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瓣桃花

  【私聊】我爱翩翩：翩翩, 我们再去领个证吗？
  【私聊】轻舞翩翩：可以啊, 不过婚礼就不办了吧, 然后你把名字改回来。
  【私聊】我爱翩翩：好。
  【私聊】轻舞翩翩：只是游戏里cp而已，现实我还没答应你呢。你要给我时间, 让我好好考察一下哦。
  【私聊】我爱翩翩：行，我接受挑战。
  然后，我俩重新去月老那里结婚，我又收到一条私聊。
  【私聊】凤舞翩然：翩翩妹子, 周末你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出来聊聊。
  我在微信上把这个聊天截图发给了杜寒川。杜寒川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我看你有时间和她吃饭, 不如和我去吃顿饭。这周末我要到上海出差，刚好想跟你聊聊一些工作上的事。”
  “咦, 你又要来上海了吗？好啊好啊。”
  “对，待两天。猜猜我要带你去吃什么？”
  “日料？泰国菜？上海本帮菜？”
  “那就日料吧, 周六晚上见。稍后我发你餐厅地址。”
  巧合的是，无哥告诉我，这个周末梁小邪也要到北京出差, 想请她和寒哥吃个饭, 没想到杜寒川刚好人不在，于是能碰头的只有他们俩了。她说自从帮派里两个人互相表白后, 其实私底下他们聊天跟参禅似的, 没变得亲昵, 反而比之前复杂了。她担心见面会气氛紧张, 惯性甩聊天截图：
  无哥是我：“小邪, 你是不是和那个欧皇小草莓也天天视频语音？这个vip服务我要买回来。”
  梁小邪：“我只跟你视频。”
  无哥是我：“独家vip服务吗，没问题，我买。”
  梁小邪：“不用，以后我的时间都是你一个人的。”
  无哥是我：“不行，我不能挡你财路啊。”
  梁小邪：‘“我不想要钱，想要别的东西，所以应该是我付出多一些。”
  对于以上聊天记录，我想了想，就只回了她四个字：“狗粮端走。”
  周六晚上七点半，在一家装潢静雅而冷门的日料店包间里，我和杜寒川碰头了。
  他在线下一向不暴露游戏里那么骚的一面，相反，有一种公子哥儿的高贵气质。一段时间没见到他，和他对望的那一瞬间，我难以遏制地心里“噗通噗”通乱跳起来。
  但坐下来聊了一会儿《桃花万界2.0》的设定和概念，我就忍不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游戏活动时间到了。
  杜寒川也往墙上扫了一眼，会意一笑：“你真是肝帝，去玩吧。”
  我掏出手机，光速打开游戏，跟上帮会活动。
  刚一上去，就看见系统提示：您的夫君一川寒星已上线。
  【帮会】大官人：老寒，你今天不是要出去浪吗，怎么跟我们这些阿宅一起活动了，被放鸽子了？
  【帮会】一川寒星：少说几句你不会死。
  【帮会】大官人：也好，被朋友鸽了，还有游戏里的媳妇儿陪着你呢。是吧，翩神。@轻舞翩翩
  【帮会】轻舞翩翩：嗯嗯，是……
  【帮会】一川寒星：我宝贝最好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杜寒川，看他专心玩着手机，眼神温柔，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实在是……有点迷人。他以前在游戏里我聊天时，也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明明很喜欢偷看他，却很怕他看过来，于是我又低头玩手机。
  【帮会】轻舞翩翩：哈哈。
  【帮会】无哥是我：怎么今天翩翩反应这么僵直？
  【帮会】大官人：老无你这铁憨憨，明显老寒说要出去浪，翩神吃醋了啊。老寒，你结了又离离了又结，明显分不开了，奔现算了。
  【帮会】一川寒星：狗东西，少管闲事多做事。我和翩翩约好的不奔现。
  【帮会】大官人：啧啧，妻管严。
  【帮会】无哥是我：寒总不是妻管严，是宠妻狂魔好吗？这一点哥就要给他疯狂打call了，奔现对女生伤害多大啊，他这么尊重我们翩翩，说明是真爱。
  【帮会】大官人：少来，你怎么知道翩神不想见老寒。老寒是高富帅你不知道吗？@一川寒星把你照片发给大家看看呀。
  【帮会】一川寒星：我和翩翩忙，勿扰。
  【帮会】大官人：啧。
  【帮会】一川寒星：媳妇儿，我们把夫妻任务做了？@轻舞翩翩
  他就坐在我对面。这条艾特看得我啼笑皆非。我收到了他的组队邀请。进队，他带我接了夫妻任务。
  您的夫君一川寒星想要与你进行双人动作：拥抱。是否接受？
  我闭上眼睛，点下了“是”。
