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人还未走，茶不能凉
局面，完全被扭转了。
此时，主导局势的人，早已经不再是九处那个运筹帷幄，聪慧如妖，冷静自持的陆部长。而是这个坐在沙发上身形瘦小，模样清癯的小老头儿。
“当时，主张要杀了你，彻底斩断权煜皇双臂的人，不在少数。可爱惜你才华，不愿意就这样让你死于暗杀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你父亲当时还在位。不管你认不认他做你的父亲，他到底都是你的父亲。人还未走，茶不能凉。所以对于你的处决，一时争执不休，没有一个定论。这个时候，有人决定先斩后奏，直接将你暗杀。不但能够断了权煜皇的双臂，还能够给权煜皇一个血的警告。如果他胆敢调查权家当年的案件，那么，他和他身边的人，就都会落得像你一样的下场。”
“果然，你对二十年前权家的血案，一清二楚。”陆越川稳住了心神，他清楚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冯教授牵着鼻子走了，他必须要重新拿回局势的掌握权和主导权。不然，他就会被冯教授所迷惑，忘记了自己前来找他的初衷是什么！
指了指冯教授不停拿起酒杯的手，陆越川平静的叙述，“你内心开始慌了。不停的喝酒，就是你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与不安。我要承认，之前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把冯教授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所做过的事情，远远不仅限于是让田小甜把蒋欣然诱骗出去，你跟二十多年前权家的血案有最直接的关系。你跟华老板，当年都是为那些人鞍前马后的小卒子。你很厉害，我不该小觑你的。差点就让你用我陆家的深仇，让我方寸大乱。不过还好，我没有让冯教授你们这些当时畏惧我的人失望，我还是稳住了。”
“我就说你这个小毛头很厉害，日后绝对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你瞧，我的预言，总是没有错儿的。你果然成了我的心腹大患。”冯教授失笑的摇摇头，“陆越川，我能跟你讲的，就这么多了。再多，我就不能跟你讲了。你妹妹的死，可以说是代替你去死的。这些事情权煜皇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那些人是为了要杀你，可天不忘你吧，你侥幸躲过了一劫，你妹妹成了替死鬼。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能说的，你就是现在把我做的事情拿去说给阿宁听，我也不能再讲了。”
陆越川眯了眯眼睛，脑袋飞快的运转着，忽然，他看到了冯教授伸手去拿烟盒，却忽然犹豫停顿下来的手。
电光过时之间，陆越川眼前闪过一个人。
顿时，他就明白了什么。
他说，“冯教授，连你跟华老板那样机密的谈话，你都已经说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说的呢？你跟华老板的关系，才是最不能曝光与天下的吧？你都承认了二十多年前权家的血案跟你有直接关系，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话，是你不能讲的了。哦，让我想想看，冯教授，你都说到了这种程度，却忽然戛然而止。我猜，你肯定是有什么顾虑。你的顾虑是什么呢？”
冯教授有些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儿，“陆越川，你还有心情跟我兜圈子？我的顾虑，你一清二楚。”
“是了，你有你的顾虑。你的顾虑，不是你说出这些事情之后，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你既然敢说，你就不怕接受那后果。只是这后果中，有一样，是你冯教授当初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也是你现在最无法承受和面对的。嫂子，安宁。她才是你现在最大的顾虑，也是你跟我说那些事情的唯一理由。”陆越川顿了顿，不在玩弄什么心思，而是推心置腹的有一说一，“冯教授，我跟你说句实话，之前是我把事情想得有些简单了。可现在看来，你所牵扯到的事情，可远远不止是让田小甜把蒋大小姐从我们的保护势力之下诱骗出去这么简单，你还跟二十多年前权家的血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实话，我之前的提议，我自己也不晓得能不能作数了。牵扯太多了，这已经不是我所能够决定拿主意的事情了。”
冯教授点点头，“我晓得啊，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能再跟你讲了。陆越川，你把权煜皇找来吧。只有他，才够资格跟我谈接下来的事情。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帮权煜皇做主，但惟独他权家的血案，你帮他拿不了主意。我能跟你讲的，都已经讲了。现在，你打算把我关到哪里？九处的天牢吗？”
“冯教授，希望你理解。”陆越川只有这么一句。
“我不理解又能怎样？”冯教授轻蔑的笑了笑，“其实这么多年了，我心里一直有快心病，沉甸甸的压在我的心尖儿上。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天可以喘口气儿放轻松。我无时不刻不在提心吊胆，等待着权煜皇查清楚真相，把我当年做过的事情翻出来的那一天。我每天都在等，我知道以权煜皇的本事能耐，他迟早有一天会把我给翻出来的。我跑不了，逃不掉。陆越川，说句话你可能都不会相信。”
