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声尖叫
涂杉怔了好一会,回想着当日情景,并消化着前因后果,良久,她才小心问:“也就是说……你好久前就认识我了吗……?”
游寅颔首:“嗯,但我不知道你名字,也不知道你多大,哪个系,甚至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
涂杉眨眨眼,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其间那些深层次的心思,唇角不受控制地上翘:“所以才对我这么好的么?”
“嗯。”
“喔……”她掩唇笑,一个劲点头:“喔。”
游寅看着她,并不说话,但眼底笑意明晰,早有了具体的内容。
涂杉把那柄伞搭在腿上,开心到忍不住前后摇晃:“我都记不得自己那天什么样子。”
游寅注视着她:“像个新娘。”
涂杉脸一红:“什么啊。”
游寅说:“我当时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
涂杉双手搭腮,要给自己双颊降温:“lo娘……很多的……”
他淡笑:“涂杉只有一个。”
搭着腮帮子的手,瞬间转移到脸心:“别说啦……”她害羞到要遁地逃跑了。
游寅拿开她一只手,握在自己掌心:“都憋这么久了,也不让我说个够?”
她瞄瞄他黑亮的眼睛,又飞速偏开:“我心里面,知道了,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他还在逼问。
涂杉定了定神,理直气壮:“知道你也喜欢我,是真的喜欢。”
游寅问:“为什么总怀疑我的用意?”
涂杉努嘴,极轻地哼了声,有些吃味:“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帅了,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
游寅倾向她几分:“你也是因为这个?”
涂杉瞪回去:“我才不是!”
“哦?”
涂杉支支吾吾:“对、对啊,我不是,我和你一样,是因为你人好才喜欢你的。”
他又“哦”一声,有种洞悉一切的淡然懒散。
涂杉又撑着小脸,扭开头,怎么回事,今天气温好高,外面好热。
她的手,又被他扣住,是情人相牵的姿态。
这些天来的浮躁猜疑,都得到了平息稳定,彼此间,明澈如水,仅剩慰藉般的心满意足。
两人同时看向远方,天如湖,地如毯,蓝绿交接,日光似胶糖,迷糊了人双眼。
——
游寅陪涂杉在学校待了一天,两人吃了学校食堂,下午又在门口的奶茶小吃店闲逛,末了还去书店,各自借了一本书。
涂杉选了本散文,游寅则是日本小说。
面对面坐着,涂杉心不在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不时抬眸偷瞄游寅。
男人倒是撑头细读,全神贯注。
得不到回应,涂杉开始长久地注视起他来。
这一回,游寅感知到了,也冲她看过来。
涂杉立马垂眼,双手搭额,唇角却扬起来,笑意倾泻。
午后的书屋,安静明亮,像洒满了日光的山谷,动物都打盹蛰伏。
游寅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她:看书,别看我。
涂杉打开看,又笑又恼:我静不下心。
游寅:不是你要看书的吗?
涂杉嘟嘴:我没办法看书,看看你也不行吗?
收到这条消息,游寅合上书,好整以暇望向涂杉。
涂杉羞臊地闭了闭眼,又慢吞吞睁开,发现他还看着自己。
她骗了骗眼,稳定心跳,暗骂自己没出息,才故作淡定瞪回来。
还是不行,根本没办法对视超过十秒……
游寅的眼睛太深沉,认真,像一个无风的夜晚。
能让人平静,也会让人受困。
她回消息:我还是看书吧。
发完便把脑袋埋进书后。
过了会,桌面手机一震,涂杉探出头拿起来看,是游寅的新信息。
涂杉点开。
她噗笑一声。
他某次演出的合照,他抱着吉他,面无表情,酷酷的,像个冷漠的明星主唱。
可他把其他人脸都马赛克了,所以整个画面又变得滑稽。
他还刻意吩咐:留着回宿舍看。
幼稚的鬼哥哥。
涂杉悄悄念叨,而后乖巧地回了个“喔”,开心保存下来。
——
吃完晚饭,本欲去操场逛两圈就结束今日全天约会行程的两个人,在去操场的路上就被拦截了,涂杉接到了室友的电话,说今晚临时开班会,班长有事要交代。
涂杉呼了口气,有点心烦。
游寅看出她陡然降温的情绪,问:“怎么了。”
涂杉看向他:“我要去开班会了。”
“现在?”
