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曹志文是大学教授, 今年五十八岁, 夫妻恩爱, 儿子孝顺, 生活幸福美满。眼看再过两年就能退休, 拿着养老金跟老婆周游世界, 到处游玩, 谁知儿子曹瀚天开车被人撞了！
  检查、做手术后，医生含蓄地表示，“病人已经失去意识, 想苏醒过来恐怕有点困难……”
  不过医生没把话说死，“曾经有过类似的案例，最后病人醒了过来。但苏醒时间不一定, 可能半个月, 可能两三年。”可能几十年。
  曹志文声音艰涩，“是不是也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医生露出无奈之色, 应了声, 然后轻声道, “苏醒过来的案例, 人们把它称之为奇迹。”他说话时小心谨慎, 斟酌用词，似乎不想刺激到病人家属。
  曹志文点点头, “明白了。”
  医生离开。
  曹母一下子崩溃，忍不住大哭起来, “怎么办呀？好好的, 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曹志文仿佛一夕间苍老了好几岁，声音沉闷迟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儿子。让他住院，直到醒过来为止。”如果家庭财务状况先一步出现问题，那就住到撑不下去为止。
  曹母试着商量，“一直住院的话，费用会很高。咱家家底一般，不一定负担的起，要不把他带回家？”
  曹志文眼一瞪，“回家万一有个什么事，到时候上哪儿喊医生护士过来帮忙？”
  想了想，曹母觉得有道理。
  顿了顿，曹志文又说，“反正你已经退休，不如经常过来照顾他。至于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曹母纳闷。
  曹志文深吸一口气，含糊道，“有人曾经找我做讲座，我嫌麻烦就给推了。还有各种研究课题、带研究生……只要肯拼，绝对找得到来钱的路子。”
  曹母直叹气，“这是造了什么孽呀。”都说家里有什么别有病人，还没开始，她已经感受到了沉重的经济负担。
  “要不然怎么办？咱就这一个儿子。”曹志文脸上露出倦容。
  曹母哑口无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曹瀚天却丝毫没有醒转的趋势。曹志文咬牙硬撑，但仍不时感觉到迷茫。
  最怕的不是路远，而是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这天，曹志文休假，他特意赶到医院陪儿子。谁知刚走到病房所在的楼层，就听见护士大声喊道，“603号病房的亲属在吗？病人醒了！有人吗？”
  603号病房？
  曹志文先是一愣，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他迫不及待地冲进病房，就见躺了三个月的儿子虚弱地对他说，“爸，好饿……刚才我好像闻到了小龙虾的味道。”
  曹志文一把抱住儿子，允诺道，“只要你醒过来，以后爸天天带你去吃小龙虾！”说到激动处，他的声音哽咽。
  这时，远处传来“哐”的一声。随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再不久，曹母冲进病房，抱住儿子大哭，“儿子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曹瀚天被勒的喘不过气，急忙说，“妈，我饿了。”
  “等着。”曹志文狠狠搓了搓鼻子。等情绪稳定点后，他果断道，“爸这就去给你买小龙虾！”
  **
  医院里发生的一切，瑞雪丝毫不知情。此时，她正在研究猫。
  “你要干嘛？”瑞雪十分不解。
  按理来说，已经付过钱了，猫应该空着手过来吃饭。但它偏不，没叼钱，却叼了只布老鼠过来搁在桌上。
  “送我的？”因为语言不通，瑞雪只能猜测。
  “喵。”黑白猫叫了一嗓子。
  瑞雪发誓，她从猫的叫声里听出了鄙视的意味！
  “你的玩具？”她问。
  “喵喵。”黑白猫满脸期待地看着瑞雪，眼睛亮晶晶的。
  “听不懂。”瑞雪感到绝望。她随手把布老鼠扔到一边，“乖，自己玩去，我还有事。”
  谁知黑白猫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非常兴奋地追上去，一口叼住老鼠，然后跑回来，把布老鼠扔在瑞雪面前。
  瑞雪模模糊糊知道了些什么，“你希望我陪你玩？把布老鼠扔出去？”
  “喵。”这回的叫声总算软萌了。
  瑞雪抽抽嘴角，恐吓道，“让我陪玩可是要收费的！”是的，问一只猫要钱，她就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类。
  黑白猫用尾巴勾住瑞雪的手腕，昂首挺胸，小表情非常骄傲，“喵喵喵！”可以，反正我是只有钱喵！
  瑞雪耷拉下肩膀，表情无可奈何，“好吧好吧，陪你玩。”说着，她拽住老鼠尾巴，狠狠扔了出去。
  下一秒，黑白猫飞奔远去，然后猛的跳起，一口咬住了布老鼠！接着，它又把布老鼠叼回来，摆在瑞雪的面前。
  于是瑞雪又把布老鼠扔了出去。
  黑白猫兴高采烈地跑出去，跑回来，玩的不亦乐乎。
  瑞雪木着脸想，怎么感觉自己在跟狗玩飞盘呢……
  玩了老半天，黑白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并伸了伸懒腰，显然是玩累了。
  瑞雪把布老鼠给猫当枕头，随口道，“累了就去休息吧。”
  黑白猫耳朵竖起。下一秒，它麻利地跳到瑞雪身上，并用爪子抓住人家衣服，防止自己掉下去。接着，它猛的钻进上衣口袋，团成一团，开始睡觉。
  动作一气呵成，它甚至连心爱的布老鼠都忘了拿！