  以前他抱我的时候，我总是会窃笑着把场景拉近，看着自己依偎在他怀里的样子，今天脑子里却只有嗡嗡一片响。他在游戏里把我横抱起来，一跃而起跳到空中，轻盈飘逸地在云中翱翔，我连眼角余光瞄杜寒川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这不到一分钟的任务有一年时间那么长，恨不得一头钻到餐桌下面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对面的杜寒川讲话了：“宝贝，交任务了。”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他举着手机，是在对手机讲话，没在看我。我再看一下游戏，聊天频道内容如下：
  【队伍】一川寒星：宝贝，交任务。
  【队伍】一川寒星：宝贝？
  【队伍】一川寒星：〖语音消息 3秒〗
  我点了一下那个语音消息，一川寒星冷冷的低沉的声音响起，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又从手机里放了一遍。我差点当场晕过去。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再也忍不住了，把手机倒扣在桌面，长叹一口气，望向对面的杜寒川。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杜寒川也看向我，扬了扬眉：“怎么了？”
  “……没事。”我拿起手机，把任务交了，正想脱离队伍，又收到一条消息。
  【队伍】一川寒星：宝贝，我们去把夫妻副本打了吧。
  【队伍】轻舞翩翩：我回家再说吧，现在……没什么心思打……
  【队伍】一川寒星：好。
  【队伍】一川寒星：宝贝，我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好想死啊！
  【队伍】轻舞翩翩：哈哈……
  【队伍】一川寒星：怎么今天不叫亲爱的了？
  【队伍】轻舞翩翩：亲爱的……
  【队伍】一川寒星：真乖，过来，我抱抱你。
  已经不想挣扎了，就这样凌乱下去吧……
  我操纵人物走到面前，又被他的人物搂住，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胸膛。然后，我看见对面的杜寒川单手举起手机，另一只手背撑着脸颊，一脸满足地看着手机屏幕，完全陷入热恋的沉醉模样。他看也没看我，又对着手机说：“宝贝，我们要是能永远这样多好。”
  【队伍】一川寒星：〖语音消息 7秒〗
  我终于受不了了，把手机放下来：“杜寒川，你够了啊！”
  杜寒川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这样你不尴尬吗，不要闹了行不行？”
  “我可没违反约定，只是当游戏cp而已。你要是觉得尴尬，去看不到我的地方玩？”
  他这样理直气壮，确实也没说错。我拿起手机，转身走到了包房外，走廊尽头。接着，一川寒星又邀请我牵手、背着奔跑、抛向空中、原地拥抱旋转……我很好脾气地配合了他半天，脑中却纷乱如同飘雪片的寒空。
  【队伍】一川寒星：这游戏里动作真少，来来去去就这几个，都看腻了，如果策划多出点双人动作就好了。
  【队伍】轻舞翩翩：我觉得已经很齐全了，还要什么动作啊？
  【队伍】一川寒星：我想到了一个，如果截屏肯定好看，我可以演示给你看，不过你要配合我。
  想到一些玩家想出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借位截屏，例如跪下抱大腿、扇子挑下巴、打耳光，甚至还有两个男的在穿着大花裤衩在床上借位卿卿我我，我就忍不住笑。
  【队伍】轻舞翩翩：好啊好啊，怎么做？
  【队伍】一川寒星：这么做。
  我盯着手机屏幕，等他做出动作，但他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忽然旁边的门被拉开，我回了一下头，还没反应是什么情况，已经有一只胳膊搂住了我的腰，强有力地把我揽入了年轻男人的怀中。
  “你做什……”
  阴影落下，微微张开的嘴唇被另一双唇碰了一下。我呆如雕塑地看着他，只听见他在我耳边温柔地说：“这么做。”
  那双唇再度覆上了我的唇。下意识推了他一下，手腕却被他另一只手握住，压在他的胸口。我听见自己细微地呜咽了一声，浑身就失去了所有力气。“砰”的一声，是手机掉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杜寒川微微歪着头，错位轻吻，轻轻追逐着我的舌，他每多试探一次，我的力气就被抽空一分，直到他把我完全封锁在走廊小小的角落里……直到他确认了我不排斥，终于不再试探，而是捧着我的头，手指插入长发间，缠绵地与我深吻……
  最后，无人的走廊中，静谧的空气里，只有我们俩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推开他，狠狠拍了一下脑门：“我们在做什么啊。”
  “翩翩……”他眼中有被拒绝的受伤神情。