“嗯。”她撅起嘴,表情遗憾、失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游寅倾身,就着她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我陪你去。”
涂杉眼一亮:“真的?”
又忸怩为难:“班会,全班都来的……”
游寅抬眉:“嗯?”
涂杉小声:“我室友也来……我们班女生好多的……”
游寅装听不懂:“什么?”
涂杉掰着手指头:“你那么好看,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
她好自私啊,只想把他藏在她心里面。
游寅蹙眉:“你穿这么漂亮,不是有好多男生看你。”
涂杉:“哪有,我每天都这样穿的,我们班男生都习惯了。”
“别的班的呢,你们学校全是男生,”他还正经分析起来,扬起下巴:“喏,迎面全是。”
涂杉笑着揉了揉鼻子,最终拗不过,“好叭。”
赶到群里通知的教室时,班上已经坐了些人。
涂杉的室友也到场了,瞄见门口红色的娇小身影,成慧刚要招手唤她,忽的噤了声。
“日哦——”袁欣在旁边倒抽气。
因为她们宿舍的软包子身后,跟了个贼鸡儿帅还贼鸡儿高的男人。
莫不就是涂杉心心念念的鬼哥哥?
成慧放下手,同袁欣对视一眼,相互确认,没错了。
回神又推搡一边沉迷王者的段诗嘉,生怕她错过眼前的盛景和八卦。
从涂杉进班,除去她室友,全班几乎都跟好奇心强烈的鹅群似的齐刷刷看着他俩,再目送二人找到座椅,才开始窃窃私语。
涂杉始终埋着头,紧张,羞耻,又有种奇妙的雀跃亢奋。
游寅倒面色无异,还打量起整个教室来,直到两人坐下。
看涂杉紧攥着小拳头,游寅不禁觉得好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涂杉细声轻语:“我压力大。”
游寅:“为什么?”
涂杉:“我不知道,全班都在看我们,你没发现吗?”
他仍淡定:“嗯,看见了。”
涂杉压着嗓音:“你不会有压力吗?”
游寅说:“我几年没进过教室了,只有怀念。”
涂杉闻言,怔然不语。
闷着玩了会手机,班里忽的一串起哄,不明事由的涂杉抬眼,旋即瞪大,进而怯缩起来。
因为走进来的几个人,是曹致成和他的室友。
他似乎一早就注意到这里,进了门就径直朝她这边走,另外三个男生脸上,也挂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身后椅子脚摩擦,曹致成竟坐到了她正后方,涂杉只觉如芒在背。
她撇下唇,提心吊胆,恨不能把身体都缩成一团,脑子里都是刚刚无意与他对望时,他那个鄙夷讥诮的眼神。
涂杉也想让自己不害怕,不在意,可他的言语中伤并未过去多久,还历历在目,她记得一清二楚。
班长已经上台,有条不紊地交代接下来考试周的安排,以及注意事项。
游寅察觉到了涂杉的不自在,大概猜到身后那个男生的身份。
他从桌肚下边握住她手,涂杉惊得一颤,才缓慢放松了上身。
突地,她手机一震。
涂杉另一只手按开来看,没想到是曹致成,他把她从黑名单放了出来,短信仅六个字,像坚硬的冰刺,直直戳向她:
“涂杉,你真行啊。”
涂杉赶紧按灭屏幕,心情紧张局促到极致。
曹致成勾起了嘴角,本来刚进教室看到涂杉不到一月就换了男人还有些不痛快,但见此刻的她收到消息,愈发佝背缩脖子,吓得要死,心中恶趣味更甚,想加深恐吓,便直接往她椅子脚猛蹬了一下!
嘎哒——
响动刺入耳膜,全班都看过来,班长也止了话。
周遭顿时落针可闻,涂杉身体僵直,面颊血红,时刻能哭出来。
游寅的手心都快被女孩掐疼了,他回头,看向曹致成,眼神警告。
曹致成并不当回事,相反还昂起脸,挑衅瞪回来。
他一排室友都看热闹似的,桀桀怪笑起来。
游寅忍无可忍,轻轻拿开涂杉的手。
像被最后一根稻草甩开,涂杉惊慌抬眼,男人已经起身,停在他们那排,居高临下看着曹致成:“你跟我出来。”
曹致成如闻笑料:“你让老子出去就出去?”