“我信。”根本没有听冯教授说的是什么，陆越川就已经回答了，“我信。冯教授，你对嫂子的情分，我信。如果不是因为嫂子，只凭一张照片，你断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还把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也拿出来跟我说。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掌握了什么证据，也不是你害怕我掌握了证据之后你会得到什么惩罚，你说这些，仅仅是因为嫂子。你对我的提议，动心了。”
“是啊，能不动心吗？你的提议，那么的诱人。就像当年我会做出那些事情，他们给我的诱惑一样的诱人，甚至比那些还要诱人。你说，你愿意帮我遮掩，把我过去做过的事情全部的抹去。我不在乎什么人人尊敬的冯教授，我只在乎，我能否还是阿宁的师父，是被她当父亲一样看待的人。我现在只在乎阿宁，其他的，我他妈还真不在乎。”
“可是冯教授，抱歉，你牵扯的事情太深太广了。我的提议，已经不能作数了。不过我在这里答应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我的所能，帮你遮掩抹去。因为我不知道在权家的血案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五爷那边我不敢打包票。可我陆越川这个，我陆越川会尽力帮你遮掩。”
“陆越川，我信你的保证。可你也得听权煜皇的吧？你能拿什么保证呢。”
“冯教授。如果你信的话，我可以跟你保证。不管五爷打算怎么做，怎么处置你，我都一定保全你在嫂子面前的声誉。”
“你晓得你在跟我保证什么吗？”
“我很清楚。五爷他……他也不想让嫂子悲痛欲绝。就算冯教授你这条命我保不住，可我能够保住你在嫂子面前的形象与声誉。”陆越川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不管冯教授你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会帮你在嫂子面前遮掩过去。你锒铛入狱，我会制造一份假的文件，用其他的罪名帮你掩盖。如果你死了……那我就会把你的死，背在我的身上。让嫂子来怨我，绝不会让嫂子知晓你是因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才付出死亡的代价。”
“陆越川你——”冯教授飞快的眨了眨眼睛，他深深的望着陆越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都说做事得断情，你陆越川的确是做事而断情，可你有时候却又处处留情，念情。你不是个无情之人，我才高看你一眼。”
“我能帮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再多的……一切得看五爷。”
“权煜皇。”冯教授忽然勾起嘴角一笑，“他也是个人物。可我当初就断言了，没有你陆越川，他权煜皇就是个枭雄。只有你陆越川在他身边，他才能真正的称王称帝。”
“冯教授，你太高看我了。”
“我从没有高看过你，我也不会小瞧了你。断言没有你，权煜皇就是个枭雄的人是我。但断言有了你，就可以称王称帝的人，却是华老板。他说的话，我信。”
“冯教授你的话，我也信。”
“所以，陆越川，该把我关在哪儿，你就让人带我去吧。你做不了主的事儿，权煜皇可以。我在牢里等他回来。”冯教授平静的站起身，他真的都已经看开，只是唯独放不下一个人，“阿宁那边，你尽你所能我就已经很感谢你了。”
陆越川站起身，他始终不相信冯教授会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就去作恶的人，在跟冯教授谈完之后，他更加确信这一点。但事实又似乎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了。或许，这背后真的还另有隐情吧。只是这些，就不是他能够去问的了。他拿不了主意，冯教授就不会开口。能拿主意的是五爷，就得五爷去问冯教授。
冯教授打开房门，见陆越川还坐在沙发上不动，笑了，“小毛头，你等什么呢？再晚，我怕阿宁就找来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陆越川回神儿，“我陆越川答应过的事情，一定办到。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让嫂子——”
“别说大话。那个丫头，聪明着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过来找她？还不就是我猜到了她一定会怀疑我，为了打消那丫头的怀疑，我才知能亲自走一趟。看到了我，那丫头心中再如何怀疑，都会打消她的怀疑。可我又能让她打消怀疑多久呢？”冯教授微微摇头，表情很苦涩，“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那丫头的爹，是我给害死的。我算是她的杀父仇人，我不能跟她走得太近。将她抚养成人，就算是我还了老安一条命吧，可以了，仁至义尽了。可到头来，我还是一点点的跟那丫头真的有了父女情。可能我膝下无子，就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吧。惩罚我，没有孩子，只有阿宁这么一个女儿。我再不愿意，也跟她有了父女情。”
跟被自己害死的人的女儿有了父女情，这就是老天爷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他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