  “我要回家了。”我快步回包间，拿起我的包包和外套，直接往外走，但手腕很快被拉住。
  “等等，还没吃饭，你就回家了？”
  “我不想见你了。”
  “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我跟自己喜欢的女生在一起，怎么把持得住我自己。”
  “喜欢有什么用，我们说好现在只当游戏cp呢。”
  “我们是游戏cp啊。”
  “无赖！狡辩！”
  虽然一直在谴责他，但之后回到包间里，我一直没办法从刚才的亲吻中走出来。头脑越来越混乱，想拥抱他的情绪越来越浓稠，我这是怎么了……
  之前在游戏里，即便不知道他是杜寒川，我和他相恋的感觉也是真实的：每一次情浓对话时的甜蜜都是真实的，听见他声音心跳加速的感觉是真实的，思念他到浑身发疼的感觉更是真实的。可是，这些真实感和真正见到他、真正触碰到他比，不值一提。
  他嘴唇与舌尖的触感、他身上淡而特殊的香气、他衣料摩擦的声音和体温、他结实的胸膛……都比第一次匆忙的接吻更加令人悸动。
  而且，这好像是第一次张嘴……
  啊啊啊啊啊……我居然和杜寒川深吻了！！！
  他在看菜单时，我抱着菜谱，从菜谱一侧偷瞄他的侧脸，只觉得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怎么了？不点菜，盯着我看。”他翻了两页菜谱，投也没抬就轻轻哼了一声，“嗯？”
  我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笑了一下，对我勾勾手指。我还没想好要不要靠过去，他已经主动勾下头，又吻了吻我的唇，眼波里满满都是似水柔情：“不要生我的气了，我只是在给你示范我想在游戏里做的动作。都怪策划不给力，炒了他。”
  看见他温柔的笑颜，我只觉得整颗心都快化了。哪怕他再次靠上来，试探着吻了吻我，我也没再排斥地后退，反倒有一种被电击的晕眩感。于是，手里的菜谱滑在了膝盖上，我从抓着他的衣领到搂住他的脖子，用了超过五分钟的时间。
  后来，他一边吸吮我的下唇，一边悄悄说道：“宝贝，别忘记等下还有活动哦。”
  “好啊……”我酥倒在他的怀里，头晕目眩地说道。
  话是这样说，一整个晚上我们都再也没有登过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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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瓣桃花
  后来杜寒川开车送我回家，一路上举止都相当自然，还是跟我一直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游戏里的事。我表现得很从容，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车停在家门口以后，他也下了车，又把我按在车门上亲了好一会儿。
  虽然我们曾经是男女朋友，但高中时他对我是礼貌而克制的。现在不同了，他对我特别主动，就算最后我推开他，说时间不早了要回家，他也是把我紧箍在怀里，在我的发梢和颈项间深深呼吸：“翩翩，我不想放你走。”
  本来就很喜欢他的声音，如今近在咫尺的耳语，更是下了蛊一般让人心醉神迷。
  活了二十二年，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耳鬓厮磨，难舍难分。
  道别了七八次才彻底成功，我耳根发热地进入电梯，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红成了一颗红富士。因此，回到家后我避开老妈“老娘一看就知道你为啥晚回”的视线，一头钻到卧室里，给侯曼轩打了一个电话。
  “所以，你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不喜欢和杜寒川的恋爱状态吗？”听完我的描述，侯曼轩如此说道。
  “没办法，高中时我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那为什么不试着跟他沟通一下？是害怕相信他的甜言蜜语吗？”
  “……我不知道。”
  “对了，翩翩，昨天你都做了什么呢？”
  我复述了一下她的问题，开始回忆：“昨天早上排线练习，画了两张草稿图，看了两个小时《悲惨世界》，下午网购了粉饼、两支口红、两对耳环、一条项链，到楼下闲逛的时候在精品店买了一个花瓶，回来以后画了一会儿画，就玩游戏去了。”
  “很充实啊。为什么要看《悲惨世界》？”
  “因为是雨果写的。他的书画面感很强、感情浓烈，能给我创作带来一些启发。”
  “所以你又重新开始画画了是吗？”
