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谢图南气极反笑,直接点右上角把人拉黑了。
  老程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老板扯着唇角,眉眼却冷,脸部线条绷着,眼底情绪隐晦。
  想起刚才在商场见到的人,老程默了默,还是没有多嘴。
  谢图南退出聊天框,脑海里却浮现出刚才在付华初手机上匆匆一眼扫过的照片。
  全身照,穿的裙子,背景是哪个景点。
  她以前不喜欢拍照,朋友圈里最多的就是学习软件的每日打卡。
  天色混沌,雨点敲打着玻璃,车内气氛静默。
  不知道是在什么心理的驱使下,谢图南点开了通讯录,不急不缓的往下划拉。
  指尖在熟悉的头像上顿住。
  备注是“矜矜”,她的小名。
  点开,朋友圈一栏一片空白。但是那一瞬间,头像换了。
  第4章
  暮云上一次来张宅,还是五年前。奶奶生病,急需手术,她走投无路上门借钱。
  也是夏日,大雨倾盆。
  舅舅家生活讲究,暮云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礼物,挑了一篮子上好的车厘子。
  她措辞一路,尽管忐忑,但考虑的都是怎么写欠条,怎么保证自己将来有能力还钱,又不让人家觉得她算的过于清楚,淡薄了亲情。
  怎么也没料到会被一口回绝。
  当时大哥和怀漾都在国外求学,舅舅也不在,家里只有舅妈和表妹怀玥。
  她道明来意,舅妈原本淡淡的神色便添了几分不悦。
  “平时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虽然来往的少,毕竟是亲戚,小事我们都能帮忙。”
  “但你奶奶那病你也说了是癌症,根治不了,动了刀后面还不知道多少手术等着,挺大年纪了白受罪。”
  “再说我们家也不容易,表面看着风光,那么大公司要运转,你大哥和怀漾都在国外上学,开销很大的。”
  “……”
  暮云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加上年少的自尊心作祟,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礼节告辞。
  别墅区不好打车,她沿着马路浑浑噩噩的走。
  风太大,伞被刮到半空,又落回到地面,磕碰着向前。暮云怔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闪电划破天际,惊雷炸响。
  她慢慢的蹲下身,抱着膝盖想哭却哭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车开过后,又缓缓的倒回来。谢图南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落汤鸡似的女孩,降下一半车窗。
  暮云迟钝的抬头。
  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视线模糊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见他说:“上车。”
  那是暮云第四次见到谢图南。
  第一次在俱乐部,她慌张之下撞了他,他没同她计较。
  第二次在宿舍楼下,他来接一个表妹,正好是她的室友。
  第三次在她打工的饭店,她被几位客人为难,他路过解了围。
  ……
  在暮云当时的印象里,这个传闻中手眼通天做事果决的谢家少爷,是个乐于助人的。
  雨小了些,簌簌的落。
  暮云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对着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说:“你能借我点钱吗?”
  谢图南挑了下眉,脑袋稍侧,饶有兴致的打量过去。
  女孩实在是狼狈极了,白裙子淋了个透,挡不住半点春光。看着你的时候睫毛轻颤,浅茶色瞳仁带着几分清凌凌的脆弱感。
  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好像几次见面都是这样,她总是状况百出。
  暮云其实说完就清醒了,但话已出口,她心里存着期翼,磕磕巴巴的补充:“我……我会还的。”
  谢图南是不太信缘分这个词的,帮她几次都是举手之劳,一大半还是受人所托。
  但这会,他忽然生出点非分之想。
  索性正人君子这个词和他不大相干,乘人之危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谢图南抬手,拿食指指骨敲了敲玻璃。
  “上来说吧。”
  暮云腿有些麻,扶着车门起身。微微侧头,落进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里。他的瞳仁很黑,仔细看的话,一片幽深不见底。
  她当时想,欠别人,还不如欠他。
  怎么还,她都认了。
  ……
  思绪被几声汽笛打断,暮云睁开眼,车子已经驶进张家大门。
  下着雨,天色暗的很快。暮云撑着伞下车,透过层层雨幕,看向眼前灯火通明的别墅。
  那次借钱之后,她再也没来过这,也没和任何人提起。
  舅舅是很久之后才从怀玥那里知道这件事的,他和舅妈大吵了一架,打了一笔钱过来。
  暮云没要。
  她告诉舅舅钱的事已经解决了,至于怎么解决的,只说是朋友帮忙。
  ……
  除了怀玥,一家人都在客厅。暮云叫了“舅舅、舅妈”,又看向迎面走过来帮着拿行李的男人,笑道:“大哥。”
  张家两个儿子一个千金,长子张怀宴,早年在国外求学,现在基本接手了公司。
  印象里,这位大哥一向沉稳通透,对弟妹多有包容。
  大约是听到动静,怀玥从楼上飞奔下来,嘴里喊着:“怎么才回来,我东西呢买到了吗!是不是那个口味啊!”
  她风风火火的,一溜烟到了门口。
  张怀宴眉梢一扬,语调有些严肃:“怀玥。”
  怀玥刹住脚步,有些机械的转头去看她大哥,然后缓缓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怎么了……吗?”
  张怀宴朝暮云那示意了一下,“叫人了没?”
  怀玥明显的松口气,对着暮云扬起一个笑脸:“姐!”
  暮云:“……”
  太久不见都快忘了,大哥这人从小就有些古板,教训起人很有一套,跟个老学究似的。怀漾怀玥两个自小就怕他。
  她虽然不怕,但也不是很喜欢听他讲道理。
  “好了。”张显成说,“先吃饭。”
  晚餐很丰盛,众人依次落座。张怀漾藏不住话,三两句就把暮云辞职的事抖了出来。
  “怎么突然辞职?”张显成关切道。
  “辞就辞了,当医生又没几个钱。”舅妈陆媛一切向钱看齐,耸耸肩说的无所谓。
  张显成了解妻子的性格,也不想和她争辩,又问暮云:“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暮云摇头:“还没。”
  张显成思索了一下,“要是愿意的话,舅舅给你在公司找个职位。”
  一听这话陆媛不乐意了:“什么就公司找个职位了,她又没经验,你自己女——”
  话没说完,被张怀宴敲了敲碗打断:“吃饭。”
  饭桌上于是安静了。
  暮云默默了喝了口饮料。看来这些年,大哥的功力与日俱增,连舅舅舅妈都被震慑住了。
  ……
  吃过饭,暮云跟着大哥上楼。木质地板发出沉闷的踢踏声,楼下怀玥和怀漾不知道为了什么已经拌起嘴。
  这样的烟火气太过久违,暮云有点不适应。
  张怀宴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间,开了灯,“知道你喜欢清静,这边采光好,有单独的小阳台,你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明天再让人换。”
  暮云笑了笑,“喜欢。”
  大哥一向细心,连窗帘和床单都是她钟爱的湖蓝。
  “隔壁是怀漾的书房,不过他从来不去,以后归你了。”张怀宴把行李放好,顿了下又道:“回了家就安心住着。”
  暮云本不打算久住,最多也就三两天,但眼下,这样的话却不好说出口。
  “谢谢大哥。”
  张怀宴笑:“都叫大哥了还谢什么。”
  ……
  大哥下去后,怀漾怀玥的吵闹声一下子收敛。暮云把行李箱横放到地上,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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