着地面上刺目的血迹,还有破碎地瓷片,心中担忧不已。
“这都是意外。”刘议弯腰,捡起最大一块碎片。
“儿子想起衙门的差事,一时激动难耐,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儿子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裴氏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陛下召见各府嫡长子,代表不了任何事情。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立下皇储。”
“儿子知道。”
裴氏没有继续唠叨,叮嘱了萧琴儿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西院。
萧琴儿带着丫鬟进来。
丫鬟们迅速清理干净地面,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表哥,你没事吧?”
刘议嘴角维扬,“晚上准备一桌酒菜,你配本公子喝一杯。”
“太医说了,表哥手上有伤,不能沾酒。”
“真是无趣得很。”
刘议一脸不满,“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一直歇在上房。”
萧琴儿惊讶莫名,紧接着大喜过望。
“表哥说真的?”
刘议冲她笑了笑,“自然是真的。是时候给大哥儿添一个弟弟。”
萧琴儿频频点头,高兴得快要哭出来。
表哥终究和她一条心。
刘议伸出手,搂着她,“表妹哭什么?”
“我太激动。”萧琴儿是喜极而泣。
刘议抬手,直接用衣袖替她擦拭眼泪,“别哭。我们争取多生几个孩子。”
“我都听表哥的。”
萧琴儿又一头扎进了刘议的温柔陷阱中。
……
兴庆宫,十几个皇孙排排站,供天子看清楚每个人面貌。
居中的人,自然是已经赐爵封王的楚王。
楚王想起进宫前,方少监对他的提点和叮嘱,于是尽量保持冷静克制。
他偷偷瞥了眼刘诏,又瞥了眼赵王嫡长子,下意识的将背挺得更直。
天子靠坐在床头,目光从每个嫡长皇孙的面上扫过。
然后开始提问。
天子的问题很简单,就是问问家常,问问皇孙们最近在忙些什么。
最后布置了一道策论,叫皇孙们下去琢磨琢磨。
就这样,将所有皇孙给打发了。
寝宫又安静下来。
许久后,天子睁开眼睛,问道:“修缮三大殿,进展如何?”
“启禀陛下,再有一年半载,就能完工。”
“银钱够用吗?”
“工部交上来的预算,足够用了。说不定还能剩下一点。”
天子看着自己的寝宫,可惜他可能看不到修缮好的三大殿。
接着天子又问道:“南城门外的流民都安置妥当了吗?”
“有诏夫人出面,陛下不用担心流民会冻饿而死。”
“朕怎么听说,又有上万流民涌进京畿地区?”
陈大昌心道,谁背着他,偷偷将此事告诉了陛下。
不管他内心怎么想,他始终躬着身:“的确有上万流民涌进京城,这些流民来自四面八方。不过陛下不用担心,诏夫人已经派人召集这些流民,统一安置在南城门外十里亭附近。户部也提供了足够的粮草,帮助这些流民过冬。”
天子微微点头,“这几年,流民越来越多了。”
“都是老天爷不开眼,陛下已经尽力了。天灾人祸,难以避免。”陈大昌宽慰道。
天子想笑,却没想出来。
右边脸僵硬到,已经影响到左半边脸颊。
天子也不为难自己。
好歹如今说话还算清楚。
太医院的太医们,好歹还有点本事。
“去将顾玖叫来,朕要问问他,流民安置情况。”
陈大昌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天子会在这个时候召见诏夫人。
太意外!
太不同寻常。
他躬身领命,即刻派人去宁王府请顾玖进宫。
……
不光陈大昌意外,顾玖比谁都意外。
陛下这个时候召见她,有何用意?
真的是询问流民安置情况吗?
其实要知道流民的情况,问户部也可以啊。
户部那里有完整的数据。
许有四请示道:“夫人,要不要晚点进宫,等公子回府后再说。”
顾玖摇头,“公公们就等在外面,怎会允许我无故拖延。青梅,多准备点荷包和银票,随我进宫。”
“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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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存稿的时候遇上腹痛腹泻,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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