  瑞雪，“……”
  其实她并没有要把口袋让给猫睡觉的意思。
  不过往口袋里看了一眼，发现猫闭上眼睛，微张着嘴，似乎已经进入梦乡，她也只能作罢。
  “这货最近到底吃了多少好东西？怎么感觉变沉了，体形还又大了一圈？”瑞雪小声嘀咕几句，随后便不再放在心上，转头打起精神做生意。
  **
  杜宁往嘴里灌了口啤酒，走路踉踉跄跄，差点摔倒。不过好在他运动神经不错，勉强稳住了。
  瑞雪大老远看见，忍不住摆出一副冷漠脸，心说，老兄，要撒酒疯别往我这边走。
  谁知对方竟像是认准了她一般，步履阑珊地走过来。虽然走路歪七扭八，但大体方向没错。
  “喂，你这东西怎么卖的？”杜宁走到摊子前询问，一开口就是股酒气味。
  瑞雪不自觉皱起眉头，很想退开几步。
  杜宁茫然不知自己遭人嫌弃，粗声粗气道，“说你呢！回话啊！”
  “虾饺四十一碗，小龙虾七十一斤。”瑞雪淡淡道。
  “真贵……”说是这么说，杜宁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块，拍到桌子上，“来一斤小龙虾尝尝。”
  瑞雪没动。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做这人生意，内心深处挺想用异能把这人弄走的。这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想法付诸行动。
  “干嘛不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钱，想笑话我！”杜宁敏感的神经被触动，当即大吼大叫起来。
  “是，我是贫困生，得贷款读大学！我家里很穷，经常没法给我打生活费，只能靠勤工俭学赚钱养自己！”
  “穷怎么了？就因为穷，你们就能看不起我了吗！”
  瑞雪冷漠道，“我没有看不起你，倒是你似乎挺看不起你自己的。”
  杜宁微怔，随即脱口而出，“胡说八道！”
  瑞雪轻哼一声，“穷怎么了？你还能穷过我？曾经我差点穷疯了！为了赚钱，我冒着生命危险，换成是你你能么？”
  杜宁愣住。良久，他挫败地低下头，“不能……”
  瑞雪把一百块钱递回，没好气道，“听起来你似乎是大学生？我说，穷就不要乱花钱了好吗？吃什么不好，非要吃七十块钱一斤的小龙虾！”
  “回去囤点方便面，够你撑很久的了。再不行就每顿老干妈配馒头，或者吃挂面。”
  “谁敢说自己一辈子顺顺利利，绝对不会过苦日子？不就是一时穷困潦倒吗？多大点事，还学人喝酒！”瑞雪鄙夷。
  杜宁，“……”
  被人鄙视了，可不得不说，他的心情有变好一点。
  杜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每个人的出身都是没办法选择的。我真的不明白，他们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就能随意蔑视别人了吗？因为穷，我就活该受他们排挤？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
  “跟他们说有什么用？人家又没穷过，哪知道你多苦逼？”瑞雪吐槽。屁.股决定脑袋，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我该怎么办？”杜宁抬起头，向瑞雪求助，眼睛逐渐变得清明。
  瑞雪心说，她没有当知心姐姐的爱好。
  不过考虑到这人一身酒味，很影响她做生意，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提建议，“下回他们奚落你的时候，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回去？”俗称王之蔑视。
  杜宁，“……”
  瑞雪耸耸肩，摊手，“看吧，适合我的办法不一定适合你。该怎么办，你得自己拿主意。”
  “原本，我是想放任自己花一回钱，然后去死的……”杜宁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瑞雪耳力极佳，听见对方的呢喃后忍不住一头黑线。动不动就死，明显心理素质不行。
  顿了顿，杜宁试探着问，“小龙虾一定要买够一斤么？”
  “真想买，你也可以买一只。”瑞雪无所谓道。
  “那我要一只。”杜宁把百元大钞递回来。
  瑞雪扶额。少年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怎么都不听劝，简直让人头疼。
  杜宁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总得给自己找一个奋斗的理由。对了，你家的小龙虾好吃吗？”
  瑞雪淡定地回道，“好吃到你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花光钱。”
  “那就更好了，来一只。”杜宁态度坚决。
  瑞雪拗不过他，只能挑了只肥美个大的，然后找了九十块钱。
  杜宁扔开啤酒瓶，仔细品尝七十块钱一斤的小龙虾是什么滋味。
  虾肉入肚，酱汁满溢，他情不自禁闭上眼，全身心投入感受小龙虾的美味。
  “真的很好吃，还让人觉得很幸福。”说着，杜宁缓缓站起，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
  只是这回，他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会拥有让自己随意吃小龙虾的能力！
  瑞雪摇了摇头，叹息道，“又（穷）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