游寅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与坐最外边的曹致成室友说了句:“你让开。”
男生本不情愿,但见眼前男人神情冷硬、阴沉,令人不寒而栗,便溜去了过道里。
他一挪出地方,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游寅长腿一抬,便是一脚!
猛被重踹,曹致成身形不稳,连人带椅子往后仰摔,臀腰被硌得生疼。
室友纷纷吓得离席,躲到一边。
全班哗然——
游寅则气定神闲,仿佛自己并非刚才那场暴力的施加者。
曹致成怒不可遏,立马撑着桌子起身,扬拳就要揍回来。
游寅直接架住,随即反拧至身后,在他嗷得一声痛呼里,把他整个上身轻松押在课桌上。
班里鸦雀无声,涂杉周身颤栗。
曹致成脸侧贴着桌子,姿态羞辱,面色血红,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只能愤恨嚷着威胁:“你他妈哪个系的?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吃处分??”
“我啊,”游寅微微一笑:“你祖系的。”
他居然还悠哉打趣。周遭不知是谁低声嗤笑,随即引出哄堂大笑,本来气氛如绷弦,但此刻,大家都被逗乐了。
“放开我!”曹致成气急败坏,已然脸红脖子粗。
“跟我女友道歉,”游寅换回涂杉的本名称呼她:“向涂杉道歉。”
曹致成死抿嘴唇,咬牙不肯。
班长过来劝架,好说歹说,游寅就是不松。
见无好转迹象,他转而劝曹致成,让他别这么犟,确实是他有错在先。
涂杉室友也站起身,为她出头,怒喝曹致成“先撩者贱”!必须道歉!
友人、爱人的支持如温暖的光点聚拢过来,逐渐将她包裹,涂杉打抖的身子也逐渐平息下来。
僵着也不是办法,曹致成周身疼痛,手臂都要断了,虽有不甘,但还是败下阵来,极快说了句:“涂杉!对不起!”
游寅扯他后领,把他拎起来:“好好说,重说。”
涂杉只说:“不用了。”
游寅瞥了他一眼,她眼红红的,却没有哭,恐惧也烟消云散,仿佛得到了发泄,在一瞬间释然。
他确认:“真不用了?”
涂杉平静地摇头,不想再看曹致成一眼,重复:“不用了。”
游寅这才撒了手,曹致成终于得到释放,脸红筋涨,大口喘气,面色惶惶,早已没了力。
——
闹剧加快了班会的进程,班长很快交代完所有事,宣布解散,游寅送涂杉回了宿舍。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涂杉还未回过神,满心都是对游寅的依赖。
宿舍楼下,她一脸恋恋不舍,红着眼,抱住她的鬼哥哥不肯撒手,但这一天终要结束,再多依恋也要暂且分开,因为他们还有明天,也许还有未来。
走出学校,游寅找到附近的站台,周末即将结束,迎面是一些返校的学生,面孔年轻,谈笑风生;也有沉默的中年人,脸上写着一天的疲惫,和勿扰勿近。
游寅停下来,他身边是块巨大的站台广告牌,画面轮番变幻,忽而定格为一片大海。
明蓝色的光,透映着男人的脸。
游寅摊开手,看了眼杂乱的掌纹,不由想起往昔岁月,那些不堪回首的,泥泞坎坷的过往。
但很快,他敛目莞尔,因为,少女的脸又在他脑中浮现,一下午,她都在笑,像盛放的花朵,像无忧自在的鸟儿,天真柔软,心无旁骛。
他回头望向身旁那片海,蓝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这一刻,他富足,感恩,平实而安定;
他记下了今天书里的一句,
“生活——是无边无际的、浮满各种漂流物的、变幻无常的、暴力的,但总是一片澄澈而湛蓝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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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校园野鸭还敢在我社会鬼哥面前扑腾犯贱
100个红包;
*最后那句话出自三岛由纪夫《爱的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