  我不由自主笑了：“嗯，自从上次参加《桃花万界》的插画比赛，画画好像就不再是障碍了。”
  “不仅如此，你还买了花瓶。会买花瓶的人一般都是热爱生活的。那化妆品呢？是不是从‘一川寒星’成为游戏夫妻以后才重新开始买的？”
  “……是的。”
  “你发现了吗，翩翩，其实你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巨变，家里的事也没太大进展，游戏里还是进行同样的事，对吧？”得到我的肯定以后，她接着说道，“你生活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个杜寒川。”
  我被她这个结论惊呆了，想了半天只能提出自己的质疑：“恋爱的影响力会有这么大吗？可是，杜寒川并没有安慰我啊……在安慰我方面，他做得还没有郑飞扬好。”
  “因为你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坚定不移的帮助和陪伴。”
  跟她聊过以后，我觉得清醒了很多，到客厅去和妈妈也聊了一会儿。听到最后，妈妈只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妈妈觉得这个闺蜜黑懂你，她说的都是妈妈想说的。妈妈都是喜欢小杜勒个男娃儿，支持你们两过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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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游戏里，长生殿号召大家准备帮战决赛。若如初见强是强在有杜寒川的战队，但没有皇族和红衣教那种强势洗脑的影响力，所以人一直不多，合帮了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对长生殿来说，这无疑是一份颇有挑战性的尝试。他向一川寒星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一川寒星居然甩锅不管，让他直接来找他媳妇儿，他只会打架。
  于是，我和长生殿讨论后，他开始付诸行动了。
  他把帮里中低战玩家的号都上了一遍，挨个帮他们调整号属性和宠物属性，整理好每个号缺的材料，向大官人提交资源申请要求。大官人再转达帮内高战，一川寒星带头把低价材料转卖给中低战玩家。账号调整结束后，帮派的战斗力上升了一大截。长生殿又做了一次战力统计、战队分配，用excel做出了初步军团编制，为每一个小队安排了小队长，让他们带领队员过难度副本，尽可能拿下可以升级装备的材料。
  接着，他安排他们每天进行5v5战斗练习。开始他提议用奖励制的方式，我说加强帮会凝聚力的事用奖励制会起反效果，志愿参加最好。果然帮众的参与度很高，尤其是男生，听到马上和彩衣教打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红衣教很快得到了情报，帮会管理和高战在世界上频繁冒头，收各种装备和材料。美人爆爆跟我说，苍雪梧桐也在低调地整顿帮派，做战略部署。
  整个北界之巅都处于风雨欲来的寂静之中。
  在这期间，官方发布了新的公告：新一届万界争霸赛即将开始，等级到达120的区服都可以参加，区内积分赛从九月初开始，月底进行淘汰赛。我、杜寒川、恶魔代言人、无哥、大官人组队报名参加。红衣教的队伍成员是：新凤舞、苍雪梧桐、红衣、雨勿忘、紫衣。我们登记结果出现后，讨论北界哪支战队会夺冠的帖子很快上热门了。
  讨论得同样激烈的是另一个帖子：《来来来，都来押注啦，猜猜下一届服霸将花落谁家》。一部分人表示结果不重要，反正都是这两口子在打。另一部分人表示新凤舞请了主播、还挺能氪的，实力未必有前凤舞弱，她和一川寒星的对战结果还是挺值得期待的。
  游戏里热闹非凡，现实里我的心情也不错。刚好打完帮战过一周开学，可以重回校园生活。然而还在帮战准备期间，榜一大佬就找上门来了。是字面上的找上门来。
  周一早上我下楼给我和妈妈买早餐，正拿着两杯关东煮想上楼，一辆一尘不染的黑色a8停在我面前。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脸孔，说不上美丽动人，但五官端正、气质优雅。她黑发及肩，身着米色连衣裙，着装没有任何年代感，就是保守而得体大方。
  “郝翩翩是吗，是你大号的新买家，姓韩，你cp的未婚妻。有空么，我们坐下来聊聊。”
  我摇摇头，产生不了惶恐外的情绪：“家人还在等我，改天吧。”
  “你爸爸不是还在看守所吗，哪来的家人？妈妈从国外回来了？”她微微一笑，摆摆手说，“你放心，我只想和你聊聊天，并没有伤害你父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